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906章 大寨村(求月票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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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蒙蒙亮。
    王笑从睁开眼,转头看去,缨儿与钱朵朵一个抱着自己胳膊,一个把头埋在自己肩上,都睡得正香。
    他向左看去,钱朵朵睫毛微翘,眼角还带着泪痕。
    她也不知哪学来的,昨夜与王笑浇花时竟是念了一句艳词。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钱朵朵素来娇弱不堪,当时这一句诗恰把那份娇柔与情意表达得淋漓尽致之后明明不行了还紧紧抱着王笑,眼泪都流出来
    王笑又向右看去,见缨儿脸蛋吹弹可破,睡觉时微微张着嘴,显得更为可爱。
    她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如今愈发有些俏丽。
    她不像钱朵朵会念着诗词,亲近时却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缨儿给少爷生个女儿好不好”
    王笑这辈子第一个陪在身边的女子就是缨儿,私心里其实疼爱她更多一点,只是对旁人不好说。此时眼看着她,眼里有更多了些柔情。
    过了一会,缨儿似察觉到王笑在看自己,睫毛一动,醒了过来。
    “少爷”
    两人也不起来,躺着絮絮叨叨地说些闲话,大部分时候都是缨儿在说。
    “以前在府里做事,我起得最早呢,如今被少爷养得懒了,现在才起来”
    “少爷是不是又要走了这次要去多久啊”
    王笑道“过年前就回来,好不好”
    “那么久可以带缨儿去吗”
    “本来是想带上缨儿的,但这次巡视山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突然去山西”
    缨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又道“我好喜欢睁开眼就看到少爷”
    “那我以后多陪陪缨儿。”
    “其实少爷只要不总是出门,我就觉得很好啦,只要少爷在家里,每天都能见到,也就够了”
    她说到这里,王笑又凑过来亲了亲她。
    缨儿睁大了眼,羞答答问道“少爷,我最近是不是变漂亮了”
    “是啊。”
    “也更有趣了吧我有感觉少爷更喜欢我呢”
    王笑确实感到缨儿最近确实更有女人味了许多,彼此相处那么久了,她近来却每每还能让他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缨儿能感到王笑对自己的热情,觉得很开心,又道“善持和我说的哦,少爷虽然疼我,但我也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可人才行。”
    “顾横波”
    王笑微微一愣,觉得怎么哪都有这女人。
    “缨儿你不要理她,别被她带坏了。”
    “但是少爷明明是喜欢的啊。”
    “我一直就喜欢缨儿,和她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关系。”
    “哪有,明明最近有更喜欢些昨天我看到少爷是从前院跑着过来的”
    “我只是想锻炼一下身体。”王笑道“总之你不要和她玩,她是在利用你。”
    “但是她对我很好啊,其实我觉得她像姐姐,但她却说我才是姐姐,她什么都想着我呢。”
    王笑道“缨儿我和你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的”
    “那芊芊姐最漂亮,她也会骗人吗”
    “那倒不是。”
    王笑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么说未免有些脸皮厚,还是道“顾横波是想利用你来接近我”
    “对哦,少爷你要不要纳她作侍妾听说别的王府都有很多侍妾,多的有上百个呢,我们王府只有四个人,少爷会不会丢脸啊”
