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第 13 部分阅读

    我说了。房间里的摆设该换就换,一切你看着办就好。还有,遗儿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你也给他留下。那孩子没爹没娘,就一个亚当还让我给发配充军了,怪可怜的,应该多照顾一些。”
    “是,青叶记下了。”看来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疼遗儿呐。当初就是夜拙少爷还在的时候,也不见小姐这么费心照顾一个孩子。那个遗儿,还真是不一般。
    “好了,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着吧。别忘了告诉巡夜的,今天若是发现哪个当值的喝酒渎职,从重处置。”
    “是,楼主。”
    “是,小姐。”
    已是夜深人静了,可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刻,夜奴怎么也睡不着。
    远远的传来热闹的喧哗声,那是快乐兴奋的叫喊,虽然清晰,却无比遥远。
    不知道凤凰还有孤竹君怎么样了。依凤凰的性子一定是在某个深山野林里隐居,不知今夕何夕的他们不会记得今天就是新年了。至于孤竹君,他一定会在一个热闹的酒馆里,看着别人脸上热情欢快的表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独自咀嚼只有自己才懂的苦涩。
    孤竹君,希望你能遇到好人。
    孤竹君……想得心都疼了。那些旧怨,还是放不下吗?如果……
    摇摇头,收起混乱的思绪,夜奴自窗边起身。大战在即,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伤春悲秋。
    第三十章
    过年总是热闹的,只是这热闹在兰楼便打了个折扣。
    因为兰楼除了夜奴便再也没有一个姓图阑的掌权人,而夜奴又极不喜喧闹,所以比起其它楼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兰楼着实是安静许多。知道自己的出席会坏了女眷、家仆的玩兴,夜奴特意安排了园子让手下尽情放纵,所有不当值的都可以去指定的园子里随意玩乐。有戏班子、有杂耍、有皮影戏,有流水席,有数不尽的鸡鸭鱼肉。这样的安排对于那些一天到晚为了几个铜币的下人来说,无疑是天堂了。
    怕自己的身份影响了手下人的兴致,夜奴很早之前就说了绝对不会去,只要没人闹事,就随他们去。
    理所当然,夜奴的开明赢得了兰楼上下绝无异议的称赞。
    今天是初一,夜奴给自己安排了一整天的假期。整整一年,也该休息了,不是吗?
    没有晚起的习惯,尽管是一年只有一天的假期,夜奴依然天未亮就起来了。平日里服侍夜奴的几个让青叶一手调教出来的侍女,全让夜奴放了大假,休一整个年假,从二十九一直休息到十五,以慰劳她们往日的辛苦。虽然自己并不是个挑剔难伺候的主子,但跟在一个楼主身边的心理压力不是那些在下面做事的可以想象的。夜奴知道自己是温和的,但并不是没有脾气。呆在一个凡是不挑剔的主子身边,作下人的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能够跟在她身边,并且这么长时间都让她很满意,这很不容易。所以,优待他们是应该的。
    也因为平日里服侍的婢女不在,夜奴在衣饰方面也简单了很多。不是替班的婢女手艺不好,只是夜奴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到自己。今天就只是披了一件简单到没有剪裁腰身的罩衫,一只袖子就有一米多宽,宽松到像是布袋而非衣服。头发就更简单了,连发髻都没梳一个,及膝的长发直直垂下,宛若流水,流光四溢。
    到了自己许久不曾来过的流音馆,推门而入。冬天清冷的朝阳带着光华劈开一室静寂。
    满室的乐器上都披着雪缎,看来,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是啊,这流音馆是自己专用的乐器室,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碰到这些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名贵乐器。而自己,也确实冷落他们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快忘记,除了杀戮,除了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拾起一把琵琶,小心的矫音、调试琴弦,仔细地缠好假指甲,几个轮指过后,一首清亮的曲子从指尖流出。简简单单的曲子,因为心境不同,便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一曲终了,又是一曲,一首接着一首,仿佛不知疲倦,平静、狂乱、清朗、忧郁、欢快、悲凉,一曲接着一曲,仿佛永无止境,就那么弹下去,一直弹下去,弹到气血枯竭、弹到弦断人亡,弹到世界末日!发泄似的,夜奴就那么弹着,一直一直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弹着。
    琵琶、古筝、二胡、扬琴、阮、瑟、笛、箫……甚至是编钟、大鼓,夜奴一一奏响,没有停歇的演奏,没有停歇的心情。
    进去时,天刚蒙蒙亮,出来时,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水米未进,夜奴擦了胭脂的脸也透出了苍白。
    “小姐,偏厅准备了吃食,您去用些餐点吧。”听到消息的青叶已经在流音馆外等候三个小时了。不敢进去打扰,压抑了一年,即便现在身体不能允许任何疏忽,但必须的发泄,不能阻止。否则,这日子要如何继续?
