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907章 平阴县(求月票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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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阴县在济南西南方向一百二十里,是王笑巡查的第二个地方。
    王笑既未摆仪仗,也未给各地下发公文,只带了三十余个护卫,骑着马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济南。
    他先是在长清县逛了逛。
    长清县就在眼皮子底下,倒是吏治清平,小有瑕疵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王笑也就没有多呆,默默地来,默默地离开。
    山西战事在即,他这次出巡一共也只有一到两个月时间,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在大战前威慑一下各地官员,算是敲山震虎。
    毕竟去年分田之后马上又遇到德州之战,王笑离开济南也有近一年光景,有些人怕是也松弛了不少,到了给他们紧一紧神经的时候
    这日还未到平阴县城,王笑在路边听到一个忙着农活的老汉与人对喊,觉得他官话说得不错,干脆把护卫丢在一边,只带了两个随员过去与他闲聊。
    一开始聊,老汉先说了如今日子十分好过,县太爷是个大好官。
    但等到他说到去年交了十六石粮,王笑眉头就皱了起来。
    忽听那边侍卫叱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是个黝黑的汉子畏手畏脚地站在那盯着他瞧。
    “这位老乡,怎么了”王笑问道。
    “俺看到公子,想起了俺们的刘大人”
    “过来说吧。”王笑招了招手。
    从千户被贬成普通小旗的莫乾固执地把这汉子搜了身,摸出一串铜钱,还有一张纸,摊开来看了看,是一封让孩子入义学读书的举荐信。
    莫乾向王笑低声汇报了,王笑点点头,向那汉子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晁黑腚,大寨村人。”
    “你有什么事吗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晁黑腚挠了挠头,道“俺没什么困难。”
    他最直观的反应是眼前的公子实在是太俊了,看年纪恐怕还不到二十岁,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跑出来玩。
    “大寨乡日子好过吗”王笑又问。
    “好过哩。”
    “你说的刘大人是谁”
    “刘大人可是个好官,他是县里的什么什么官来着,我们大寨村分田的事就是他办的,但就是这样的好官,他从山崖上摔死了啊但俺觉得他不是摔死的”
    王笑听得有些疑惑,问道“那是怎么死的”
    “像是被人捅死的。”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
    “和公子你说你你是官爷吗”
    “莫乾,给他看印信。”
    “哇,大人,你你是什么官”
    “钦差”
    次日,平阴县衙。
    “杨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个钦差到了大寨村,在查刘文的案子”
    平阴县令杨启丰听了,脸色一变,踱了几步,问道“近日有钦差要巡视平阴县的公文吗”
    “没有,实不知是哪来的钦差。”
    “太巧了啊,这么快到大寨山去查刘文去查查来的是谁。”
    “学生马上去查,大人可要去大寨乡迎一迎。”
    杨启丰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他既未知会,现在去见他还太早了,显得我心虚,先等两天,观望观望。”
    “那范家那边”
    “范英弈是聪明人,不会露了马脚的”
    话虽如此说,杨启丰依然感到心中不安。
    这天夜里,他独立坐在屋中,思考着这件事,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的老妻吴氏过来,低声道“老爷今日怎这么早下了衙”
    “有些事要想一想。”
    “老爷,阳儿的婚事既然说定了,这聘礼”
    杨启丰疑惑道“聘礼怎么了”
    “未免寒碜了些,即使是普通人家礼银也该有六十四两,我们这官宦人家若不再多拿些,如何说得过去”
    “家中帐上还有多少银子”
    “哪还有多少银子”吴氏微带着抱怨,道“还不是老爷你把家里的余钱都给了那刘文的遗孀,现在都要揭不开锅了。平时接济百姓也就罢了,刘文是公务时摔死的,自有朝廷抚恤,哪用你私人掏银子”
    “银子银子,你这妇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说银子。”杨启丰怫然不悦,叱骂了一句。
    他起身走到院中,背着手看着天上的明月,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平阴县是上等县,除掉县城,各乡加起来有一万余户人家,去年县里一户多收了十石至十二石粮食,折算下来近十万两的银子,再加上修水渠的款项,有十五万两银子”
    说话的少年叫辛宜学,是傅青主当年从京郊收养的孩子,几年调教下来已十分出色。
    辛宜学穷苦出身,吃得了苦,又帮着傅青主处理过分田之事,这次王笑巡查山东便把他在身边处理些文书之事。
