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第 1 部分阅读

    《往事如烟:《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
    还原人生故事: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
    文/汪逸芳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是一部纪实文学,套用流行语也可以算为“记忆文学”吧。
    但这部书却是如实地追忆了丁是娥、解洪元和顾月珍的三位沪剧表演艺术家的真实人生,既让世人看到他们奋斗成名的不容易,也让人看到除却个人的努力之外,还有运气和机遇,以及左右人思想和行为的时代力量。新中国成立之初,沪剧《罗汉钱》《赵一曼》是如何真诚地撞开了戏改的新局面,让普通劳动者和改天换地的英雄同时“占领”了戏剧舞台;60年代初,一出沪剧《芦荡火种》又是怎样成了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的母本,差一点再次成为戏剧革命的样板……
    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解波作为名人的后裔,既不淹没他们的成就,也不掩饰他们的性格弱点和过失,直白道出当年的功过是非,把他们鲜为人知的心灵磨难史如实写出,为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种岁月,曾经有过那样一些人物,懂得活着是多么不容易”。作者自1982年起穷十年之功,去逐一采访、搜集并核实资料,她下定决心要“还原、还原、再还原……”这样的“记忆文学”,会不会因为真实而失却她作为文学摹本的力量呢?作品人物丁是娥、解洪元和顾月珍会不会因为出现了性格阴影而影响人格魅力呢?
    记得有一幅漫画,画的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面:正面示人的一张纸上写着“信息公开:好事、喜事、成绩……”后背也有纸一幅,上书“个别保密:坏事、丑事、错误……”如此针砭时弊的漫画谁都会会心一笑,似乎在人的天性里,就有包涵过失、隐蔽缺陷的弱点。
    我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定式,谁都愿意以辉煌的一面示人。如果换作为人作传,那无论是被颂者还是写颂人,都愿意将“华彩乐章”示人,以示“光明磊落”,写者也总是善良地站在适当的角度,在适当的射灯配合下,努力放大以至夸大成绩与优点,尽可能地缩小或遮蔽丑事与过失。假如是遇上为名人立传,那就更需要谨慎再谨慎,以免有损名人形象,不再光辉不再完美。
    在这里我钦佩作者说真话的勇气,也钦佩作者作为名人之后的气度和坦然,本可以粉饰而不粉饰,本可以遮掩而不遮掩,是非曲直一并呈上,虽然也同属于“记忆文学”,但这样的记忆是伴随着个私灵魂流血的疼痛,这样的真实记忆只会让人更加心悦诚服。这不得不让人想起为此书题写书名的冰心老人——中国女性的真正的人生榜样。
    人生的正面与负面——读解《我的爸爸妈妈和阿…
    文/一方
    有一幅漫画,画的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面:正面示人的一张纸上写着“信息公开:好事、喜事、成绩……”后背也有纸一幅,上书“个别保密:坏事、丑事、错误……”如此针砭时弊的漫画谁都会会心一笑,似乎在人的天性里,就有包涵过失、隐蔽缺陷的弱点。
