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的风流韵事(连载完)》第 2 部分阅读

    里人争光……殊不知,就是一个熊掌大的“饭店”,根本就称不上什么“hotel”。但是,因为它沾上了中国老祖先送给子孙的成功秘诀“天时、地利、人和”的两点:巴结一所大学做邻居,高教授的研究所中午定点到此就餐。而同居一个地球上,生物界人种的差异,让这个小店着实蓬荜生辉,外国人的出出进进,俨然外交部在这里摆“国宴”。惹得邻家店铺大为嫉妒,恨不能也嘟噜几句洋文,把生意揽到自己的店里来。  
    二 餐桌上的科学(3)
    孟雪和涂颖祎随着女孩子走向二楼包间,门开着,一眼就看到一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中,有一个黄头发灰眼睛的异类,长得既科幻又抽象,突破了人类的想象,在众人中很突出,仿佛一个猛虱蹲在秃子头上。孟雪顿感气短,心里却在嘀咕,这外国人是做什么的?想问涂颖祎,但二人已经进入房间,只好作罢。耳朵却张开如网。 “jmes,re you used to living in chin?my wife is n english。(吉姆斯,你对中国的生活习惯吗?我的妻子是英国人。)” 说话的是这桌边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男人。年龄在四十多岁,脸型是中华民族的“国”粹,远比得过同桌美式“橄榄球”。鼻梁上的两扇窗,似乎挡不住深邃瞳孔里的高深莫测的智慧,突出的额头上面,一绺头发自左而右盘旋过去,妥帖均匀,悄悄地贴在脑勺,聪明“绝顶”可谓到家了!坐在那里都比别人高些,站起来,却是一米八的个头,实足的顶天立地式的人物。他就是孟雪和涂颖祎一路上“咀嚼”过来的高教授。 高教授的太太的确是英国人,这起中英跨国婚姻的温床被月老点在日本领土上。高教授是早在八十年代初期,我国公派出去的第一批留学生之一,他从日本获得博士学位,归国的途中,经过日本一个小车站。恰巧看到一个黑发灰眼的高挑的女人在问路,可是,在那么发达的日本,会讲英语的日本人也许都回家做白日情人梦去了。高教授就当起了翻译,一边是日本人,一边是英国人,而自己是中国人。如此的单就三国语言,令英国小姐欣喜,越发觉得眼前的这对黑眼睛仿佛上帝手里的两盏智慧之灯。于是,就有了中国留学生拐来英国女人,英国女人也融入“郎才女貌”的中华传统,嫁鸡随鸡地来到中国,开始了他们的中国创业之路……创建了一个基因研究所。高教授时常寻思,是为了这段姻缘才去的日本,还是这段姻缘使他必到日本,从一个留学生被岁月洗练到今日的教授,他还是无法相信缘分,就像蛋生鸡,还是鸡生蛋,至今还没有理论清楚,特别是现在,mry已经回英国两年了,还带走了他的生命的延续——儿子。唉,一声叹息在心口盘旋,最终还是深沉入底,连点泡沫都没有,好比跳水运动员,水花压得越少,分数越高一样。想她有什么用呢?反正国际夫妻本来就黑白颠倒地过日子…… “我介绍一下,”高教授依旧笑呵呵地说,放在桌上的手臂略一抬高,“这位是杨博士,是从美国留学归来,又在日本做了博士后,哦,想必商欣怡已经告诉你了。”然后,高教授看看自己位置的左边说,“这三位是我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即将赴英国留学。哦,我们和英国大学联合培养博士,‘2+1工程’,也就是在中国读两年,在英国读一年,得英国博士学位。还有这两位女士:涂颖祎、孟雪。来来,我们开始吃吧……” 孟雪默默扫视了一圈,以侦察员的目光把他们总结了一下:有出国留学回来的,有计划内将要出国留学的,还有秘室策划中的,都是和“博士”有千丝万缕的情结,不管是“洋”的,还是“土”的,而自己右侧的这位被高教授称为“商欣怡”的女子是唱什么角色的? 此时jmes手里的两根筷子,仿佛受惊的肥鸭子在急奔,左摇右摆,始终未能两线成一面,咧开的嘴像岸边底朝天进行日光浴的渔船,尖尖的两端悬挂着成熟的苦瓜皮。 孟雪笑笑,幸灾乐祸地说道:“筷子真好,我们也有难倒外国人的国粹!