    王笑一愣,反问道“你被她蛊惑到这个地步了”
    缨儿想了想,道“她和我说了很多,我听的时候觉得好有道理,但现在也不记得她是怎么说的。不过少爷啊,其实我也不笨呢,我也是有想法的,嗯善持姐又聪明,又有忠心,要是她能跟在少爷身边,也能帮少爷做很多事啊。而且她是南曲第一,一个人也能比上很多个女人了吧少爷纳了她也能少纳很多女人吧”
    王笑轻轻弹了一下缨儿的脑门。
    “笨死了,还说自己不笨,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缨儿嘟囔道“那我一个丫环也不用很聪明嘛。”
    “嗯缨儿在丫环里也是比较笨的。”
    缨儿闻言只是娇憨地笑了一下,因为在被窝里说话而欢喜。
    “那少爷这次出门要不要带上她她能打理很多文书呢”
    “不要,我这次一个女人都不会带的,马车我都不带,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休想打探到我的行迹”
    “为什么啊”
    “比如你是一个坏官,听说靖安王出巡了,又不知道他在哪,你说他怕不怕”
    “少爷有什么可怕的”
    山东平阴县,大寨山。
    大寨山险峻陡峭,因狼溪河的一条支流发源于山脚下的狼泉,故又名“狼山”。相传古时洪水泛滥一片汪洋,唯独此山露在上面,所以也称其为“浮山”,可见其高。
    狼泉边有两个村子,一个叫丁泉村、一个叫大寨村。
    这日,大寨村的村民晁黑腚扛着锄头从田间回家,锄头上还拎着一只野兔。
    晁黑腚走着走着,忽见一个男子正在田梗间丈量着什么。
    “咦,刘大人,你怎么来啦”
    蹲在那的男子站起身,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个没品级的小吏,当不得什么大人,莫要这般叫了。”
    他名叫刘文,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余岁,看起来却很黝黑老成。
    “好咧,刘大人。”晃黑腚乐呵呵地点头应道。
    他放下锄头,过去帮刘文一起丈量田地,嘴里问道“俺们大寨村里县里的路可难走,刘大人过来可不容易吧”
    “是啊,天没亮就起身,日头都快落了才到。”
    “那今天到俺家里住吧俺今天打了一只野兔,一块吃了。”
    刘文连连摆手,道“我不能吃你的东西”
    “一只野兔有啥打紧的,要不是刘大人,俺哪有现在这日子,早饿死哩”
    两人推拒了一番,晁黑腚很是热情,拉着刘文不放,刘文于是与晁黑腚约好了,若是不收是钱,是不敢上他家去吃的。
    刘文想的是,晁黑腚也是这大寨村难得的聪明又口齿伶俐之人,正好有许多事问问他。
    到了晁黑腚家中,晁黑腚乐呵呵地让婆娘把野兔拿去烧了,他家的孩子又围着刘文笑咯咯的说了好一会话。
    周围的邻居听说刘大人又来了,纷纷上门,捧着鸡蛋果子地送过来。
    刘文一一婉拒了,和晁黑腚在桌边坐下来闲聊。
    “这次来你们村,还是要了解一下税赋的事。”刘文开口问道“你家里有三十亩地吧”
    只这一句话,晁黑腚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要说以前,那日子是真没法过啊,俺阿爷在的时候,家里就五亩地,又租了范员外的十五亩。地租是四六分,阿爷四分、范员外六分。一年忙下来种四十石粮食,交给范员外家十八石,阿爷得二十二石,然后田税要先交三石”
    刘文听到这里,给晁黑腚普及了一下,道“开国时太祖定下田税,三十税一,但士绅不用交田税,每县有多少土地就得交多少田税,此为定数。楚朝两百多年下来,士绅田地越来越多,县里把本该由士绅交的田税分摊到你们身上,故而你们要交的田税也超过了十税一了。记住,以后田税也只有三十税一,不会多收你的”
    “好咧,以前可不止十税一哩,三石的粮税,还得再加上淋尖和火耗,得交四石。”晁黑腚道“我们大寨村离县里太远了,都是范员外代征,范员外是个大善人,但范管家那腿脚可了得,每次淋尖踢斛,那一脚下去,俺和阿爷的心肝都疼得厉害
    交完田税,剩十八石粮,一家人紧一紧,勉强还能吃一年,但可还没完啊,可还有佣税。不交佣税,俺和阿爷就得去徭役,一人又得交一石粮食”
    刘文道“若朝廷真要派徭役,是不会因为你们交了佣税就免除徭役的。”
    “怪不得哩,俺就说,明明阿爷交了佣税,咋还是被带去服徭役那年俺阿娘一人在家里累了一身病,没两年就去了啊”