    我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定式,谁都愿意以辉煌的一面示人。如果换作为人作传,那无论是被颂者还是写颂人,都愿意将“华彩乐章”示人,以示“光明磊落”,写者也总是善良地站在适当的角度,在适当的射灯配合下,努力发掘优点,长处,褒扬有加,报喜不报忧。假如是遇上为名人立传,那就更需要谨慎再谨慎,以免有损名人形象,不再光辉不再完美。记忆文学《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中,作者真实地写了三位表演艺术家的生涯,亲切而客观地娓娓道来,既让世人看到他们奋斗成名的不容易,也让人看到除却个人的努力之外,还有运气和机遇。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作者作为名人的后裔,毫不讳言,能言是则是,非则非,本着客观、真实,还历史本来面的写作态度,还人物生存的自然状态,不淹没他们的成就,也不掩饰他们的性格弱点和过失,写出一个个立体的栩栩如生的演艺家。
    也许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折腾点什么,就像幼童与成|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故意地弄出一些响声来,以提醒大家关注他的存在。成|人也一样,有人把“折腾”诠释为不安于现状的奋斗与“要事儿”。
    如果按这样的说法,书中的“爸爸”解洪元自小就是个爱折腾的人,逃学, 逃工,帽子店的小k 不要当,离家去流浪,差一点把小命折腾完了,偶然给小姑发现才被强制领回了家,没几天却又去学唱戏。没想到传统的戏学文化中的儒家思想改变了他,自爱自强了,唱出了名堂,唱红了上海滩;“妈妈”顾月珍原是个雪地弃儿,老篾匠动了恻隐之心把她抱回了家。母亲是出了名的乖乖女,迫于生计才去学艺场折腾;而苦命的丁是娥“阿姨” 九岁亡母,穷困潦倒的父亲决定卖女葬妻,幸遇湖州经商的姑妈如“九天仙女下凡”,用五十大洋救了她,并把爱唱曲儿的小姑娘送进了戏班子“吃开口饭”。爸爸妈妈和阿姨就这样无怨无悔地进入了旧上海的演艺圈 。
    三位年少的“跑龙套”从名不见经到一夜红遍十里洋场,是努力,是机遇,也是不折不挠地折腾的结果。苦难中的父亲与母亲给各个戏班子打工,丁阿姨也曾一度为钱下海,与从日本回国的眼科医生梁森做起了封锁线上黑白两道的木柴生意。抗战胜利梁森落魄,丁阿姨重返舞台,与爸爸妈妈结成了艺术联盟,三明星组建“上艺”自己当戏老板。天道奏勤,父亲的事业如日中天,只只戏卖座。生活出现了福星高照的转折。父亲于1948年登上了“沪剧皇帝”的宝座,有一双儿女和一幢小洋楼,他的沪剧唱腔唱成了一个流派,也许顺应了古话“福兮祸所伏”,母亲因怀孕暂别舞台,哪知原本排第二的丁阿姨一下子蹿红,父亲为了丁阿姨甘当“绿叶”,父亲成为丁阿姨众多情人中的一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一份《申曲日报》上的“天窗”泄露了秘密。妈妈希望爸爸 “浪子回头”,父亲也一次次许愿,但却越来越陷入婚外情而不能自拔,父母终于反目成仇。也许爸爸天生爱折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热衷于演艺界的公益活动以冲淡家庭纠纷。男人离开女人也许会变得更加勇往直前,而天生柔弱的女子离开了舞台离开了父亲变得不知所措。这时候幸亏改朝换代了,一场歌剧《白毛女》唤醒了她心底沉睡的勇气,潜心向佛的母亲请回朱德和毛泽东像与观音大士的佛像一起共受香火。一个患有“肺痨”的弱女子动用了一生积蓄的黄金白银,创办了“努力”沪剧团,似乎是赌气与父亲“对着干”。