    脚步有些虚浮,夜奴点了点头。这身体,还是不行啊。矮子说,大概要一两年吧,一两年之后,如果运气好没变成怪物的话,这身子就可以恢复以往的水平了吧。尽管功力进步神速,但这破败的身子,还是会让人讨厌。
    到了布置淡雅的偏厅,一桌的素食早已准备妥当。
    “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欢快的声音飞奔而来。
    看得出夜奴的虚弱,青叶截下了飞扑过来的小孩子,不让自家小姐受那不甚有力的一撞。
    “遗儿乖,要跟姐姐一起用饭吗?”知道青叶的好心,夜奴微微对青叶点头,表示明白她的用意,轻声问着在青叶怀里,伸手要自己抱的小人儿。
    小脑袋飞快地摇着,“遗儿已经吃过饭了,姐姐吃,遗儿看姐姐吃。”眼巴巴地看着夜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自己的姐姐不肯抱自己,遗儿最近都很乖啊。
    落座后,夜奴才从青叶手里接过遗儿,看着小人儿瞬间明亮灿烂的笑脸,夜奴不禁也笑了出来。
    “姐姐去哪里了?遗儿天没亮就来了,可姐姐不在。”撅起的小嘴诉说着自己的不满,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嗔怨,“姐姐今天不工作,都不陪遗儿。姐姐去哪了?”
    笑着安慰怀里的小孩子,喂了他一片凉笋,“姐姐去了流音馆。”
    “流音馆?那是什么地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好奇。
    “是一个全是乐器的屋子。”
    “姐姐去那里干什么?”
    “弹琵琶。”还有其他所有乐器。
    “琵琶是什么,好玩吗?”
    “琵琶是一种有几根弦的木头块,不好玩。”
    “不好玩姐姐还去玩,骗人。”小脸上满是怀疑的指责。
    “姐姐不骗你,琵琶的确不好玩,”当初练那些乐器时,没少吃苦,怎么会觉得好玩?“可是,姐姐喜欢。”
    “姐姐喜欢琵琶?那遗儿也玩琵琶,姐姐也喜欢遗儿好不好?”
    “姐姐本来就喜欢遗儿,遗儿不用学琵琶姐姐也喜欢遗儿。”不忍心让他整日去做那些枯燥的指法练习,童年,还是欢快点好。
    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姐姐喜欢,遗儿要学!遗儿要姐姐更喜欢遗儿!”
    料想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坚决,夜奴希望遗儿时刻都是开心的,于是便不加阻拦,“遗儿最乖了,不管遗儿要学什么,姐姐都同意。青叶,过了年,给遗儿找个师傅教他琵琶。要是遗儿厌了,随时停止。不管他还想学什么,尽管找师傅来,就算他想学杀人放火也要请一流的混蛋来教,明白了?”
