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餐叙那天,他与沈露雪打完球照着约定在西餐厅会面,进餐谈话,一开始还是谈着打球,共同热中的题材一讲就热络。慢慢的,不由得提起各自的婚姻与配偶相处的困难。沈露雪谈起来好像是另一度空间的事,像是疏离得事不干己。
“这种事太累人了,已没这种冲动,感觉渐渐消失。”她是这样说的。熟悉的婚姻已远离,王正方以为她是指夫妻的感情。
“不想再试了吗?完全没有意思要孩子的父亲回头?”
“想有甚么用?”沈露雪叹口气,“不存寄望,日子会好过得多。”
说起伤心刻骨的事情,彼此还没到那么熟悉,不好探究。即使要多提也讲不下去,追问又像交浅言深。
王正方把话题转换到她想谈论的股票投资事项上。交谈中得知;沈露雪目前只是试探性的放上一点钱投资方在共同基金上,还不敢完全相信股票市场的找钱的稳定可靠性,虽然也买卖过一些,结果都不如意。王正方根据自己的经验鼓励她多放些钱在股票上,他愿意帮忙她提供意见及照顾。
“投资的金额少,结果只能将钱放在一两支或三数支股票上。”他把自己的经验用心地剖析出来“股票一般虽说会轮涨的,但是美国的股票上市公司多如恒河沙数,很难轮到自己精心算计的那几支股票,因此得尽量拖长持有的时间,从纵深上来换取成长的机会。如果耐不住等待,急着换上更有可能成长的公司,多半可能两头落空,一两年下来甚么也没得到,更有可能随着势头赔了一大截。但投资的金额相对大些,就可以选上十数支或数十支,横切面广轮涨的机率就一定会碰到,而且有机会不断地随着市况整理、淗汰、换新。虽然个别股持有金额并无增加,但整个持有股票,相对的机遇在感觉上可不是成倍数的增加。每一次涨或跌都会多少有些收获。”
一零 谈股票
“你的意思是多买些种类,把风险分散开吗?”沈露雪面呈狐疑地询问:“可是因此不也就不容易赚到钱。因为持有的股票有涨的,也会有跌的呀?挺升的股票摊到的资金相对也削减到只有整个投资的几分之几。”
“说得对,可是我们不能只想赚,更应该当心赔。这就是要不断的选股、换股。市场里有种势头,正在涨的股票会连续涨一阵,跌的或不动的也一样,不断的调适,换股,总要设法弄成当下最有利,最有往上冲的持股状态。当然都是机率的问题。把它当作是种生意,不期待会有确切的把握,只求选取较妥当的办法。多选一些,更是为以策安全,不会因一两只急落伤及元气。”
“你怎么区分在势头上的股票?”
“所谓冲得凶的股票,大抵都是中小型在扩张中的公司,每天注意行情板追踪及新闻还有行家的分析预测就可以找出来。他们的行业是企业界及大众眼中的热门儿,会一再并吞同类型公司。到最后成为大型的领导股后,虽然会稳定成长,可是已不可能大幅波动,相对而言,是较稳定而不急冲急落地小幅成长。当然长期来看是更好且稳定的投资对向,可是我们感与趣的是图表上直线上冲的股票。”
“是你感与趣的股票吧!”露茜笑着说。
“你不是吗?”
“我不愿意那么担心受吓,宁愿持有稳定而长期成长的公司。”
“你的想法对,我急着要多弄钱。也许太急功近利。我花在股票投资上有了些时间,基于操作上的经验,相信可以提供些技术性的意见。但是关于战略性的建议,我还是远不够格。”
“你做得这么好,值得我请教。我现在的做法,可能太保守。”露茜接着追问:“平常你是怎样时机进出?我是说你是等待整个的表现买进卖出,还是只去分析个股的表现才决定进出?”