    丈夫一个团妻子一个团,这样的事情自然成为新闻。爸爸不仅把不到10岁的女儿和蹒跚学步的儿子丢给了弱不禁风的妻子,还把含辛茹苦地把自己带大的寡母也扔给了妻子,好男儿甩甩两手出走了,最终跟情人走到了一起,与丁阿姨合力成立“新上艺”沪剧团。远望着母亲咬着牙以弱肩抗起“努力”沪剧团的大梁,看她孤家寡人地演革命戏编现代戏,然而当孱弱的母亲倒在舞台上之时,父亲当任不让地赶来救场,把与戏院的全同履行完毕。当母亲去香港演出收入低微,当掉了银质刮舌板和一切可当之物,依然凑不全回程旅费,她首先想到的是向解洪元求救。爸爸自然如妈妈预料的那样寄来了旅费。然而回到上海妈妈再次见到爸爸又重陷感情纠葛,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思维定式:一码归一码。
    上海解放了,谁都想紧跟时代,谁都希望在党的领导下刻意地追求进步,书中的父亲、母亲和阿姨均在新生活的感召下努力地改变自己。
    1949年以后,父亲忽然不希望“折腾”了,积极追随共产党渴望成为有稳定薪水的“公家人”,紧跟时代,紧跟时尚,带头给自己减薪,工资降了又降,致使全国定文艺级的时候他再也提不到丁阿姨的级别。丁阿姨在50年代遇上了好运,一部《罗汉钱》使她唱进了中南海,演出的剧照一度成为流行全国的月份牌,以致使许多人不知有沪剧,但却知有《罗汉钱》有丁是娥。她努力地求新,求进步,差不多每一次“折腾”都见成效。
    率真性情的丁阿姨历来我行我素,1957年说了一些真话,差一点点成为右派。幸亏认罪早,认罪态度好,才被党从悬崖边上救了回来,回到人民的怀抱。一年后,与母亲一起成为旧艺人改造的典范,同年加入共产党,并作为民盟上海市的代表赴京参加同一次会议。昔日的情敌邂逅在开往北京的同一节软卧车厢里,并还被戏剧性地安排在饭店的同一间房间里。丁阿姨用上海话呼起母亲的昵称“阿月珍”来,希望寻求共同的防线对付不求上进的解洪元。而母亲总也解不开是丁阿姨抢走了我们父亲的这个“结”,她不能苟同丁阿姨,她的心底依然有不灭的爱……
    爸爸与丁阿姨是市沪剧团的演员,而妈妈则是区属沪剧团的演员,丁阿姨任何时候都可以有父亲的帮衬,她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关系,妈妈与丁阿姨早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妈妈一生孜孜以求的三件事:第一、入党;第二、进国营;第三、演戏给毛主席看。丁阿姨轻而易举地做成了,而母亲的最后一个心愿至死都未能实现。
    丁是娥阿姨的一生是辉煌的,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和三八红旗手,荣誉纷至沓来。60年代由她主演的《芦荡火种》成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的母本,使沪剧团再度晋京,只是令丁阿姨想不到的是一出地方戏居然成了党内两条工作路线的焦点……
    在丁阿姨上冲刺的时候,父亲悄悄地躲在一边,拎着他的第二个家——一只破旧的藤篮去公园下棋。爸爸不是个完人,更不是圣人,在他心灵孤寂的时候陷入了生活的迷途,以至在丁家的地位有时候竟不如一个保姆。
    丁阿姨被世人称作是“拔头筹”“要事儿”的角色,但想到底她也有排除不了的心灵孤独,她失却了生育能力,这是她生命中的软肋,虽说有三个孩子,自然都不是她生的;而母亲呢,个人生活更是不如意,先是错过了真心对她好的何慢伯伯,后是为某个领导奉献了贞操,当听说对方不可能与发妻离婚时,母亲断然拒绝了他。然而却成为“文革”中最有色彩的小辫子。当满墙的大字报飞来的时候,妈妈的爱徒问:“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吗?”母亲回答:“是真的,共有过三次。”徒弟又问:“别人怎么会知道?”妈妈说,是她自己向组织汇报的。这是属于一个时代的天真了。
    “文革”是最难捱的日子,爸爸妈妈和阿姨他们仨都成了革命的对象。
    丁阿姨希冀通过揭发别人以自保,父亲则是苦苦煎熬着,临终前对女儿说:“没有你丁阿姨,我是渡不过这场劫难的。”正是由于共患难,才使两颗分离了太久的心真正走到了一起,为此父亲感谢劫难;为此,解氏的后人感谢丁是娥阿姨。丁阿姨也感受到“相依为命”的不易。