    “是,小姐,青叶记下了。”小姐太宠这个孩子了,好在遗儿是个听话乖巧的小孩,否则……就是心腹大患了。
    “遗儿早早的就来找姐姐有事吗?”天还未亮就起来,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早了些。
    “遗儿好久好久都没见到姐姐了。青叶姐姐说姐姐要工作,很忙,所以遗儿就不能来。今天姐姐休息,遗儿好想好想姐姐,就来了。可是姐姐还是不在。”满脸的委屈,晶亮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脑袋埋在夜奴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夜奴的衣襟,整个人贴在夜奴身上,好不可怜。
    “遗儿乖,是姐姐不好,遗儿不要生气了,姐姐给遗儿道歉。”轻轻拍着怀里的小身子,一阵心疼。“下次遗儿要找姐姐就跟青叶姐姐说,然后让青叶姐姐告诉姐姐,姐姐就专门坐在这里等遗儿,好不好?”
    小脑袋动了动,好像是在点头。
    “十五姐姐带遗儿出去玩,好不好?”
    所谓出去的概念对遗儿来说是模糊的,从小到大,他只在亚当家和兰楼两个地方生活过,什么是外面的世界,他不知道。只是听到可以和夜奴在一起,便飞快地点头。
    夜奴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笑得很开心。小遗儿被笑得脸红心慌,胡乱的给夜奴夹菜,就要喂她。
    张口吃掉遗儿笨拙夹来的青菜,一阵暖流植入心底。
    就这样小的喂、大的吃,一顿错过时间的午餐,在温馨中愉快度过。
    在一旁看着的青叶不由感叹,怪不得小姐疼他,眼下,只有这个小东西才能让小姐这般放松的笑出来吧。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的话,青叶衷心祈祷,希望夜奴的天使是遗儿,而遗儿是个永远都不会长大,不会让夜奴伤心的天使。可惜,这只能是个愿望罢了,小孩子终究会长大。只希望,遗儿不要让夜奴伤心就好了。可这似乎也只能是个奢望而已。
    “遗儿有礼物要送给姐姐哦。”说着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来,打开来看,是一幅卷轴。“本来遗儿只准备了一张画,可是青叶姐姐说只有一张纸拿来送人是很不礼貌的,然后就帮我把话裱起来了,还帮我找了个盒子,好不好看?遗儿好喜欢呢。”
    展开来看,是一幅不大的水墨画,只有黑白两色,却也妙趣横生。大概是小孩子的缘故吧,画上画的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只是几根草叶,一只螳螂,几块石头,笔法或许稚嫩不足,却着实的生动活泼,让人看了就喜欢。
    “姐姐好喜欢遗儿送的画,谢谢遗儿。”温柔的道谢,眼里满是喜悦。
    听到夜奴的夸赞,遗儿笑得像个傻瓜,一个很可爱很开心的小傻瓜。
    “可是姐姐没有准备礼物给遗儿,遗儿想要什么呢?”
    开心的小傻瓜很开心的说:“遗儿不要姐姐的礼物,遗儿送礼物给姐姐!”
    若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会大骂遗儿太傻,一个可以跟兰楼楼主随意提要求得机会,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得到世间最昂贵的珍宝的机会!就这么让一个小傻瓜浪费掉了,真是个傻瓜。
    “遗儿要不要很漂亮的颜料?”
    小脑袋在晃,意思是否。
    “那画笔呢?”