学了他们十几年的英语了,也该让他们尝尝苦头,学学我们了。” 全桌的人大笑,惟有jmes茫然地看看大家,也咧开了嘴……外国人也知道逢场作戏! “瞧你,学够了英语,还要修日语。”涂颖祎嗔怪孟雪,尽管孟雪学什么跟她毫不相干,就像地球的南极和北极。孟雪品味涂颖祎的话,口里如同被塞进放多了碱的馒头,苦涩又不得不咽下去,心里明明知道涂颖祎是无话找话,以引起众人的注意,特别是高教授的目光……孟雪生怕涂颖祎把自己读硕士时日语修了七十八分,而博士没能免修的事情抖搂出来。因为她在博士导师确定课程的时候,特意说要修日语,以表对高教授忠心耿耿……高教授的第二外语是日语。她想把话支到岔路上,忙说:“学英语是哭着走进去,笑着走出来;学日语是笑着走进去,哭着走出来。是吗,高教授?” 大家笑着点头,孟雪便在众人的目光中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日语老师很风趣,给我们讲了日语的传说:当年武大郎一气之下离开了潘金莲,乘上一只小船在大海中漂荡,后来飘到一座岛屿上。没想到,岸上的人个个都比自己矮比自己丑!岛上众人看到这样一位英俊高大的巨人,齐拥武大郎为王。武大郎甚高兴,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他们说:我们没名字。武大郎想,没名字怎么使唤他们啊,干脆自己给他们起个名字吧。可是,自己从小务农,哪里识得几个大字?于是,武大郎就把他们按农田的用语起了姓。在田地里干活的就叫‘田中’,在山上野地里打草的就叫‘山野’,哎,为了让自己流芳百世,武大郎的郎是多好的名!于是,就有什么‘二郎’、‘三郎’、‘四郎’……最困难的是自己不会写字,偶尔看过村边的先生卖字,模糊记得些,可又不真切,于是,就写出了一些汉字的偏旁部首和错别字……累得满头大汗的武大郎想想,自己‘借’用了汉字,就叫它们‘假名’吧。古时候,假也有‘借’的含意,这样,平假名、片假名就诞生了!……”  
    二 餐桌上的科学(4)
    整个小包间里已经承受不起,被这样的大笑声音快撑爆了。涂颖祎笑着问道: “高教授,你在日本那么多年,她说得对吗?” 高教授笑笑,不置可否,然后说道:“还有,有趣的是日本人的姓。日本人从前是没有姓的,到了十九世纪才有,以‘铃木’、‘渡边’、‘高桥’、‘中村’、‘佐藤’、‘山本’、‘井上’、‘山口’居多,有百分之八十的姓和地名有关系。日本人的名更有趣,他们的名一般含有某种意义。‘良、吉、嘉、喜’等字代表吉祥、吉利;‘鼋、鹤、松、千代’等代表长寿;‘猪、熊、虎、雄’代表勇敢。可在中国,猪、熊常常和蠢、笨联系在一起,看看我们有谁叫‘陈猪’(蠢猪)、‘常本熊’(笨熊)的?” 笑声又一次冲向房顶,淹没了路边汽车驶过的马达声。只有jmes还在仔细地研究中国的筷子。那个叫商欣怡的女子,也和孟雪、涂颖祎差不多,有三十岁左右,她不时地和jmes对话,英语口语极流利自然,并且她和jmes似乎非常熟悉。余光中,孟雪发觉商欣怡正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目光又阴又冷,那种感觉好似拳击运动员开战前的对峙。 “jmes来自美国什么州?”孟雪挣破直觉,对商欣怡用友好的口气说,碗和汤勺的磕磕碰碰谱写了餐桌交响乐,掩去了她一半的声音。 “纽约州。”商欣怡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来我们研究所做什么呢?”孟雪接着问。 “不,他不是研究所的,”商欣怡说,“是我的资讯公司员工,是我和杨博士从互联网上聊天室钓来的。” 哦,孟雪猛然想起,在研究所的门上,曾经看到一张小纸条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字:东方咨询公司,就好像把一个小渔船叫做“东方巨轮”一样,难怪,她聘用外国人做业务。究竟做什么?这个公司和研究所又是什么关系?不容多想,此时高教授的话镇住全场。 “熊彪真是不错,”高教授兴奋地说,“上午他的英国导师来电,他的研究成果是一个新的发现,他两年就可以拿博士学位了……” 高教授满脸充盈着喜悦,难抑的兴奋使得他面孔微微泛起红润,仿佛恋爱中的男孩子一样。 “两年就获得博士学位?”杨博士吃惊地问道:“博士学位可没那么容易,我在日本,三年多的时间获得博士学位已经算快的了,他还真是运气好……” “是啊,”高教授兴奋不减,“他能做出这样的成就真是意料之外!” 成就?!这两个字太有分量了。高教授用了“成就”而不是用“成绩”来评价那个“熊彪”,着实令在座的学子吃惊不小。用“成绩”和“成就”来形容成功就好比鹌鹑蛋和鸵鸟蛋并列媲美,不知道多少个鹌鹑蛋能抵得上一个鸵鸟蛋。而据说那个熊彪,在中国的时候,在学校里总是和学生混在一起,是一个见谁都油嘴的辅导员,连一个小鹌鹑蛋都没生过,甚至还不会用不十分清楚的普通话表达自己想生蛋的愿望,不知道怎的就被高教授看上了,并且送他去英国留学。要不是高教授慧眼识英才,怎会在英国下个闪闪发光的大“鸵鸟蛋”! 孟雪暗自思忖,自己只知道熊彪这个人,每次走廊过道见面不得绕行的时候,彼此面容挤出点皱纹,身子错开时,瞬间舒展开来,几乎没有和他相互进行过声带运动。而今,却有那么多的声带被他遥控,真后悔当初没有和他交流,否则,今天也可以回味一下当初震颤的感觉,说上几句不被耻笑非真实的实话,也沾染些“名人”的气势。最后她还是绝望地沉默不语,装深沉。可这深沉中却有极度的不安和疑虑:杨博士不是说很难熬吗?那日肯德基店的话语仿佛是地狱之音,和现在这样欢乐的气氛是多么不相容啊!难道杨博士真是在吓唬自己吗?但是,他有这个必要吗? “孟雪,”此时高教授直视着她说,“你的课题和熊彪的差不多,也是要完成一个新的发现,不过,根据你自身的优势——会编制计算机软件,我们生物专业的人没有几个能够精通计算机的,你要比熊彪多做一些,那就是设计软件,先用计算机模拟生物实验,再进入实际实验验证……” 孟雪连连点头,这时高教授又说:“我们这个课题已经好几代硕士没有做出来,现在我用个博士,看看行不行。”说的同时,他的目光又注视了一眼孟雪,“他们可是听到这个课题都吓得胆战心惊,这可是个极其具有挑战性的课题啊!” “我不怕!”孟雪语气坚决地说,“根据我对这个课题的初步了解,计算机程序没有多久就会设计出来的。” “后面的实验可没那么轻松!”杨博士的声音幽灵一样冒出来。让孟雪浑身上下涌过一阵潜在的茫然的寒流。 在一片欢乐声中,他们结束了午餐。出小餐馆时,杨博士通知孟雪明天下午开迎新会茶话会,可能还有保龄球之类的体育活动。之后,就一路小跑赶到走在前面的高教授旁边,而那个商欣怡却也走在杨博士的身边。孟雪和涂颖祎就在其身后缓缓行进。 “唉,”涂颖祎叹了口气,“杨博士还没结婚呢,怎么和她同居?” “你说什么?”孟雪大吃一惊,转瞬就明白涂颖祎的话,“你是指他和她?” 涂颖祎立刻抓住孟雪指点背影的手指。手臂虽然归位,可是那颗悬着的心却被勒紧在商欣怡的背影上,看着商欣怡一转身的动作,孟雪的头脑里立刻闪现那穿风衣的女子,她大惊的同时大叫一声:  
    二 餐桌上的科学(5)
    “哇噻!就是她……” “是,商欣怡是离婚的!”涂颖祎接住了孟雪的话,声音里盛满惋惜,孟雪的眉头还没展开却又拧作一团。 “什么?”孟雪语调高扬,“离婚的?” “是啊!”涂颖祎看看如此吃惊的孟雪,肯定地说。 “噢,”孟雪差点对商欣怡竖起大拇指,“常言说,女人总是希望她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男人总是希望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杨博士还是怪物,竟然颠倒男人女人的愿望,嗯,可能真希望他是商欣怡的封门男人呢……” 孟雪从思维的赛场上跑回起点,情绪也降落了。这时,她听到涂颖祎打抱不平地说,“这不是害人吗?” 涂颖祎这思维倒让孟雪大惑不解了。现在时髦的是男人离婚找个未婚的女子,可离婚的女人就为什么不能找个未婚的男人呢?那婚姻不就是一纸证书吗? “谁害谁哦?”孟雪问。 “杨博士还没结过婚呢!”涂颖祎说,“他以后可怎么再娶老婆啊?” 而孟雪却想说,如果杨博士不和商欣怡结婚,那才叫害商欣怡呢。一个女子经历一次婚变,哪能没有一点伤痕?