《纵界孤仙》第八十七章 五岭置工(上)

    时隔一年,樊弈又坐上了候盼夕的轻灵舟。
    因为是在宗内,候盼夕飞得不高。她沿着一条小河一路往东,直到其汇入一条大河。这大河从西北流向东南,河道微弯,水流平静。
    西边是外湾,东边是内湾。一到大河东边,下方地貌与西侧天差地别。河西来向是散落的村庄田地,河东则是非常发达的水系。
    这些水系并非自然河流,它们是一条条从河道内湾引出的宽渠,就像一把长齿的梳子,笔直而整齐地排列在下方。
    随着他们两人深入,宽渠逐渐分开,各自散出不少枝干。枝干两侧分布着规则的水田,田里种着樊弈没见过的各种绿植,不少身穿灰色宗服的灵宗弟子在其中劳作。
    他们有的在渠中撑着小船灌溉,有的俯身摘取。随着轻灵舟影子划过,不少人停下劳作,抬头望向空中。
    这些水田一直延伸到东方远处,那里是一座比横阳岭小得多的丘陵,丘上密布着碧绿的灵植,还有不少气魄的建筑。
    候盼夕顺着水系一直飞到丘脚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降了下去。
    “这里就是洄泉岭了。”
    樊弈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微微点头,他在舟上时就已经猜到。
    “洄泉岭虽不高峻,但岭上有灵泉,岭下有夕江,水德充沛,滩地肥沃,占地极广。”
    一路走来,樊弈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横阳岭种植是自下而上,洄泉岭则是穿织于水网。
    “走吧,去置工司。”见有人走了过来,候盼夕神色冷峻转身就走。樊弈则恭恭敬敬地跟在她身后。
    果然不出候盼夕所料,他们来得太晚。
    众人早就领了任务出工去了,洄泉置工司已经门可罗雀,偌大个院子全是空桌案,只有边上一张还坐着一个无聊的弟子正在看书。
    候盼夕努努嘴,示意樊弈自行上前。她现在扮得是嫌恶冷漠的师姐,可不会主动替他沟通。
    樊弈只好走到案前,恭敬地唤了一句,“这位师兄,打扰一下。”
    这置工司弟子书看得入神,被樊弈惊了一跳。
    他放下书抬起头,面色有些不悦。长脸皮上镶着的一副小眼,先满是责怪地看了一眼樊弈,等目光再瞅到远处冷峻秀美的候盼夕时,更换了一副严苛神气的表情。
    “何事?”这语气三分傲慢,两分无理,还有五分刻意,让人十足反感。
    樊弈不以为意,依旧谦卑地说道:“我是来筑基置工的。”
    “这么晚才来?”他先前明知故问,现在甚至声音还大了三分,好一副做作的姿态。
    候盼夕在远处看这人摆谱,恨得牙根痒,碍于角色,只能继续冷漠以对。
    “实在抱歉叨扰,在下第一次来。”樊弈并不生气,这种人他见过许多。
    这弟子又看了眼候盼夕,才又问樊弈:“就你一人?”他以为候盼夕也是同行置工的弟子。
    “对,就我一人。家中长辈怕我懈怠,让师姐监督。”樊弈赔笑道。
    听到面前少年独自一人置工,居然还有师姐陪同。先前还嚣张高傲不可一世的置工司弟子赶紧收敛,换上了正常表情。
    “哦,那倒是情有可原。不过现在只有为兄这儿一种苦差了,可不知小师弟能不能接受。”这人语气变换之快,言语间甚至已经开始为樊弈考虑了。
    “无妨无妨,还请师兄赐教。”
    候盼夕深感无语,这个置工司的前案弟子,简直无耻。同时她也惊诧樊弈居然能独自应付下来。
    片刻之后,樊弈已经搞清楚,原来这弟子是置工司负责分配‘浇边’之责的前案。
    所谓浇边,即用一种宽口木铲从田埂边将塌落沉底的淤泥挖起,再覆盖到田埂上的差事。因为一直站在水中与泥为伍,又脏又累,所以少有弟子选择。
    发了木铲,这前案弟子让樊弈出去顺着水渠一直往前走。等到巡田的师兄看到他拿着这铲子,就会给他分配地段。
    最后,樊弈认认真真地与这弟子道别。候盼夕早就忍耐不住,见樊弈往回走,转身噘着嘴暗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便走出了置工司。
    樊弈不知道候盼夕是假装还是真生气,只有紧紧跟着。路上人来人往,他也不好上前询问。
    好在领浇边之职的弟子极少,樊弈没走出几片田,便被一位巡田师兄叫住。这人倒很正常,迅速给樊弈划了地段,交代了注意事项,便去巡视其他地方了。
    樊弈也不墨迹,脱下鞋挽起衣袖裤管,直接就下田开干。
    候盼夕虽绷着脸,但下意识就把樊弈鞋子收入自己纳戒。她只想着帮着收拣好,却没注意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既然冷漠嫌恶,怎会主动帮他收拣沾满污泥的鞋子,而且还收入戒中。
    不过好在没人注意他俩。
    此时已接近正午,太阳正是毒辣。
    候盼夕远远找到一棵繁茂的树,放下一张小凳,躲到了树荫下面。出发前她爹爹告诫她,虽是陪同小师叔置工,但也不可荒废功课。此时她闲来无事,便看起了丹经。
    她坐得极端正,读得又认真,不自觉便舒展了眉头,放下了假装的冷峻,收起了莫测的精怪,看起来十足的安静优雅,犹如一朵端庄秀丽的花。
    微风吹过,勾勒出少女纤细含苞的身姿,扰动了侧脸的几缕发丝。抬手间,柔鼻圆脸,长睫润眼,虽无神态,秀逸非凡。
    安静下来的候盼夕气质如兰,引得过往巡视弟子频频侧目。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起了歪心,见她穿着普通宗服,下来尝试与她攀谈。
    几次下来,扰了她看书的清净。这下不用再假扮,她板着面孔,一脸的嫌弃。谁再敢靠近,便用圆眼恶狠狠地先瞪过去,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樊弈那边顶着烈日,挥汗如雨。虽田中积水及膝,但骄阳之下,头顶背后被晒得滚烫。他不时直起身,摸一把额汗,扭一扭酸腰。然后再深一脚浅一脚顺着田埂继续浇边。
    好在除了劳累,这浇边之事很是简单。无非见缝就堵,见洞就填,给干燥的田埂覆上淤泥,保证水深的同时防止渗漏。
    除了体力消耗,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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