    小脑袋依然在晃,答案依然是否。
    “糕点糖果?”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的吧。
    小脑袋还是没有停止摇晃,“这些东西青叶姐姐都会带来给遗儿。姐姐,让遗儿送姐姐礼物好不好?送姐姐礼物,遗儿好开心!”迎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夜奴笑着点头,遗儿开心的跳了起来。
    真是个傻孩子,送给别人东西还这么开心。看来,是没有经商的天份。没关系,大不了,养他一辈子就是了,兰楼养得起。
    一整个下午夜奴都在陪遗儿玩耍,踢毽子、跳格子、打羊拐,此时的夜奴,终于像个孩子。
    晚上,夜奴带了些礼品亲自拜访忠大叔。
    虽说是家仆,但说是养父也不为过。是忠大叔帮夜奴在图阑家挣得一席之地,也是忠大叔教会了她如何做一楼之主。忠大叔像是父亲般慈祥而威严,是夜奴人生的第一位导师。
    在兰楼的范围内,夜奴亲自选了一块风水极佳的地方,专门命人盖造了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院落送给忠大叔。忠大叔帮她确立了兰楼不可动摇的地位,她帮忠大叔树立在兰楼不可动摇的地位。至少,眼前这房子,是兰楼有史以来,唯一一座由楼主专门命人给一个下人盖的屋子。光凭这间屋子所代表的信任倚靠,在兰楼,就没人敢对忠大叔不敬。
    从忠大叔家出来,已经是夜幕低垂的时候了,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屋子,夜奴就回了绣楼,早早的睡了。难得休息,还是早睡得好,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仔细的读着关于洪楼的情报,考虑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在别的楼主还在寻欢作乐的时候,夜奴已经开始备战了。
    听说凰楼那边正在筹备着给夜荷办一个盛大的葬礼,夜奴也只是吩咐青叶送上悼礼,不多不少按规矩来。
    夜荷的事情是个意外,处理不好会很麻烦。
    在夜奴的计划里,有很多不是图阑家的人,注定是过不好这个新年了。屋主只是说让图阑家里的人过个好年,至于其他人,没有屋主这柄大伞的保护,等着看兰楼楼主的手段吧。
    “小姐,这是紫薇托人送来的绣品。”
    是些手帕罩衫,精细的绣工好像紫薇细腻的温柔,那衣裳的剪裁,全都是夜奴的尺寸。
    细细的看了一遍,拿在手里,反复抚摸,仿佛那些毫无生命的绸缎,就是那个温柔多情、让她牵念不已的紫薇。抬起头来,看着青叶,“叫人送回去。”
    “小姐?!……留一条帕子吧。”恍然明了之后,青叶的声音有些酸涩。
    “藕断丝连,对她有害无益。”
    “是,小姐,青叶明白了。”当真是容不得一点放纵?即便是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也要一样抛弃?小姐,做的这么绝,疼得只是你自己啊。紫薇就算哭泣,也还有罗木在一旁安慰,你呢?你是兰楼楼主,只会心里流血,不会脸上挂泪的兰楼楼主!小姐……
    第三十二章
    “既然这样,青叶,安排他们住下。”不管是什么,现在的夜奴都无意退缩,要来就尽管来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怜欲公子,希望你不要忘记你刚才说的话,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我吩咐的,你必须去做,而且必须做好。”
    “是,小人不敢违背楼主的任何命令。”
    “好,作为交易,我会保证这个孩子不会让人捉去做相公。这样,你满意吗?”只是许诺不会被抓去做相公而已,却并没有保证不会被拿来做别的。只是这其中奥妙不是单纯的怜欲可以领会的。而在场的其他人就算明白了夜奴耍的小把戏,也不会不识相的提醒。所以……
    “谢楼主恩典。”
    “楼主,您决定收下他了?”所谓收下,就是说把怜欲收为兰楼的人,毕竟,做兰楼的客人与做兰楼的人之间可是有着云泥之别。夜奴会怜惜自己人,却不会对任何一个暂住兰楼的外人施以援手。
    “目前为止,他只是住在兰楼。”媚娘的担心她明白,但是,在一切弄清楚之前,她是不会同情心泛滥的。略略能够理解怜欲的悲惨遭遇,但她是冷血无情的兰楼楼主,保护兰楼才是她的第一要务。
    媚娘有些可怜的看着怜欲,“楼主,让我陪陪他吧。一个外人,初来乍到……我们毕竟是一类人。”
    “我说过,随你。”
    “谢楼主。”一行人转身告退。
    “慢着,承泣多大了?”
