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八十章 生 息

    “四哥，你是哪里人，怎么拜入师尊门下的啊？”
    文沐阳没想到樊弈会问这个问题。他转过身，瞟见远处的那群孩童，猜测是他们勾起了小师弟的记忆。
    他也笑着多看了两眼。
    “我入门之前，住在子路谷与衍道门之间靠近元宗地界的一个小地方，叫文槐沟。那地方文姓居多，说是祖上出过仙人，但实际荒凉得很。”
    “我是在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文沐阳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眼远远跟着他们的那群孩童。
    “七岁。那年我爹差点被我吓死——就像方才我们路过山门外的那种小庙，我跑去偷了供案上的供食。因为那一片的乡规森严，这是大不敬的罪，搞不好要牵连全家。”
    “我也差点被我爹吓死，因为他正在挑水，听我皮痒犯浑提着挑担就来撵我。那挑担，手腕粗，要是被抓住还不被打死。”
    “我们一个跑一个追，从沟这头追到山梁上。那时候我油滑得很，我爹追不上，最后只能站在桥上数落我，我看他真生气，也不敢过去，就站在另一头挠腚。”
    说到这，文沐阳偏头看小师弟。果然，樊弈虽然没出声，但正咧着嘴笑得无声而灿烂。
    文沐阳全然不觉难堪，也笑了起来。他摇摇头感觉确实有些滑稽，接着说了下去：“我爹正数落得欢，突然就不出声，还手忙脚乱朝我跪下了。我当时寻思：完了我爹被我气疯了……”
    樊弈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感觉地上有影子，转头一看。对，我背后是师尊。他当时碰巧路过，那天天气格外好。他在天上高高地看见地上有个大汉要对着幼儿行凶，才下来制止。”
    樊弈实在忍不住笑，哈哈哈哈笑出了声。文沐阳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笑到带泪，两人才停了下来。
    “后来，知道了原委，师尊就带我回了玲珑门。”
    转过一道弯，他俩人越走越远。后面跟着的那群孩童逐渐停了下来，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慢慢远去。
    文沐阳转身看了眼远远停下的幼童们，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惆怅。他收敛起方才还十分开怀的笑，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
    “只要踏入道途，和他们就再难同路，我们终究是过客。百年于我们，不过是一两个境界，对他们，就是劳碌的一生。”
    樊弈没想到文沐阳情绪转换如此之快，他不明白为何师兄突然如此忧伤。见师兄转身，他也顺着看了一眼：那群孩子感觉无趣，有的已经转身回去了。
    他猜，师兄应该是想家人了吧。
    “那，四哥你回家过吗？”他本就无依无靠，却还想安慰文沐阳。
    文沐阳看着师弟眉头微皱的表情，十分清楚他的想法。他微微一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入门之后，我爹娘他们就搬进灵宗地界了。毕竟我们四处行走，少不了仇家。仇到深时，没人会在乎多一笔血债。所以外地入门的弟子家眷多数会选择迁到宗内，以保周全。”
    “那你回去过啦？”
    “没有。但我在宗卫巡逻时，经常经过。这些年我还多了好几个兄弟姐妹，虽然没有人再有灵根，但他们现在过得不错。”
    樊弈不明白为何师兄不回家与家人相见，低头皱眉暗自思索。
    “对了，我爹娘他们住在凌家地界里，就是大师兄他们家族。”
    “大师兄？”听到文沐阳提及大师兄，樊弈来了兴趣。
    “对，凌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在我们灵宗，各门都有凌家子弟，不少人都修为深厚。当初师尊立院，首先就是让宗内各个世家送来子弟筛选，但首轮筛选只有他过了问心阵，那时候他只有六岁。谷师兄、岑师兄也是来自宗内其他世家，不过是之后的事了。”
    “三位师兄之中，只有凌师兄是庶出。”临末，文沐阳补充了一句。
    “庶出？”樊弈睁大双眼，感觉他们两个小辈讨论这些有些不礼貌。
    “嗯，无妨，这些是大师兄亲口告诉我的，不是嚼舌。他境界高深，说这些事时就像无关自己。”文沐阳安抚了一句，接着说道。
    “因为师尊立院时，玲珑门已有了很多先例，宗内世家知道惊神诀逆天难练，所以送过来的都是资质心性很差的子弟，或者是像大师兄这种庶出旁支。这也是为什么师尊立院十五年，只有大师兄一人通过问心。后来掌教师伯过问，各个世家才送来了资质上好的弟子，这才有了谷师兄与岑师兄。”
    “这些世家为何这么做呢？”樊弈不明就里。
    “虽说大家都在灵宗境内，但各个世家都有所保留，毕竟明知路难行，谁都不想浪费自家血脉。就算后来各个世家送来了资质上乘的后辈子弟，但无一例外，都是本灵根。”
    “四哥，什么是本灵根？”这个词樊弈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你可知道灵根？”
    “知道，大师兄说过我是木灵根。”
    “我看过一部启蒙书《道始启源》。书上原话我忘记了，好像说的是‘灵根有如男女之别，先天自有定数，有则丰丰，无则碌碌’。意思灵根是一种生来自带的特性，如同性别一般先天注定。”
    “这种与生俱来的灵根被世人称为本灵根，你所说的木灵根是指灵根五行。与本灵根相对的是天灵根。”
    不等樊弈发问，文沐阳直接解释道，
    “所谓天灵根，是指受孕之初女子直接炼化提前备好的‘灵引’——灵引是一类极具灵性的天材地宝。然后胎儿出生就会自带灵根，这种灵根就是天灵根。灵引本身十分珍贵，而且想要炼化灵引还需女方有一定修为。而女子受孕到出胎整个孕育过程中，自身经脉灵源都会受到极大损伤。一经生产，需要及时休养。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若休养的不好，就会损伤道基。”
    “如此一来就少有女修愿意孕胎，灵引又珍贵，天灵根算起来自然就非常耗费，只在世家着重培养嫡系时才会下此重资。”
    这些词，分开樊弈大多都懂，但连起来他就完全不知所云。
    见樊弈万分疑惑，文沐阳笑着摇摇头，这世间都绕着一个利字。他也不好给给这年幼师弟再解释，心想到了时候他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