    在“文革”中最孤苦无依的是妈妈,成年的女儿远在北京,未成年的儿子尚不太懂事,身边无一可以依靠和商量的亲人,内心的忧虑和苦痛无处诉说,然而就是这样的弱女子却成了全上海沪剧界“两个死硬分子”之一,拒不承认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自以为自始至终地执行了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自然也就吃了更多的苦,她苦苦等待,殷殷期盼,却在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坠楼身亡……
    在这部书里,丁是娥是辉煌的,在辉煌的同时也让人看到缺失和过错,换言之恐怕在某些外人看来还有点儿坏,但却依然不能否认她经营人生的成功,她具有常人不及的聪慧与能力,有洞察艺术真谛的感悟力,她不失时机地在旧时代出名,在新社会大放光彩,人生大舞台,舞台小人生,生命中的几度起起伏伏依然没有将她击倒,熬过“文革”终于获得“解放”,复出后的丁是娥阿姨成了一只金凤凰,伫立于人生的峰顶。纷至踏来的鲜花和荣誉堆放在她的脚下,阿姨是强者,是社会的成功人士。“要把损失的时间抢回来”,这恐怕是丁阿姨和所有蒙过难的艺人最真实的思想:演阿庆嫂,演并不重要的小角色,为年轻演员托台,总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工作,为社会,也为自己,努力地克服私欲,一丝不苟地做出利他行为,几成为一个熠熠生辉的公众形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古言“金无足金 ,人无完人”,真实的叙述不仅没有损害她的形象,重现了现实生活的丁是娥,立体的丁是娥,有血有肉的丁是娥,书中的丁阿姨才可敬可亲可信,让人真正可钦佩。
    冰心老生前为本书题写书名,也正是基于对作者的的信赖和对已故名人的肯定。
    传记文学当如何写?在一个“记忆 文学”成为话题的年代,让我们反思,也让我们每个活着的人真正有了气度和坦然,不回避是非,不抹去记忆的阴影,更不改写史实,还世人一个普通而可信的名人生涯。
    这就是本书对于书界的贡献。
    孱弱的作者,直面人性弱点:记《我的爸爸妈妈…
    文/汪逸芳
    解波,1942年生于上海。她落生时父母在演艺界已经成名,因此她看不见父母住“滚地龙”的艰难时日,在她稍稍懂事,亲眼目睹爸爸妈妈和阿姨三位一体成立了自己的戏班子“上艺沪剧团”。两年之内,他们的家从上海的里弄角落搬进了独家小院的三层小洋楼。发达了的爸爸不仅接来奶奶,还同时接来了奶奶的亲姐。
    一个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现出了热气升腾的气象。
    妈妈是个好强的人,身体却很不好,得了在那个时代被判为绝症的“肺痨”。身怀弟弟的时候晕倒在舞台上,医生对父亲说为了母亲的身体,以后最好不要再登台。然而这样的话爸爸怎么敢和爱戏如命的母亲直白道出?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使父亲再也不能开口说母亲身体的事____母亲在家待产生子之时,爸爸和演对手戏的丁阿姨好上了。桃色绯闻长了翅膀满天飞舞,小解波浑然不觉家里发生了某些质的变化,爸爸“忙”得不落家,她看见的是妈妈咳嗽,偶尔吐血,奶奶如临大敌似的不准大家吃母亲吃剩的饭菜,母亲更孤独了,六岁的小女儿为了安慰母亲倒过来给母亲喂鸡汤,就在“你一口我一口”中感染了细菌,得了“栗子串”。直到父母离婚,她才意识到家庭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爸爸和丁阿姨组成了家庭,有关他们的桃色新闻立马烟消云散。然后是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法院把儿女和房子判给了母亲,父亲甩甩手潇洒地只带走了他自身,留下他的寡母和媳妇一起过日子。