    王笑道“多收了十五万两,平阴县竟一直没人上告,百姓开口皆言杨启丰是好官、清官。还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真正到杨县令手中的只怕不到十万两。”辛宜学道“学生查了一下,这些加派多在山间乡野,粮食都是由乡绅代收的,截留了一部分,剩下的才交给县衙。”
    王笑皱了皱眉,又问道“今年的治河款他贪了没有”
    “此事还在查,但据罗大人的奏报,杨县令抗灾十分得力,治河工程也办得不错,在上次考察时划为一等,要升到河南汝州任知州平阴百姓舍不得他,许多人自发要给他送万民伞。”
    辛宜学话到这里,露出些奇怪的表情,又道“他在平阴县不仅官声好,还政绩斐然。前年分田,平阴县是第一批完成的,靖安王当时还表彰过他;去年黄河水患,他带头捐了五十银俸禄,发动官绅和其富户捐银赈济百姓;今年修河,他亲自上到河堤,日夜督工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像会贪墨民脂民膏。”
    莫乾插话道“肯定是他贪的,卑职已查过,此事必是县衙所为。但确实奇怪,这杨启丰喜欢救济百姓,家里十分清贫,贪来的银子还不知去了哪里。”
    王笑又问道“刘文的死因呢”
    “尸体已经埋了,许多痕迹都已清理了,但应该不是从山崖跌下去,卑职仔细查过,山崖上没有跌落的痕迹,很可能是死于他杀”
    “去年收税的事,刘文不知道吗”
    “是,当时他正在黄河边上救灾,一直忙到今年才第一次去各村察看情况。”莫乾道“另外,刘文平素也是敬重杨启丰这个上官,常说要以杨公为榜样”
    王笑道“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是”
    晁黑腚渐渐觉得自己似乎捅了一个大篓子。
    他感觉到那位钦差大人查起案子来没有罢手的意思,像是要把事情捅破天,查着查着又查到了县太爷头上。
    整件事到现在,晁黑腚是看不明白的,钦差大人到范员外府里捉了好几个人,又带着自己到了平阴县城,找了一个客栈、包了个院子住下来。
    看着每日里出出入入的护卫查的都是县太爷的事,晁黑腚越来越慌,两天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去找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刘大人是被范员外杀的吗”
    “差不多吧。”
    “那个钦差大人能不能不要查县太爷啊”
    王笑又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问道“为什么啊”
    晁黑腚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到这张俊脸上浮起那样要好看的笑容,他心里就忍不住要打个颤。
    明明对方看起来很和善亲切,但就是害怕
    “县太爷也是个好官,他这些年真的替俺们做了很多”
    王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大人说的,他说县太爷爱民如子哩。”
    王笑忽然岔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觉得一年产六十石粮,交十四石,多吗”
    晁黑腚连忙摆手,道“不多哩。”
    “这是相当于五税一了,还不多吗”
    “但俺不用交地租哩,一年得四十多石粮,够全家活下去哩。”
    王笑道“你要是觉得够吃,刘文就白死了。”
    “俺小的小的不明白。”
    晁黑腚很怵钦差大人这种语气,觉得高深莫测也有威严。
    而且今天,钦差大人的语气里还有股隐隐的杀气。
    “你够吃,想过别人够不够吃吗你住在大寨山上,黄河水淹不到。但那些受了水灾的、或者以后遇到旱灾、蝗灾的,一年四十多石粮够他们活下去吗平阴县就距离济南一百余里,一县父母官尚且敢这样,更远处的百姓怎么办”
    王笑说着,站起身来,又道“你去年够吃,今年够吃吗明年呢家里再添个孩子、你年岁渐大了干不动了、病了、受伤了,这些粮食还够吗你去年不吱声,明年田税涨一点,后年再涨一点,你够不够吃
    你还同情起范英弈了,你阿爷一年累死累活种四十石粮,他什么都不干拿走十八石。但别忘了,是全村每一人都要给他这十八石。数十年、上百年下来,他家有多少银子,你家有多少银子你还同情他家的田被分走了
    我给你们分田、给你们派能吏、给你们划定税赋,结果人家贪了你的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你们不吱声了要刘文一个人去给你们查
    去年多收你十石,今年多收你十二石,等建奴打过来了,你家里能不能分得出一个多余的劳壮上战场保家卫国朝廷能不能拿出足够的军饷来发给将士
    到时候国弱民穷,你就不想问问你交的粮食、银子到哪去了
    等哪天你倒在病榻上,倒在强盗、异族的刀下,你指望你的范员外来保你、你的县太爷来保你吗”
    王笑说到后来,语气愈怒,随着最后一句喝问,晁黑腚大骇,忙不迭就跪倒下来。
    “俺小的小的小的吱声了啊,小的告诉了刘大人但但但刘大人死了小的怕钦差大人也也也”
    看这个样子,王笑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发火。
    他有怒气,却不是针对晁黑腚的。
    说不上来是针对谁,这案子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让王笑觉得特别坏,但越是这样,让他的怒气愈发积攒。
    “起来吧。”王笑道,“跟我去个地方。”
    “是。”
    晁黑腚老老实实地应了,随着王笑身后,绕过好几年长街,进到一个巷子。
    在巷子里远远就看到有一家院门前洒着纸钱。
    晁黑腚只一眼,就知道那是刘文家了。