在伤痕上再划一道伤,恐怕终生难以愈合了。想到这里,居然同情起商欣怡来,同时,眼角瞥了一眼涂颖祎:你还不知道男人的多元化!你在馨城,老公在上海还不知道如何呢!但不愿伤她的心,也免得她急起来和自己争执,犯不着为了观点不同而斗嘴,只好对自己头脑里的形象说:等着看你的家庭会发生什么!一辈子被蒙蔽,你算终生幸福!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孟雪说:“我要去上班了,下午要竞选中层干部,我去参选!”她本不想说出后半句话,可是,满腹的自信像胃里的蛔虫,一股脑儿地从口里冲出来。涂颖祎的眼睛在陡然睁大的同时,内视自己和“中层干部”作了个比较,外视孟雪,那是别人的事情。于是,她祝愿孟雪成功。而孟雪俨然胜券在握,告别涂颖祎,目送高教授一行人离去。心里惦记着杨博士幽幽的那句话,实际的生物实验难吗?自从硕士毕业后就没有做过生物实验,这是自己的弱项啊!但是,她能够刻苦去学。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什么困难不被她斩烂剁碎的,她便从模糊的记忆中搜寻那些支离破碎的困难,依稀聚拢了战胜什么的勇气。放下这个问题,那个商欣怡又冒出来,那肯德基店的一幕,她肯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她有多么恨自己,也许想把自己剁成肉酱,蘸着吃都不解恨呢!怪不得,刚才饭桌上,她那样强调“我和杨博士”!唉,给有主的人做媒,自己无意当了回“王母娘娘”,得赶快下岗。可再找个“月老”的职业,还不知道能否上岗呢。  
    三 职位竞聘(1)
    “月老”的岗位是自封的,更重要的才是职位竞聘上岗,这可不是自封能行的。 这是一条城市里傍山的路,北侧紧贴着人行道的立面是一堵二层楼高的山体切面,笔直向上,可是就在那平整的壁面上却突出一块石台,石台上嵌在石头壁面里的是一个墓碑,使得山切面看起来仿佛一块切开的萝卜里有个烂心儿。孟雪走在这人行道上,照例情不自禁地向那个荣幸的先人行注目礼,心内充满的不是对死者的哀痛,因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或他是谁,也从不敢奢望和他或她谈上几句;更不是对死者的尊敬,因为那看起来太普通的墓碑,没有任何英雄的悼词,只是因为他葬在城市中心的山上,后来开了路,占用了他的风水宝地,所以,后人立了碑,于是便有成百上千的人路过,忍不住都会好奇地瞧瞧。当初那人死时也许不曾想过,会有那么多并不相识的孝子孝孙,天天拜谒,让自己占尽了地利之优势。今天的孟雪路过这里,不再像往日那样恨不能视网膜的盲点恰好定位在那墓碑上,反倒羡慕起那人的运气。自己这么多年来,一路求学,从中国北方到中国南方,从大学生到博士生,求学求职间接进行,究竟是为了什么?特别是现在已经年过三十还没捞得一官半职,深感焦急疑虑,仿佛已经过了待嫁年龄的老姑娘。幼儿时候,常听上一代智者讲:读书、升官、发财。学而优则仕,可自己书已经读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顶尖了,官没升,财没发,一个小职员而已。用自己多年积累的知识去处理职位的事情,好像用高射炮打蚊子!她多么希望眼前飞行的是个导弹什么的。而现在,不远的将来,一个小时后,她就要登上竞聘的演讲台。这就是她所在单位——东南研究院推出的全院人员竞聘中层干部演讲会,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好像迷失在森林里的人,突然发现一条羊肠小路一样,希冀这小路越来越宽,变成阳光大道。她满怀欣喜,莫名的希望在头顶升腾着,身体轻飘飘,仿佛看到千军万马被自己统领,不由得喜上眉梢,给那墓碑一个妩媚的微笑,顺手打了个飞吻,路边的人顺着飞吻的方向看去,吃惊不小,以为遇到个衣着整齐的疯子,慌忙躲闪,孟雪朝他笑笑,转身向单位走去。地面像个汽车方向盘的助力器,脚一沾地就被有力地弹起来,就这样,她很快到了工作单位。 