    50年代有一位儒雅的共产党的干部何慢走进了母亲的心里,何慢伯伯给执意要演革命戏的母亲许多支持与帮助,母亲问女儿:“让何慢伯伯到我们家里来,好吗?”女儿却一连摇头说“不要不要不要”。于是母亲依然进进出出一个人,弱女子的背后少一根强有力的精神支柱。没几年,解波高中毕业为了图光荣,瞒着母亲报考北京大学,当把通知书递到母亲面前时,母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却流着泪尊重女儿的选择:“党挑了侬,姆妈勿怪侬。”
    于是正成年的女儿也甩甩两手北上了,这以后又发生一件事,在解波头两年暑假回家时总是看见一个很关心她母亲的领导,以后却在他们家突然绝迹了。不能问为什么,只知道母亲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半夜会梦游。似睡非睡时的一些呓语令人心惊肉跳:“前阳台临马路,来来往往有路人,影响勿好,后阳台下面是天井,勿会吵别人。” “勿拨(给)我唱,我到马路上去唱,一家头(一个人)唱,看看有没有人听。”“我以后不是自杀就是发疯”……似乎母亲的生活和工作都出现了问题。
    症结在哪里呢?十八九岁的花季女儿想帮助母亲,就给市监委写了封信,希望借此得到支持而改善母亲的现状。哪知这封信转到了当事人手里,可想而知母亲的日子更加不要好过了。再往后“文革”开始了,单纯的大学生只相信母亲执行的是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就寄了一张大字报给母亲的单位,一周后在解波所在的中央级党报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面墙的关于她母亲的大字报。母亲终于熬不过漫漫长夜,于1970年坠楼身亡。
    1970年作者才二十多一点,是个报龄只有五年的小记者,她和所有的青年一样追求进步,要求入党,然而“文革”却给了她一个黑黝黝的家庭包袱:父亲母亲还有阿姨无一幸免地挨批斗,丁阿姨把戏唱进中南海的《罗汉钱》和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的母本《芦荡火种》,母亲主演的《赵一曼》,爸爸的解派唱腔,等等,曾经有过的成就皆成了“罪证”。母亲则成了上海沪剧界两个死硬分子之一。但同样面对灾难,父亲与阿姨彼此成为对方的拐棍,阿姨说:“我是砧板上的肉,挺斩!决不自我了断。”正是有了这样的相互扶持,父亲才得已渡过“文革”。为此,解波感谢丁阿姨。由此她想,如果当初年幼的她不反对母亲与何慢结合,如果她没有写那封信,如果她没有寄那份大字报……
    问题是现实不可能有“如果”,并且历史也不可能重演。母亲的死是解波椎心泣血的心灵苦难,使她陷于深深的自责不能自拔,导致重度失眠极度忧郁。想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在肚皮上划着字母就会沉入梦乡的阳光女孩一去不返。作者发誓要寻找母亲的死因。可是当作者追寻现实的蛛丝马迹查到根底时,竟发现是自己给监委的信害了母亲,直接导致了母亲向组织“交心”,以致成为“文革”中最有色彩的辫子。1982年在她为丁阿姨的“谈艺录”完成余下的章节时,她发誓要为屈死的母亲写本书。但现实中的某些事件又使她不解: 重获“二度青春”的丁阿姨像一只金凤凰站立在人生的巅峰,简直成了一丝不苟无私无欲的一个完人。出了门是社会闪闪亮的公众形象,但回了家面对琐碎面对家人形象却又不怎么“高大”,弟弟有弟弟的看法,妹妹有妹妹的想法,剧团里也是众说纷纭,这样的迷雾令解波好奇,特别是当阿姨罹癌逝世好评如潮的时候,更挑起作者对人生、对人性客观的思索,她下决心要去寻找他们成长的足迹,去探索他们心灵磨难的历史,力求还原生活的真实,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这段采访和搜集资料的时间长达十年,作者 “只是想把他们曾经有过的爱恨喜怒展现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种岁月,曾经有过那样一些人物,懂得活着是多么不容易”。