    “八岁。”
    跟遗儿差不多大,或许,遗儿有玩伴了?如果是为了遗儿,她或许会真的把怜欲、承泣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天知道。
    “楼主,妃翎夫人到底想怎样呢?”藏龙。
    “不知道,你就帮我注意着点吧。”不甚在意的交待着,现在最重要、最棘手的是洪楼。
    现在的洪楼危机四伏,梓楼、凰楼、倾楼都要找他麻烦。而这些麻烦大多是夜奴一手策划的。如果兰楼要接收洪楼,就要先解决这些麻烦。不过,关于洪楼和凰楼之间的纠缠夜奴并不着急,先让他们斗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倾楼那边也还可以先拖一拖,至于梓楼,就需要费一番脑筋了。毕竟,借刀杀人这件事要是做不好的话,很可能会把自己伤得不轻。
    “暗阳、黑子,见过楼主。”
    “说。”
    “厨房的那个丫头有动静了。”
    看来那个有胆子给夜奴下毒的幕后黑手已经按耐不住了。因为事关楼主的安全,所以由暗阳出面调查。至于黑子,暗杀者通常跟牢房很有缘。
    “然后?”
    “事实证明楼主的推测是正确的。上次在楼主病重时派人下毒暗杀的的确是梓楼管辖内的花城,而策划人就是花城少城主花楝。他派手下混入兰楼后,勾引给楼主送饭的婢女,利用婢女在楼主的饭菜里下毒。现在那个婢女为了救出她以为的恋人,趁着过年兰楼管制不像平日里严格,又跟花城的人搭上线了,正在谋划进入客房救人。不过,就属下所获得的情报来看,花城少城主是在利用婢女混进杀手,并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策划另一场谋杀。而且,这次,好像还有二夫人参与其中。”
    看来她那个二娘还真是不甘寂寞,以前玩男人,现在玩命。真是越玩越高级了,是不是该给她点什么东西以示奖励呢?既然已经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开始计划报仇了,那么,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纵容下去了,否则,后患无穷。
    “他们计划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杀我?”
    “时间定在明晚,方式应该是暗杀。这回来的至少有十五人,而且在他们看来个个都是以一顶百的高手。”
    “那么在你看来这些高手是什么水平呢?有没有把握对付?”
    “不过是进入暗阳的初级水平。他们十五个人,暗阳只要出五个就可以万无一失的解决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决定今晚出七个人保护楼主安全。”
    “那些人我全部都要活的,废去手足之后装罐送给大公国丞相,就说是兰楼楼主的新年贺礼。然后把那个婢女送给青叶,让她按家规处置。”
    “是,楼主。不过,这件事跟大公国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花城少城主就有这般心计手段?那个傻瓜不过是给人利用了而已。”一个棋子还不值得兰楼楼主如此费心。
    “小姐,二夫人怎么办?”
    “能教出夜拙那般人才的女人能有什么计谋?先留着,日后还用得着。只是她身边的侍女你要留心注意,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是,小姐。”
    “凌凝什么时候出殡?”
    “下个月三号,听说怕晦气,不让在正月里办丧事。”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这可是件大事。”一件说不定就可以重创梓楼的大事。
    “是,小姐。”
    “楼主,前一阵子,一直是阿康在负责关于暗杀您的事,现在要不要通知他关于这次行动的事?”
