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一百四十二章 北海闲话紫竹恒

    大清早转醒,樊弈就感觉闷得慌。
    再过几天,就要到七月了。只有等到那时,下上几天大雨,这感觉才会好些。
    他还没开门,就收到了凌崇岩的神念。
    “小五,沐浴更衣,换白宗服。”
    只此一句,没头没尾。但樊弈瞬间联想起先前凌崇岩约定的时间:大师兄说的是这个月底,莫不是要动身了?
    他一阵隐隐的兴奋与期待,毕竟在丹前待了太久。
    很快,沐浴更衣之后,樊弈便开门进院。他见凌崇岩房门大开,二楼窗户也正敞着,便抬脚走了上去。
    刚上楼,他就一个激灵。只见凌崇岩房内还有一人,此刻正与他对座喝茶,这人也一身相似的素衣宗服,正是灵宗掌教关苍月。
    “弟子拜见掌教师伯。”他快步走过来,给关苍月见礼。
    “嗯,坐吧。”关苍月温和点头,示意他旁边落座。
    樊弈内心忐忑,他不像凌崇岩经常拜见关苍月,此时有些拘谨。
    凌崇岩给他满上一杯茶水,笑着问道:“小五可准备好了?”
    “额……师兄是说神来星的事?准备好了,时间到了么?”樊弈嘴上说准备好了,心里悄悄嘀咕:自己也没准备啥啊……这就要出发了么?
    关苍月与凌崇岩见他还有心思嘀咕,知道其并不慌张,心情都轻松了些许。此前,两人怕他压力太大休息不好,所以临行前才通知他。
    “虽然神来之期还有两日,但我们得提前过去。你确实无需准备什么,登星之后记住全程按你师兄安排行事,随时盯住他背后,看见仙灵天罡便立刻提醒他。”关苍月一句话便交代了他的任务。
    “是,弟子遵命。”
    “嗯,走吧,随我去拜祠。”关苍月一挥袖,站起身便往外走。
    可怜樊弈刚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便匆匆放下站起。凌崇岩也顾不上收拣一桌的茶具,站起身快步跟上。
    两人随关苍月先是拜了晨兴院里的宗祠,又去了守魂殿拜了祖师。一路下来三人都不曾有任何言语,气氛略有压抑。
    出了裂灵阵,三人回晨兴院各自换了衣裳。一集合,关苍月再未做半分停留,直接放出截星划开上盖,招呼两人进入其中。
    樊弈从来没见过截星,跨进去发现座椅竟然是半躺着的,他感觉分外惊奇。
    关苍月负责操作截星,因为时间尚早,他也没催动至急速。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先是往正北,出了灵宗后经子路谷地界来到了北海岸。而后才沿着海岸往东一直飞。
    即便如此路线多了一半,但以截星之快,胜其他御器倍余。不过正午,三人便来到了神来要经过的北海边不远处。
    这里虽然偏远,但严格讲算是元宗的地界。关苍月带队,又是用的截星,自然无人能发现他们的行迹。
    找了处不显眼的山崖,关苍月亲手布了个幻阵。以他的阵法造诣,外人即使经过也很难发现。
    凌崇岩在阵法内随意布了几张桌椅,接下来三人就要此等候神来降临。
    樊弈始终感觉拘束,因为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一直感觉很难融入关苍月与凌崇岩的氛围。
    但另外两人哪有空管他,阵法一起便架起星象仪开始测定神来星的方位交角,仔细核对无误之下,才放松回位坐下。
    此时北海以北一片晴朗,湛蓝的海面平静微漾。不时,一些薄云从天空划过,慢慢归入南方。
    而南方不远,聚集的云气越来越多,近处亮白,远处灰灰,昭示着雨季已经不远。
    “今年的云格外得多啊。”关苍月看了眼天气,感叹了一句。
    “嗯,是要比往常多些。”樊弈没见识,自然搭不上话。凌崇岩好歹活了一百六十多年,有资格谈论这些。
    “哎,早该想到的。去年大旱,今年肯定多雨,不知道会有多少凡民遭殃。”关苍月感叹道。
    “宗内还好,夕江两岸堤防都很稳固。”凌崇岩有意沿着这话题继续,想要排解心中的紧张焦虑。
    “天下之大,可不止我们灵宗啊。大多数地方的凡民,都太过轻贱了。”
    “是啊。师伯,你说这么多人心性污劣,为什么他们还有权利修道问仙?难道他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关苍月笑着用手指连点凌崇岩:“你这暴论莫不是学自那净世魔剑紫竹恒?”