    晁黑腚说着到这里,眼眶发了红。
    这时候他婆娘韩蛐儿端着兔肉进来,她生得五大三粗,看起来比刘文还壮实不少。
    “哭啥刘大人来了,你陪大人好好说几句话,咋还抹了眼泪”
    “你这婆娘懂啥,现在日子好过了啊,可惜阿爷阿嬷没熬住啊。”
    晁黑腚说着挥了挥手,把韩蛐儿赶开,咧了咧嘴,又向刘文道“刘大人快吃,趁热。”
    刘文点点头,却也只夹了两口。
    他知晁黑腚的婆娘孩子是怎么劝也不会上桌的,自己少几句口,晚间他们才敢多吃几口剩菜。
    “大人你多吃些,俺婆娘手艺差,但这兔肉可新鲜”
    “接着说你们以前还有哪些税”
    “佣税之外,就是这丁口税。那时候俺家交六石丁税。”
    刘文手中的筷子停了一停,问道“六石”
    他转头看了看这破屋,又问道“你家哪有六口人”
    “那时俺阿爷阿嬷还在,俺还有个二儿子,才两岁就没了,但这丁税还得交不是吗后来阿爷阿嬷也没了,但县里一直没把他们的名字划掉,俺一家三口,得交六口人的丁税哩”
    纵使是过往的事,刘文听得也是大怒。
    丁税也叫人头税,从东汉起就有了,以前都是向成年丁口收缴,楚朝则是三岁以上的小儿就得交丁税,后来又成了三月大的婴儿也得交。
    这年头,孩童夭折率极高,生了就要缴税,死了却不给抹掉
    刘文想到这里,手中的筷子抖了抖,兔肉掉回了碗里。
    他又问道“如此算来,你家里一年只剩下十石粮,可够活”
    晁黑腚道“真有十石粮,一家人混着树皮吃还可能活下去哩。刘大人忘啦,还有粮税、调税、辽饷、剿饷、练饷”
    刘文很久没有说话。
    直到晁黑腚又道“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啊,遇到灾年,也只能借债了俺家人能活下来,是运气顶顶好滴。”
    刘文“”
    他放下筷子,叹道“那样的年景,活不下去啊。”
    “咋活得下去哩俺阿爷把最后一块疙瘩饼给了娃,活活饿死了啊。”
    晁黑腚说到这里,又把桌上的兔肉往刘文前面推了推,道“要不是刘大人前年给俺家分了田,俺都想好哩,俺也得带着婆娘去造反。”
    刘文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反而笑了笑。
    “说说如今吧,日子如何了”
    晁黑腚抹了抹眼,一拍大腿,道“嘿,俺有三十亩地种着,三年都不用交田税,又不要给地租。刘大人你说哩要不俺说刘大人是俺的恩人哩”
    他说着浮出笑来,又道“不瞒大人,俺种自家的田更卖力些,又修了水渠,去年得了六十多石粮。俺婆娘又种了些番薯,在养了些鸡仔,在那边犄角旮旯的地方种了点菜,日子可好过哩,可惜俺阿爷没熬到现在”
    刘文微微笑了笑,神情有些满足,又问道“除掉田税,你去年税了多少别的税”
    晁黑腚也有些得意,又是说到高兴处,也没仔细想,开口就道“俺足足给了十四石粮哩。”
    刘文眉头一皱,问道“怎要十四石”
    “俺家六石的丁税,三石的佣税,一石的调税,还有二石是给村里修渠的对了,俺还去修了三个月的渠”
    “修渠的工钱呢”
    “工钱俺给自个村里修渠,哪要工钱等今年地里不忙了,俺们还得再修两条渠哩”
    刘文又问道“十四石粮食那是还收你火耗了淋尖了没有还有,你家只有三口人,去年只该交三石丁税,一石调税。又从哪多出了十石”
    晁黑腚是个精乖的,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吱唔起来。
    “刘大人你辛辛苦苦来一着看俺们日子好过起来就是了十四石不多滴,俺去年种了六十多石粮哩”
    “一家人一年剩四十多石粮,也就刚好够吃饱而已,算多好过我问你,今年呢”
    “今年也是要十四石。”
    “明年呢”
    “明年要加上四石田税,十八石。”
    “四石田税”刘文道“你家三十亩地,该是二石田税。刚才都和你说了,三十税一,怎么还没明白还有,今年丁税免除了、徭役也免除了,以后做工是有工钱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俺”
    刘文皱了皱眉,道“大寨村里县里太远,粮食是由范家统一收的,这些多出来的税赋是他收走的”
    “刘大人,范员外前年分出来那么多田,每年还得派人帮忙运粮,俺觉得收些火耗也没关系范员外人还是很好的俺有这个收成就足够哩”