偌大的一个会议室,可以容纳下两百多人,最前排的是评委们,有来自院里的,有来自上级主管厅里的,总之都是处级以上干部,也就是当官的。当然,竞聘中层干部,要有更高官位的人来评分是理所当然的,厅长级评处长级,处长级评科长级,因为高一级官评低一级官,最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位置。这也难怪,就连医院的护士给病人屁股打针,也知道深浅轻重。评委们也特高兴,今儿给了他们一种怀旧的机会,想当年自己是如何金戈铁马爬上科级的,更大的满足是自己已经争取到当评委的资格,手中的大笔具有屠刀一样的威力,让谁上,谁就跨上人生的第一步。孟雪走进大会议室,昂首挺胸,胸有成竹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到评委,正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能够坐到那位置中的一个——其实,自己最有资格坐在那里,因为,全房间里,两百多人,自己的学历最高,尽管还是在读博士生!哦,明天研究所里还有博士迎新会,到时就可以向他们宣布自己竞聘到的职位了。心底一阵狂跳,顶得胸口有些痛。忽然,前排的两个争议的声音爬虫一样钻入耳道。 “你看看竞聘业务部部长的竟然有五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同事指着入会场时发的竞聘者名单说。“你看看谁能够当选上部长?” “肯定是袁骅驹了……”四十多岁男同事身边的五十多岁的另一个男同事说。 孟雪心内一惊,继而不屑地低垂眼角:为什么不推断我而推断他?到时真得让你们看看各自的眼光了! 此时,会议室里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赵厅长,被院长指引走到前排位置坐下。厅长的到来就是对研究院莫大的关心和支持。全院人员都很激动,特别是院里的各位领导,脸上都盛开着最完美的笑,就好似自己娶了三房老婆一样开心。而孟雪心里最清楚,昨日,她到赵厅长家里,曾随意聊天说明天要竞聘中层干部。赵厅长说,她知道,因为很忙,回绝了研究院的邀请,听孟雪这么一说,今天竟然来了。那院长还真不知道赵厅长百忙中能到会,还是孟雪的功劳呢,哦,不,如果他知道是孟雪的游说才打动赵厅长的心,自己脸上就如抹了炭灰,感激之余是胃里泛酸水,酸解了感激演变成嫉妒,那才不利呢。 说起孟雪和赵厅长的友谊,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赵厅长有个独女霏霏,是她三十二岁那年幸得之女,高中还没毕业就要出国留学,好比没有发育的女孩子就忙着嫁人一样。赵厅长私下里请孟雪帮助,把留学资料翻译成英语,从开始申请学校,到被美国的大学预科班录取,历时一年多的时间。而孟雪出入赵厅长的家里,就如逛商场,随去随入,特别是霏霏出国前,孟雪帮助她学习英语toefl时,和霏霏建立起了姐妹般的友情。孟雪把这叫做不花分文的“情感投资”,何况她还真的喜欢上了霏霏,她没有女孩子的娇气,特别是高干家庭子女的傲气,但是,偷懒的本事绝不亚于行窃百次仍未被擒一次的聪明的贼。  
    三 职位竞聘(2)
    一阵掌声拉开了演讲会的序幕,也刀一般斩断了孟雪的思绪。第一个上台演讲的是袁骅驹。他比孟雪大几岁,曾经当过一个管理部门的副手。孟雪和他没什么交往,只是众口皆碑:此人性格随和到几乎没有个性;接着一句话就是:很会做人。做人,人还要去做吗?仔细瞧瞧台上那人,觉得他的眼睛长得很有特色,像月亮,一只像初一的,另一只像十五的。 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口吞到肚里还没有品出什么滋味,袁骅驹的演讲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掌声,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特色,然而评委亮出的得分结果却很高,居然九十三分。