    “也好,不过通知他一声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让他有时间过来一趟,说我找他有事。”关于怎么收拾花城少城主这件事,应该可以交给阿康负责了吧。毕竟,他来了这么久了,应该可以当作自己人了。至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现在,洪楼已经是囊中之物,梓楼、倾楼随时可以拉下水,凰楼因为夜荷的事也不可能善了。就只剩下律楼了,一个有屋主在背后撑腰的麻烦人物。
    傍晚,本该是夕阳斜照的黄昏,因为深冬过早的漆黑一片。兰楼无数的屋宇、长廊上挂着灯笼、明烛,也还算是漂亮。
    不管怎么说,夜奴也是大家小姐,虽然不常放纵,但所有的贵族消遣却也无一不通。趁着时间还早,便到荷塘去放花灯。本不该是放花灯的日子,可一时心血来潮便命人现做了几只花灯,要人放了小船,在荷塘上一个人放灯。
    深冬时节,雪还没化,荷塘上结着厚厚的冰。可是夜奴想放花灯,所以就不能有冰。尽管这是大自然的意思,可是,夜奴想放花灯,大自然就必须让步,坚冰必须融化。所以,一群家丁纷纷聚在荷塘边上,施法破冰。
    不肖片刻,冰融水开,波光粼粼。
    不要任何人陪同,一个人带着一船的灯,低声念咒,驱船慢慢的向荷塘中心驶去。
    荷塘很大,本该是一塘荷花,可深冬时节,只是一潭清水而已。
    一个人带着一船的灯,独立在天地之间,很有点苍凉的感觉。
    夜奴告诉自己,放下一只灯,就是放下一点心事。放完了这一船的花灯,一切就都重头再来。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严峻了,再也容不得她继续儿女情长了。该是舍弃那些生命中仅有的记忆了。否则,在接下来这场争斗之中,她必败无疑。
    放下第一盏花灯,一只色彩鲜艳的小鸟形花灯。
    展云表哥,小时候你我之间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匆匆而过。可是,我们始终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们特有的默契。那时你总是在被其他各楼追杀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悄悄得躲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也许是岩石后,也许是灌木丛里。偷偷的躲起来,利用我身边的保镖,替你挡掉接二连三地毒箭、暗杀。因为我是兰楼楼主,身边总会有人保护,所以你很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随时出现在我周围,却总是躲躲藏藏的不露面。那时,保护我的人告诉我你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躲藏,问我要不要杀掉你,我总是摇摇头,不作声。然后,暗自希望你能平安躲过那些花样百出的杀手。晚上,你没地方过夜,就偷偷溜进我的绣楼里。也许是在铺了锦缎的圆桌上,也许是在有松软靠垫的大塌上,蜷曲成一团,睡一个略为安稳的觉。那时,清晨,梳妆台上总会有一个草编的蚱蜢,一只被绑住腿的的蝈蝈,或者,只是放了一夜,已经有些枯萎的野花。而你,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没出现过。就这样,我们谁也不见谁的朝夕相处在一起过了一年,虽然不曾见面,也不曾交谈,却是那么默契的心照不宣。那时,我才刚当上兰楼楼主,太多事措不及防的发生,很累,很想哭。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心里就会好过很多,至少还有人跟我一样在努力为了生存而挣扎。那时,想到表哥,就会有继续的勇气。那是夜奴在那段灰暗不堪的日子里,唯一的信仰。可是现在,再出现时,他竟是她的敌人。
    算了,一切都算了。放掉花灯,放过自己,放过所有的一切。
    轻轻的,再放一盏花灯。
    大哥,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一个只因为我是我而爱我的人。不在乎我是兰楼楼主,不因为我还是个小女孩,不在意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杀你。那么单纯的爱着我,护着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兰儿。大哥,对你,我是心存愧疚的。可是直到你死,也不曾责备过我一个字,甚至连一个责备的眼神都没有。还有,你让孤竹君交给我的古书我都看过了,很好的书,谢谢。你无奈、无可选择的离开了你最心疼、最放心不下的孤竹君,兰儿明白。所以,对于孤竹君,我会把所有欠大哥的都还给孤竹君。所以,我答应你照顾孤竹君,把他尽可能舒适的囚禁在兰楼客房四年。而且,大哥,我承诺你,今后无论如何,只要是孤竹君提出的要求,兰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没有借口,没有条件,立即执行,不惜一切代价。
    再放下一盏灯,慢慢的飘开去。
    孤竹君,认识你是因为大哥。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大哥,你才迫不得已的忍受我,进而接受我,后来,才有了一点点地心疼。后来,大哥走了。所以,为了大哥的交代,你留下。我明白你看到我时的痛苦,可你忍着。只因为你知道,大哥疼我。你一直都那么孤傲,凡尘俗世从来都不曾影响你的世界,而我,只是这红尘之中毫不起眼的一粒灰尘。现在,你走了,我愿你幸福,就算不能幸福,至少快乐。孤竹君,我留不住你,但我会为了你所希望的一切,不顾一切。就算,为了大哥……
    一起放下两盏灯,是给凤凰的。
    凤凰原本是兰楼的顶级杀手,后来,被父亲逐出兰楼。可是因为忠大叔的关系,后来又回来奉命保护年幼的她。后来,也是为了她,不得已出手结束了大哥奄奄一息的生命。凤凰与孤竹君是世仇,因为大哥、因为凤凰的夫人,更加不共戴天。可是,为了夜奴,他们竟然暂时和解了。凤凰,夜奴、兰儿已经不能再为你们做什么了,保重。
    船上还有几盏精致的花灯,看着它们,夜奴竟怔住了。原来,她生命之中值得记忆的,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十几年的生命,竟苍白至此?!