“当然都得注意,但是我通常是那一种股票类看好后,6续买进至少四五种,看了一两礼拜其中若无表现立即卖掉,独留下有表现的。同时我又取一中间指数,落下幅差愈大则补货愈满,反之,则趋向做空。几乎每天都有进出。然而,无论用多少钱,有一点我会坚持,就是绝不把资本,尢其是融资得来的资金全部用尽。会保留三成的金额不动用,再怎么样我还会保留二成不动用的资本。这样做是随时准备暴跌的空间。这是我吃了很大的亏,得来的信条。”喝口茶再说:“我纯粹靠做股票而活,这就是我的职业。”
他口不择言地加上最后两句,可又觉得唐突。再加上解释。
“自从确定可以从买卖股票谋得生存之途,就觉得这样子空荡,不事实际生产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对。而且钱来得容易,生活上不需再那么唯恭唯慬。所以做股票对我不仅是种生存的方式,也演变成我对现在如何生活的态度。也许时间还不够长久,还不能下如此肯切的断言。但是对我目前而言,做股票确是重新建立生活延续的目标和次序,原先认为自己太软弱,表达能力不如人,在商场职场都无法胜任。现在在网路及股票市场重新得到肯定,他们说这里面的世界是虚拟的,像是没跟旁人真的接触,但一样可以打击想像中的对手,争取到现实世界做不到的事情。可是确又是实际的胜利,确确实实能征服别人,打跨对手。有什么分别。这种像是虚拟,但确切是真实的世界。反而更过瘾。我从来没跟任何人对过话,如有需要都用电子邮件,最多用即时传讯打打字传递讯息。”
一口气讲完,避开对方的视线,表达够直接了当。喝口水,又继续解释:“金钱带给我与人接触的信心,能够越来越相信自己,甚至可以从容地运用言词讥讽旁人,这在之前是办不到的。我有种感觉已经变得像一般人一样,可以正视对面的人─如果这种情况被认为是正常的话。”
一一 相邀请
“坐得相当久,餐厅客人只剩下我们,aiter可能不耐烦了。”沈露雪不经意地提议:“如果还有得谈,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
“好啊!”加上一句:“家里没人?”
她摇头。
王正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就进入想要达到的地步。心中暗想是否因为由于是失意的妇人才会这么干脆。照他以为应会等到男方进一步开口要求,是否她不想处处被动?进人春讯的末尾,已不需要观望,等着对方开口。彼此知道就是那么回事,不会在乎的,本来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不干脆表示出来,也许并不怎么想要进一步发展,从她言谈和看他的眼神和态度上,王正方无从判别她是否有意思,看不出有何积极的反应。虽然单从这一点揣度;他还是有着犹豫的认定,可也尚不至于老是天真地认定会突然喜欢上自己。
总之,她并不需要扭捏。也可能没有寄望与他,多一份矜持,很可能就丧失彼此真正需求的机缘,要与不要虽很难捉摸,然凭空放弃到目前为止尚对她着迷而且肯采取行动的男人,这种人只要不讨厌是不容易轻易遇到的,陡然让它溜掉只会增加事后的后悔。
不像他以为的,从这些面看来;她可没半点丧失信心,能这个样子直接了当开口邀他,正表示她对整个情势了解与控制的能力。她确切知晓他的意图,否则多难堪。当然彼此心内都想进行下一步,不是单方面动念,才会如此顺利。自己有什么道理可以在心底里质问对方的动机与行为,不正是私下巴不得冀望着的好事吗?反观他自己面对事况,仍然是一付莫知所措,无能为力的模样。他想到那儿去了,未免太远了。只是一个客气而友善的回报式邀情,申谢他的午的餐款待及关于投资方面开腑拓肺的剖析。难道不是如此么?