孟雪心内窃喜:就这种演讲也能得那么高的分数?! 又上去了两个,同样平庸,然而分数却只有八十多分。俗语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孟雪体内循环的血液从不规则的乱流迅速转变为匀速有力。到了自己站在演讲台上的时候,下面的观众,一个个圆圆的黑色的脑袋仿佛一个个大萝卜。可不能忽视这么多萝卜,要尽可能地收获,美国总统竞选、韩国总统竞选,都是亮出自己的观点,为公众带来什么利益,自己的演讲稿也引进这样的思维…… 在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孟雪走下了演讲台,台上主持人宣布休息十分钟,孟雪便向会议室外的露台走去,时不时地,同事拉住她:讲得真好,声音洪亮,演讲会上现场做业务,拉观众选票,市场开拓就是要这样……每一句话,都如一颗颗甜蜜的糖粒,堆在孟雪的耳朵里,建成了一个登上部长职位的台阶,而孟雪向赞叹者问候的同时,俨然已经站在台阶上。特别是坐在最前排的赵厅长,从会议开始的沉默、严肃的表情,此时,脸上的纹路也多了许多,深了许多,弯曲了许多。 然而,十分钟后公布的评委得分: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七十八分,最后得分:八十九点七分。顿时,台下一片哗然和唏嘘,瞬间转为一片沉寂。刚才那浑然一体的融洽就像一个飞速吹起的硕大的肥皂泡,被这分数一戳就破了。什么部长职位,就像空气,明明抓在手里,却不见踪影了。 演讲结束了,回家的路上,几个同事似乎还投来惋惜的目光,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其实,孟雪本不需要这些。这几天来,兴奋中的孟雪仿佛孕妇洋溢喜悦等待临盆,而今天却突然胎死腹中一样。此时她的头脑里似乎有一个乱了的线团,自己煞费苦心似乎也没能找到线头儿在哪里。 进了家门,儿子已经从幼儿园回来,正在地板上跳着舞,扭扭腰,甩甩小屁股,动作柔软,舞姿还是蛮漂亮的,但是,总觉得有点别扭,不知是大脚穿了一双小鞋,还是小帽子戴在大头上。一问始知:是减肥舞!幼儿园的胖阿姨教舞蹈课的时候,公私兼顾! 孟雪把手中的包一下子甩到沙发上:“别跳了!怎么跳这种玩艺!” 小孩子吓得呆在那里,姿势如模特表演的造型,然后,一下子跑到卧室,扑到爸爸怀里。 “干吗这么凶啊?”丈夫语气硬得如才出炉的钢,疑惑地问道,忽而语气温柔下来,“是不是没选上啊?” 孟雪没有回答,一头栽在床上,体内过剩的情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大缺口,泪水喷涌而出。郁闷的心情流尽后是一种奇特的轻松和平静。此时,丈夫陈忱端来一杯热水。 “老婆,别难过啊!”他笑嘻嘻地说,“咱们一个肩头扛着‘博士’,另一个肩头扛着‘作家’,还在乎那一个小小的科级官位?” “可是,”孟雪坐了起来,明明知道老公是在讨她欢心,拿自己经常好大喜功的资本来夸耀她,她却反驳道,“博士有什么用?有谁看你是博士给你高分?” “没错,要我看,”陈忱把孟雪搂在怀里说道,“你们这中层干部竞聘完全是走形式,那些职位领导心中早有数,也就是那些评委的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一个中层干部的职位,仅凭一次演讲就确定下来,是否有点片面了?” “看来我还真是有点痴,把理工科的1+1用到职位提升方面,犯了个莫大的科学错误。”孟雪把杯子猛地蹾到床头柜上。 “你看看,”陈忱的手臂从孟雪的肩上滑下来,“平时就是这样不拘小节、不注重做人。你知道吗?现场拉拢观众终究敌不过平时培养观众。” “我放个杯子怎么了?”孟雪声音尖刺刺,如凛冽的西北风,“我是博士,哦,不,在读博士生,我有那份能力,我就不信没有我发挥的时候!” “没错,”他用力点点头,“可是,你竞聘的那个职位,不是没了博士就运转不了的,一个高中学历,只要懂得做人,也能当,知道吗?”然后又补充一句,“你当是造原子弹呢,非科学家不可。” “那总不至于让个博士生去做小学生的功课吧?”