    把一盏灯慢慢的放到水中,不为了放弃什么,不为了记忆什么,不为了感怀什么,放一盏花灯,只是放灯。
    为了放灯而放灯,多久都没有这么单纯过了?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单纯过。
    “楼主,阿康求见。”远远的声音,却近在耳边——千里传音。
    “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不大的小船上。
    “阿康拜见楼主。”
    “起来吧。”
    “谢楼主。”
    “放灯么?”低头整理着剩下的花灯,不曾抬头,平和的不像平日严整的兰楼楼主。
    对于夜奴突如其来的问话,阿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什么用意,不用那么紧张。只是还剩不少花灯,你要放灯么?”顺手再放下一盏金鱼灯,看着它顺水漂走,仍是不抬头,淡淡的说着。
    “谢楼主赏赐,只是……”
    打断他未尽的话语,“在兰楼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吗?我是个不大讲究君臣礼节的主子,自己也不是很注意,我以为你知道,现在看来并不是。”
    “属下知错,只是……”
    “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阿康,我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一盏花灯而已,放就放,不放就不放,没那么多讲究,更算不上什么赏赐。你看,这花灯飘在水上,好看么?”
    “……好看。”
    “再好看的东西也有不好看的时候,如果没有沉入水底,明天它们会被当作垃圾一样捞上来扔掉。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不过如此。可偏偏就是有人一厢情愿的给这些经过一夜就会变成垃圾的东西加上看似神圣的光环。放花灯是许愿,也是放心事,很无聊,对不对?”就如同刚刚自己无聊的行为。
    “……楼主,”
    “算了,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伤春悲秋并不适合你我。”
    第三十三章
    “我找你来是为了梓楼的事,你心里有底吗?”
    “属下大概明白楼主的意思。只是,现在洪楼还没有彻底收为己用,这样做怕是不稳定因素过多,会影响兰楼的正常事务运行。”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正式说要接收洪楼,目前为止,知道它跑不掉就足够了。现在的洪楼太乱,想夺权的不计其数,真正有心做事的几乎没有。有能力、没人脉的根本就得不到重用,就算才华盖世也一样要低三下四才有可能被上司提拔。而且,月徽根本就没能力管住自己家那只母老虎,任夫人作威作福。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却偏偏手握重权,出事是早晚的事。还有那个夜埠,妃翎让我注意他肯定是有用意的,不管是什么用意,还是多加注意的好。而且,在洪楼还有多少这样不知深浅的人物存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需要时间观察清楚的。所以,对于洪楼,不急。梓楼现在是个麻烦,防患于未然是必须的。确切点说,梓楼在我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否则我就不信光凭一个大公国丞相就敢打我的主意。”
    “楼主,下毒的事无疑是花城少城主花楝在背后主使的了。可是,您为什么说是大公国丞相策划了这一切?花城和大公国,是否相差太远?更何况,大公国丞相背后居然还有梓楼的两位楼主,这一层层的关系是否太过复杂?”
    “阿康,你以前在屠梁将军手下是做什么的?”