    在这里我钦佩作者说真话的勇气,也钦佩作者作为名人之后的气度和坦然,不去粉饰历史,不去扭曲当时的客观实事,虽然也同属于“记忆文学”,但这样的记忆是伴随着个人灵魂流血的疼痛,这让我想起为此书题 写书名的冰心老人_____我们女性的真正的人生榜样。
    序
    文/ 袁  鹰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或说: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舞台上的离合悲欢,生生死死,无一不是人生的缩影。大千世界,百丈红尘,处处动荡着天灾、人祸、离散、挣扎、搏击、机遇、挑战、成功、失败、沉沦。人生几十年,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总有说不完的戏剧性。生、旦、净、末、丑、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踩着什么样的锣鼓点子上场,在什么样的气氛中退出舞台,都看你自己如何把握。而对于从事戏剧的人来说,戏外的人生,总比舞台上更丰富多彩,更错综复杂,更曲折动人,也更刻骨铭心,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欣慰只在自家心中,眼泪只能往自己肚里咽,外人是无从理解和感受的。人们只看到出将入相,花团锦簇,只欣赏一颦一笑,只听到婉转歌喉,看到满意处,只会鼓掌喝彩,击节称赞,他们有多少人知道台上的内心苦乐呢? 戏剧家夏衍、于伶、宋之的在六十年前合作写了一部五幕话剧《戏剧春秋》,旨在反映话剧作为中国新兴戏剧运动的艰辛历程。第四幕结束处,那位为话剧事业历尽辛酸苦辣的戏剧家在后台苍凉地独语:“鼓掌,是的,你们知道的只有鼓掌。可是有谁知道,这欢笑后面,包藏着多少人的血汗,多少人的眼泪!一批人来,一批人去;一批人暂时被当作宠儿、明星,一批人又渐渐地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若燕、云霓会被人们忘记的。可是,这些被忘记了的,渺不足以道人,他们的尸骸,筑起一条道路。不踏过这些人的尸骸,中国新剧运动是不能达到她的目的地的。”作者们在“后记”里引了他们的伙伴这一段台词以后,语重心长地说:“是的,我们要感谢这些人,不辜负这些人。我们是打算追随这些人的。” 是的,“这些人”,这群人,以他们为代表的同样孜孜不倦以至毕生从事于戏剧事业,为人间奉献真、善、美的无数人,都是永远值得读者、观众尊敬、感谢和怀念的! 我历来认为:为剧人作传是十分困难的事。不仅由于他们和她们历经曲折、险峻的人生,有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更由于他们和她们心灵上坠着太重的压力。五光十色的粉墨春秋,坎坷沉重的台下年月,常使得剧人们举步维艰,尝遍人世间的辛酸苦辣。比起话剧这门新兴的戏剧,戏曲剧种剧人们的命运更悲惨些。即使曾被誉为“国剧”的京剧,享受过“内廷供奉”的优渥地位,也一样有吐不完的苦水。从《名优之死》、《风雪夜归人》、《秋海棠》这些剧作里,就能看到大幕后的一角。那么京剧以外的地方剧种,那些解放前长时期社会地位低下,被视作草台班,被认为未入流的艺人们又如何呢? 每个剧种都走过一条漫长曲折的崎岖道路。 每个剧种的剧人,从名角到龙套,都有一部只有自家知道的血泪史。