孟雪毫不相让,嗓子眼儿里像长了个小巴掌,不吵架痒得很。看看丈夫没再说话,她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自怜自爱,自言自语,自我解脱道,“我真想不通,每年的高考,总会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为的是上大学,有了个金晃晃的文凭好找工作。求学好比镀金:没镀上金的拼命去镀;镀了一层不够的,再镀一层,质地厚了,含金量多了,发光的强度本来应该更大才是。唉!” 本不想和孟雪争吵的陈忱说道,“求职好比镀过的金要发光;可是社会却是发光源或者发光的环境,找对了发光源,你就耀眼夺目;错了;任凭你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都沉底去吧。”那个“沉”字语气特别重,宛如一条平坦的大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陷阱,给人一种意外的痛楚。  
    三 职位竞聘(3)
    “这么狠,幸灾乐祸!我镀了这么多年的金,你还巴不得我变成废铜烂铁!”孟雪有些愤然道,“我怎么把你们都得罪得那么苦?” 如果你遇到一个狂吠的狗,你最好别理他,没多久,狗的嚣张定会自生自灭。偏偏陈忱毫不相让,胸口积蓄的火,像礼花,噼噼啪啪地呼啸着飞出来。 陈忱冷笑道:“你以为你很有能力?能力用什么来衡量?我看你徒有虚名,就是不如我能力强!我可以把自己那一点点的含金量从里到外透出光来,找到强光源,照得自己光芒四射!而我实实在在地能够用money来衡量我的价值!可是你呢?” “是哦,是哦,如果用money来作为能力评价的尺度,我不如你!但是,我现在积聚的是无形的社会价值,总有一天,这社会价值会变成经济价值的!” 战争本来是外部的,不知道怎的就变成了内部战争。学理工科的人总爱拿事实做论据,而自己的经验是最直接的,何况有点小本事的人,更爱把那点点的成就挂在嘴上。据说有个民族,用手抓肉吃,把满手的油一丝不漏地涂在裤子上,油垢的厚度和亮度,就是那个人“财力”和“富贵”的象征。此时的陈忱偏把自己那带“油”的裤子翻了出来,还添了点“盐”,加了点“醋”。但听到孟雪愤怒的声音像害了重感冒,沙哑中掺和着尖锐,便语气缓和道:“翻脸跟翻书一样容易,这样当领导可不行啊,要懂得做人啊……” 孟雪的怒气已经膨胀到极至,仿佛在身体周围长出个静电屏蔽,任凭陈忱的话是一束束激光似乎也无法穿透,反而统统反射回去,又好像一把质量绝好的大雨伞,只听得那“砰砰”的雨声,却把雨结结实实地挡在外面。孟雪“啪”地把门掼上,走出家门。 人行路边是一丛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相思树,平平的形状宛如当今时髦男人的小平头,被地面上的幽幽的绿色灯光逆射上去,在夜毫不吝啬施舍的黑暗中,好似千万个萤火虫在开prty。孟雪患得患失地看着那树影,真羡慕它们托生成植物,自己为什么托生成动物,而且是这样的具有劣根性的人这种自称高级的动物呢?!当了人还不算,还要读书,从小学读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硕士,从硕士到博士生,这究竟是谁安排了这样的路让你去走?可是,从光秃秃的自己,到一层层地镀上“知识”黄金,这“黄金”什么时候能够换来油条、烧饼来充饥?二十几岁的时候,有着美妙的理想,确定的目标,如今三十几岁的人,反倒迷惑迷茫迷途迷失了,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忽然,一只青蛙跳到眼前,两只突出的大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哦,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呢?可这人铺成的水泥路不是个休息的好窝,你错了。