    “随侍。”基本来说只是起一个四肢发达的保镖的作用而已。
    明白阿康没说出不受重用的委屈,并不多加评论,“也许是你接触这些人比较少,所以不太明白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行事规则。除非是真正可以独霸一方的人物,否则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人主使谋划,看似风光,其实不过是一个高级一点的棋子。就拿我这个兰楼楼主来说,不管怎么看都风光无限,权势、地位一样不少,而且正值青春年少,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样的我,应该是连神仙都羡慕不已的了。可是,你别忘了,我上面还有一个屋主。只要他老人家一句话,我就必须放下手头的一切去执行他的命令。今年过年,屋主只是随意一句要过个好年,我就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另行安排。原本,我是打算利用过年的时候各楼防备松散大干一场的,可是屋主一句话,我就必须安分的过年。权倾天下的兰楼楼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在我看来还不入流的角色。他们当然有自主做事的权利,但是毒杀我这么大的事,他们还没胆自己干。所以,能让我推出是四哥、五哥主使,并不困难。”
    “那为什么是大公国丞相,而非国王?”
    “因为现在那个所谓的国王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精力来算计我。更何况,杀了我对他来说弊大于利。但丞相就不一样了。大公国是梓楼手底下的地盘,丞相想篡位必须要有梓楼的支持才行。杀了我,不仅是大功一件,更有助于提高他在梓楼楼主心中的地位。而且,又不用他亲自动手,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牵扯到他,至少表面上看来,我的确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找他麻烦。既然如此,他何乐不为?”
    “是,属下明白了。那么,要找借口收拾梓楼吗?”
    “梓楼已经损失了一个凌凝,不是吗?”
    原来,夜奴杀凌凝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里面!不光要挑拨洪楼、梓楼的关系,陷洪楼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进而投靠兰楼,更是要报复梓楼暗中谋杀夜奴的不智之举!兰楼楼主虽然还是个孩子,却竟是这般心计深沉。若非夜奴刻意点拨,就连阿康也是不可能想到这么多的利害关系的。
    “那楼主希望阿康怎么做?”这么聪慧过人的楼主,大概早就有计划了。
    “我要花城。”
    “还请楼主明示。”
    “大公国的事现在还不宜插手。就是要管,也要借着洪楼的手去管。兰楼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其中,那么还是不要搅进去的好。现在的洪楼很乱,但还不够乱。你要想办法借着收拾花城少城主的机会让花城为我效忠。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借着花城跟大公国的关系,把梓楼、洪楼搅得一团乱。尤其是洪楼,最好能让他乱的君臣不分才好。”
    “楼主,洪楼日后会收归于我们,搞得太乱怕是日后不好收拾。”
    “我何时说过要做洪楼的楼主?”
    “可是,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结盟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就是咱们接管洪楼了啊。”
    “现在的兰楼是很强没错,但还没有强到可以吃下另外任何一楼,或者说我从未想过要吞并谁。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那些在你们看来理所当然的结局。我要的只是消灭。我要其它五楼从这片大陆上消失。或者,把其它五楼送给乌鸦、你、忠大哥,或者其它任何一个人作打赏。我只是兰楼楼主,也只能是兰楼楼主。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没那么大的野心。”
    倘若这还叫做没野心的话,那么阿康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野心了。其它五楼任何一楼都是一方霸主,而眼前这个小女孩似的人物竟然想随手把五楼当作礼品打赏下人、家臣?!也太大手笔了吧。这样的气度,恐怕要比主宰统一六楼更加可怕。而她竟然说自己只是个没见识的女子?可以说这是自谦、有教养吗?
    “楼主,您觉得我可以做到吗?”借由一个小小的花城去影响洪楼、梓楼,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蚍蜉撼树般不可思议。
    “当然,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你也要想相信我的眼光。”小船一直静静的漂着,夜奴的声音也很平静,只是听在阿康耳里,犹如平地惊雷。只是不过半年时间,位高权重如兰楼楼主者就可以对他委以重任。而自己在屠梁将军身边将近十年,却只是侍卫,这就是差距么?“阿康,你年纪比我大,很多话不该是我说,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忘记以前的种种。在兰楼,你是我的家臣,只要你在兰楼,你就是我的家臣,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你很能干,真的很能干,不要由于以前的种种不公而怀疑自己。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至少应该相信( 夜奴  ./2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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