    他跟着王笑一路进到院里,看到了一身缟素的小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跪在灵堂前。
    王笑上了香,默默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
    晁黑腚也上了香,接着跪在灵位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想到刘文的音容笑貌,又忍不住哭出来
    站在巷子口的莫乾眯了眯眼,快步进到院中,只见护卫们已从书房搬了两口箱子到院中。
    箱子里都是书籍和账册,王笑正站在那一本一本的随手翻着。
    莫乾低声道“王爷,杨启丰来了,带了许多人。”
    “来杀我的”
    “还不确定,为了安全起见,王爷是否要先亮明身份”
    “不必了,让他进来吧”
    “山东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这八十九个县令皆是我亲自筛选过的,也包括你。”
    这是王笑见到杨启丰的第一句话。
    这只一句话,杨启丰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今天过来时,还带着侥幸,盼着这所谓的钦差是个可以收买拉拢的。
    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把对方除掉
    但一进院,看到那颀长挺拔的少年身姿,杨启丰只觉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
    直到王笑开了口,他才忙不迭跪下来。
    “下官拜见靖安王”
    晁黑腚与刘文的遗孀更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跟着跪下。
    王笑没有看杨启丰,目光看向刘文的灵位。
    “他才二十四岁,按政绩考核,今年去济南再进修一段时间,明年本该担更大的担子他每次去各个乡野村落都是徒步而行,你连一只驽马都没给他配,让他每次顶着烈日、雨雪,一步一步走上几十里地。”
    听着王笑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不相干的话,而不是问自己的罪,杨启丰更加惊恐不定,额头上冷汗不停往下滴。
    “下官下官给刘文配了马是他不愿骑说是山间路途崎岖,马匹难行,又怕驾势太大,惊惊扰了百姓”
    “黄河灾情才过,他又开始重新登记民户,为的是不再使百姓多交丁税,这里整整十一册户籍册,都是他一笔一划写的,每一笔,他可能都要走上数十步探访一户人家。这件事他做到一半,听说要免除丁税,又有许多隐匿人口要重新造册,他前功弃尽、要重头来过,却只在这作废的户籍册子后面写了一句喜不自胜这样一个能吏,你杀他”
    杨启丰重重磕了一个头。
    “下官下官从未想到要杀他,下官听说消息时他已经死了”
    “范英弈若不杀他,你能放过他不成”
    “下官下官罪该万死”
    说完这一句话,杨启丰猛得站起身,向墙壁上扑了过去,却是要撞死在墙上。
    “拦住他。”
    王笑轻描淡写地吩附了一句,莫乾与两个番子已把杨启丰摁倒在地。
    “靖安王,下官知罪,求靖安王让下官去死下官愿把这条命赔给刘文。”
    “来不及了,范英弈已经招了。”
    杨启丰一愣,整张脸都灰败下来,仿如心死。
    王笑道“你看看你治下的百姓,看看刘文的的灵位,看看他留下的孤儿寡母,你对得起他们吗”
    杨启丰目光看去,眼眶一红,泪水直流。
    王笑挥挥手,让人把晁黑腚与刘文的遗孀带下去。
    院中再无旁人,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人擅权谋不擅施政。但你明明是施政的良才,却偏要去玩弄权谋,何必呢”
    杨启丰哭噎不答。
    王笑又道“说吧,你给陛下搞了多少银子”
    “陛下不知此事啊”杨启丰惊道,“陛下真的完全不知此事,全是下官自作主张”
    “我问你给陛下搞了多少银子”
    “两两万七千余两。”
    辛宜学皱了皱眉,站出来道“你还敢蒙蔽靖安王我算过,你至少贪了十五万两。”
    杨启丰神色愈苦,闭上眼长叹道“各处士绅、小吏截留还要上下打点,实际所得,不过两万七千余两”
    辛宜学听了这等荒唐之事,只觉要被气晕过去
    王笑也是良久无言。
    这楚朝税赋百年来也都是这个样子,各地刮了一层又一层,真落进国库里的又有多少
    自己费心费力想要改变这局面,还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旧事重演。
    他一脚重重踹在杨启丰肩上,把人整个踹翻过去。
    “蠢材你若是贪些银子自己花了还只是坏简直又坏又蠢”
    杨启丰摔了个跟头,鼻血长流,却是硬气了不少,反而喊道“这都是靖安王你逼的若非你把持朝纲,陛下何至于如此委屈我等做臣子的,自当为陛下谋出路”
    “从老百姓身上刮粮银就是你的出路吗”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
    “我去你娘的”
    王笑又是重重几脚踹下去。
    杨启丰一开始还是咬牙硬抗,最后想到苦处,却是放声大哭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靖安王此事真的与陛下无关,是我等自作主张啊”
    “我不管你的狗屁陛下你当着这灵位的面,从头到尾向死去的刘文招了”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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