露茜会是怎么想呢?她会从另一面来看,也许跟本不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会让驾着另一辆豪华轿车跟随她的人,引出这么多的推测与遐思。她以为赢得一个人的信任颇像男人着手勾引一个女人;他们对真正的目标绕了个大圈子去接近,他们试着去吸引或逗趣对方,直到终于有机会攻取。她根本未设想到王正方所揣测打量的方向。
一二 进人家
沈露雪的白色洋房是在半山上近年来规划起来开阔的社区,社区内屋宇栋栋显得新颖宽大,上得坡来只觉得整片的建物与色泽非常齐整亮丽。
进了屋,起居间拓高的教堂式天花板,充分展示出新式家居建物采光充足与开畅。
王正方称赞房屋宽畅明亮。
“是啊!我们当初一眼就看上这房子的明亮光洁……”赶紧把话顿住,一不留神又脱口而出“我们”,我们的一半已离开去,听话的人会怎么想?她一面打开起居间的橱柜放置球具,一面力持语调平淡地继续陈述:“搬进来才住不满一年,现在的情况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
他没法回应,她又接着说:“希望再也不要搬动,到美国这些年来平均一个地方住不了一年半就得搬家。已经搬够了。有这么多东西、家俱,搬起家来真累人。”
“我们也搬了不少地方。”王正方呼应她的感叹,随即指着钢琴上的少女照片说:“是你女儿吗?真像你,有着你当年的影子……她还好吧?”
她点头:“挺懂事的。十二岁了,叫尤丽,在母亲眼里,当然是美丽可人又聪明。”摩挚着相框边缘缕述:“有时还来宽慰我,我们母女很贴心。我不想让事情变化有太大影响,尽可能让日常生活照旧进行。不让她觉得我需要份外振作与加倍的工作,使她感到事态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们没小孩,很难体会作母亲这时候的心情。想必是很不容易。”他还是只有引用“我们”,虽然觉得刺耳。
“小孩不会愿意离开熟悉的同学和环境,新地方又得费一番功夫才能适应,尤其尤丽目前的情况,更不希望更增加变动。”
她发抒自己的感受:“自己小时候,家里因父亲职务调动,从小就搬过不停,一下台南,一下嘉义、台北的。长大后长久能住定在一个地方成了永远的企盼,多么希望自己小孩长大后还能回到原来成长的地方。稳定不变移的家成了自己这个做母亲最想要达到的目的,一直待下去的家,直到老死。”
“想那么远,年纪还不到呀,考虑那么多干嘛?”
“你不会吗?我老是这样啊!不时就是会想到这些。”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么漂亮的大屋子里尽想这些?”王正方觉得很有意思。
“我喜欢孤单自处,倒没那么多胡思乱想。平日常会坐在自己房间什么也不做,动也不动,觉得好像只猫一样。”转个身来,对着面征询:“我要上去洗涤一下,打完球总是一身汗湿。你要不要喝柸红酒?待会马上下来。”
“我也想揩个身,可否借用浴室。”
“楼下起居间的盥洗间里面有浴巾、肥皂、洗发水。”露茜伸手指着方向。
王正方不置可否,没有表示要进盥洗间。只是表情古怪地瞪着她看。
“怎么哪?”
“没怎么,我只是想……”吞吞吐吐地不肯说清楚。
“想什么?”她只得追问。
“我想一道去楼上洗。好不好?”脱口而出。
“现在不干净,不太好吧!”她没有峻拒,“打球弄得汗湿内衣。让我先去清洗一下,好吗?待会再继续聊好吧?”
“不好。”男人故意捉狭回答,又哄着说:“一洗就干净了,没什么要紧。就这样,好不?”
一三 矜持中
拗不过,露茜默允着引导着他上楼,并行中他顺势搂扶住她,簇拥着上楼梯。才上了两阶梯级,就转头吻她,虽没有推拒抵抗,但是脸庞机警地转开,只让他吻着面颊。也只沾着一下儿,旋即挣扎开去独自进入浴室整理。
他只得在卧室门旁等候,有着困惑不解。情况不像他以为那样简单容易,不能明白对方意图,原先以为好像是;对方寄望他有所行动,可又不像这么回事。会太粗鲁了吗,还是猴急了些,可也不像是做得不对。
到底她要什么?也许自己念头错了,就只因为她是为丈夫抛弃的妇人,认为久旷沾露,会衷心渴望异性的接触。他不该尽着自己希求需要遐思,没有人会对着另一个生巴巴地人表示出急迫地渴望。当然有她小心谨慎和矜持的地方,不会愿意露出随便让人得手的意思,是吗?可是如果全无意思,为什要邀他来家里?自己太多心了吗?不会,他不会会错意,她已经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玩当年的欲迎还拒的游戏。也许不再年轻,然而模样还蛮健美有活力,裸裎相对会是多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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