    凌崇岩见被师伯识破,嘿嘿一笑:“我倒觉得紫竹恒不算魔头。”
    “什么是魔头?站在多数人对立面,就是魔头。所以,魔头不一定都是做的错事。不过这言论我们自己说说就好,可莫要和外人讲起。”关苍月话音一落,与凌崇岩面面相觑。
    两人不约而同一回头,刚好与樊弈六目相对。好嘛,都忘了三人里还有个樊弈。这下当着他面说了他现在懂不了的话,要是留下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两人立刻缄默,神念交流之下决定给樊弈讲些细节疏导。
    两人回身坐好,由凌崇岩开口。
    “我与掌教师伯方才说的紫竹恒,是个剑修,不过其人已经作古。他这个人争议很大,因为其信奉一套‘净世邪说’。开始时他还是普通的仗剑行侠,得了很不错的正面名声。后来不知是修为精进还是走火入魔,看世人多是卑劣龌龊,便渐渐杀得血雨腥风。后来树敌太多,被好些门派联手诛杀了,身死还落了个魔剑的名号。”
    关苍月也接过话头。
    “他前半生杀的人里,多数都罪有应得。不过越是后来,他越冷漠无情,有些罪不至死的,他也懒得追究直接一杀了事。这些人其实算不上多大恶,如此一来他们的宗门亲友就很容易被那些真正的大恶之人给纠集起来,最终人多势大自然就给他定了魔头的名号。小五你觉得,他是魔头么?”
    樊弈此刻还单纯得很,对人性之恶的认识也还停留在《玲珑广录》的纸面。他被关苍月问话,不可避免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之下,勉强回答说。
    “师伯,我觉得他……可能做得有些过分了……”言下之意,他心里是在批判紫竹恒不该随心滥杀的。
    “嗯,对。你的想法很对,这天地间如此广阔,为什么要执意于洗濯污泥呢?但凡有本能的,不管是什么生灵,多少都带着恶。”
    “我们不该盯住这些恶以自己的正义严苛去涤荡灼净,只要在法度范围之内,就不该过分执着。他这种滥杀确实是过分了,说他是魔头当然是刻意污蔑,但称其为铁头,可没有半分冤枉他。”
    他这段话,明面上是对着樊弈说的,实际更是在警示凌崇岩。
    “师伯,为什么众生都带着恶?大家都带着什么恶?”
    “众生都想活,都想活得更好,不论是身还是心,这种利己便是避不开的恶。高尚坚毅能明是非的,这恶一般时候尚能压制;浑噩任性随波逐流的,对此多数不会在乎;而那些顺从利己归依本能的,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理所应当义正词严的恶。”
    最后,关苍月换上严肃的神情,直视着樊弈双眼。
    “小五啊,人性中美好无数。但你要记住,永远不要高估一个人的高尚,也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自私。信任,是人之间最宝贵的东西。而随意信任旁人,会要了你的命。”
    樊弈眉头拧成一片,感觉心神惶惶,关苍月的告诫如同刻进了他的身心一般。突然,他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师伯,紫竹恒他很厉害么?”
    “他剑意锐利,道心决绝,行事任性洒脱,修为很是不错。”
    樊弈皱眉微微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选择滥杀呢?”言下之意,强如紫竹恒,为什么看不破,而是选以杀止恶。
    关苍月温和一笑,摇摇头说:“虽然我们心中都有紫竹恒,但我们都不是他。他之所以滥杀,每个人理解都不相同,这需要日后你自己去历练理解。”
    凌崇岩在一旁一脸沉思,默不作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