那只青蛙还呆呆地看着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脚下的路不适合自己。孟雪只恨自己,如今虽是在读博士生,却没有广度、深度,否则,兽语也该会的。没办法告诉这只青蛙,只好动脚把它拨到路边的树丛中。蓦然回首,那青蛙却已经不在“灯火阑珊处”了。青蛙尚且有自己一脚之功的协助,而自己的老公却巴不得踏上自己一脚,立时悲痛顿足,一掌扬到路边的挂满胡须的榕树上,权当是打陈忱了。手掌麻稣稣地痛的同时,心底一阵痛快。上个世纪的鲁迅先生造的“阿q精神胜利法”该是一服自我调剂的良药。 大多数女人有个特别的嗜好,就是夫妻或恋人吵架后,女人总爱离家出走,离家后却总希望男人寻找自己,然后才肯光彩地回归家里,以示女人的身价。孟雪身为女博士生,却和一般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其实,人性的本能是很原始的,就像是男人自然知道懂得站着小便,而女人也懂得蹲着方便一样。她手掌的火辣辣还没有隐退,心头却燃起一团火,不住地拿出手机,生怕藏在包里错过了陈忱的召唤。可是,那团火燃着的不是干柴,只是一层薄薄的纸,禁不住烧,一忽儿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手机真的响了,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作家,我是一个崇拜你的读者,能否赏光一见?” 电话里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仿佛西伯利亚寒流掠过后,东南亚热流突然而至。孟雪冻僵的身心没有经过复苏就直接升腾了。作家!呵呵,有人称自己是作家了。真是无心插柳,一部《高贵女人》把自己带入作家的行列,而在中国能够称得上作家的人屈指可数,可科长职位不知道手指带脚趾一起能否数得过来?好像火车钻出隧道,天空一片广阔,她豁然开朗,身体似乎飘浮在空中,轻轻无所依的美妙。那男人根本不知道贸然地邀请占尽“黄道吉日”,恰逢孟雪不被召唤,无颜回家,无处可去的时候,幸运。 到了电话里相约地点海天茶艺居,孟雪直奔女洗手间,并非腹中废物急着出世。显然,镜中的一副蛋白质尊容被泪水糟蹋过,睫毛却装饰了晶莹,脸色惨白,要是有点化妆品就好了,尽可化悲痛为美丽。可自己出门匆匆,身无任何膏啊、霜啊什么的,忽然想起《 gone with the wind 》中斯加丽,用手使劲在脸上掐了两把,一片红云迅速飞上脸颊。又想起美国电影《真实的谎言》的女主角,于是,把手伸到自动出水的龙头下,手心里攒满了水,涂到头发上,光光亮亮,打了摩丝一样。她的嘴角漾出满意的微笑。  
    三 职位竞聘(4)
    出了洗手间才注意到,茶艺居里不知道为什么烟雾缭绕,好像进了寺院一样。敞开式方桌间隔,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所以,这里不可能是寺院。浮过袅袅余烟,她来到十六号桌前坐下。对面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这男人第一眼看上去很英俊——耳、鼻、眼、脸、嘴搭配协调,而单挑哪一个都是“丑”角;第二眼看上去很成熟——眼角养着几条鱼尾巴,活灵活现;第三眼看上去色眯眯——目光探照灯似的锁定孟雪,只看得她两颊燃起两团火,愈烧愈旺,孟雪恨不能拿起脚边的干粉灭火器,心里后悔不迭,刚才洗手间,脸上两下白掐了。又抬眼瞭他一眼,却发现男人的脸也是件艺术品,虽没有女人的润肤霜、粉底霜、香粉的层层细致的修饰,却是经过粗制——被剃须刀加工过的。 “请问,您就是方先生吧?”孟雪坐下,说道,“我是《高贵女人》的作者。” “噢,我是方国豪,《榕报》的编辑。”他好似大梦初醒,又好像大病痊愈,忽然来了精神,“复旦大学( 女博士的风流韵事(连载完)  ./18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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