    刘文摇了摇头,道“这样下去,你家里还是没有余粮,遇到荒年怎么办你不替自己想,也不替娃儿想这事你早该来找我说。”
    “刘大人你就别生气了俺真觉得已经很好了”
    又说了好一会,晁黑腚好不容易才劝着刘文不再生气。
    刘文则是问了些细节,脸露沉思
    说完这些事,又说起些别的闲话。
    “刘大人,俺听说,你是考那个什么学当上官的”
    刘文道“我是吏员,不是官,现在只要通过公务考试就能当吏员”
    “刘大人见过靖安王吗”
    “那倒没有。”刘文话到这里,眼中有些发光,道“不过今年六月,我会到济南进修一段时日,到时也许能见到靖安王。”
    “真好哇。”晁黑腚又推了推桌上的兔肉,有些犹豫地问道“俺听说,县里多开了两个学堂俺家娃儿那个俺家娃儿也能送去读书吗”
    刘文笑了笑,指着晁黑腚道“我就说这大寨村属你最聪明。”
    “咋样能成吗”
    “我问你,你家的地以后给谁种”
    晁黑腚道“俺都想过啦,俺婆娘家里有三个弟弟,一人只分了十亩地,最小的那个以后可以种俺家的地,俺再把娃儿送去读书刘大人你看这成不”
    “行,只要地有人种,这事我替你办”
    晁黑腚大喜。
    说完这些,刘文起身离开。
    晁黑腚送了他再回来,却见桌上的兔肉都还剩在那里,旁却还留着一串铜钱。
    他挠了挠头,心想刘大人今夜应该是宿在范员外家,明天可得把这铜板给他送过去。
    次日,晁黑腚一大早就到范家去找刘文,却听说刘文一早就离开大寨村了,要到丁泉村去。
    晁黑腚捧着那串钱,想了想,决定去丁泉村跑一趟
    走了一个多时辰,他路过一个山崖,忽见一个药农提着小锄头慌慌张张跑过来
    “快快看那边那个山崖下有有具尸体”
    “尸体”
    晁黑腚连忙随着那药农往山崖下跑去,到了地头一看,他整个人都惊愣在那。
    “刘刘大人”
    “嗒”的一声响,手里的铜钱掉在地上
    县里又派了官差来过,确定了刘文是不慎跌落山崖。
    几个村的村民们大哭了一场,在大寨山上立了一个小小的祠堂。
    之后,大寨村的日子还是平平静静地过。
    这里离县城太远,新的吏员还没派过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安静详和。
    村民们都说着刘文的事,每每唏嘘哭啼。
    但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个小吏没了,其实也并没有太影响什么
    唯有晁黑腚在田地忙活的时候,看着新绿的麦苗,不时陷入沉思之中。
    这天回来,他丢下锄头,对他婆娘道“俺要到县里去一趟。”
    韩蛐儿愣道“你要去干嘛”
    “刘大人是被人杀的”
    韩蛐儿吓了一跳,惊道“你疯啦差爷都说了他是摔死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俺咋就不懂哩刘大人身上那么大一个窟窿眼,差爷们咋就能说他是摔死的哩”
    “那是被山上的石头刺到哩,你是不是魔怔了”
    晁黑腚没答应,低着头走了出去。
    走了半日,他走到一个岔路口,往北是往平阴县,往东也不知道是能到哪。
    晁黑腚挠了挠头,感到有些迷茫。
    “县太爷能听俺一个泥腿子的吗”
    再一转头,却见东面有个俊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正蹲在田边和一个老农在聊天,旁还有站着几个大汉。
    晁黑腚看到这场景就想到了刘文,眼睛一酸,不自觉迈开腿就凑过去。
    “老丈去年交了几石粮啊”
    “俺交了十六石哩”
    才来得及听那年轻人与老农间的两句对话,晁黑腚还没走到他们跟前,就被两个大汉拦住。
    年轻人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晁黑腚一眼,露出十分温和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晁黑腚忽然打了个激灵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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