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这本文学传记,将我们带到拥有大量观众的江南地方剧种之一的沪剧舞台边,结识上世纪活跃在沪剧舞台的三位沪剧表演艺术家和以他们为代表的一代沪剧艺人。 解波女士是我四十年的老同事。她出身沪剧名门,在娘肚子里就听熟了沪剧曲调,随着妈妈在台上打转。这位受父母宠爱的“阿波囡”,从幼年起就饱尝家庭的温暖和酸楚,加上六十年代起那混乱疯狂的岁月带来的创痛,未到中年,便已伤于哀乐。她十几年前就萌发要写一本书的念头,写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写自己深受熏陶的沪剧,更写她的父亲解洪元、母亲顾月珍和继母丁是娥。这三位在近几十年从滩簧、申曲走向现代沪剧的历程中,献出自己的青春、血汗和泪水,各自都走过非凡的道路,有过尝试成功的喜悦,更多的是遭受过失败和挫折,蒙受过侮辱和委屈,跌倒了再爬起,在上海这个“海”里滚打扑跌,呕心沥血,丰富和发展了沪剧的舞台艺术,也使自己成为有响当当代表作的璀璨明星。他们同解波又有如此亲密不容替代的亲情。这样的题目,这样的作者,虽不能冒叫一声除她以外“不作第二人想”,确实也很难得。我知道她为写这本书耗费了许多心血,几度下江南寻访旧迹,查阅资料,拜访老辈,找寻三位先人的踪影。她本人又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文革”前毕业的高材生,文学功底深厚,写过不少文情并茂的散文,所以在这本书里更是文思汹涌、笔底生花,将爸爸、妈妈、阿姨各自几十年风风雨雨中的遭遇,三个人之间聚散离合、恩恩怨怨,都能写得细致入微,字里行间,情意绵绵。浓郁的上海风情、江南韵味,读了十分亲切有味,仿佛又回到石库门弄堂里,坐在矮凳上听阿婆阿姨娓娓细语,看小囡奔跑哭闹,收音机中传出的沪剧、越剧和弹词曲调,不觉陶然。这也构成本书语言艺术的一个特色。 岁月悠悠,风流星散。作者的三位亲人先后去世,感情的狂澜巨浪,渐渐归于平静,时光磨洗,水波不兴。作者站在世纪末的门槛前回首来路,自会用更多的理性去审视和反思过去,即使是最亲最近的人,即使是曾经给自己带来过心灵震撼撞击的人,也会用冷静的双眸和心情去看待,去分析,去沉思。在怨恨面前,更多的是宽容;在愤懑面前,更多的是理解。毕竟都是共同经历过那几十年动荡的岁月,共同遭逢和承担了历史造成的悲剧性命运。在那场浩劫的大网中,谁都逃不脱,避不开。我们这一代人,生正逢辰,不由自主或先或后都卷入半个多世纪的波澜壮阔中。一个人、几个人的历史,也是一代人的历史,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自觉不自觉,都将为民族的历史留下记录和佐证,让后人知道,他们前辈的路是怎样陪伴着笑和泪走过来的,他们又应该怎样珍视自己现在和未来的生活。我以为正是在这一点上,解波这本书具有超越它题材本身的价值。 2004年3月&nbsp&nbsp
    楔子 恭肃喧腾陪盛典(1)
    1988年7月9日。上海的太阳出奇地迟睡早醒,早早睁开惺忪的眼,倾泻热辣辣的光芒;玉带横陈的黄浦江,波纹间跃动出点点金黄和殷红…… 马路多了空闲,里弄少了喧哗,连小猫咪都匿身阴凉的角落,不再追扑嬉闹。炎热挡不住心的向往,从上海郊县、从市区,有工人,有农民,也有商业职工和解放军,纷纷拥向通往龙华殡仪馆的道路,无数的脚步踩着滚烫的土地,每一步,都迸发出一朵扇形的火焰。 火焰贴着地皮滚动、燃烧、飞扬,如惊雷疾走,似狂飙呼啸,扑进龙华殡仪馆的大门,汇成一股红彤彤的哀思。 雅静的殡仪馆,花如云,人似潮。建馆以来,第一次为一个追悼会租光了全部花圈。红地毯一般庄重的消息徐徐铺展: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市长朱基敬献了花圈。亡者弥留之际,市委副书记曾庆红亲临病房探望,并捎上朱基市长的问候…… 步入吊唁大厅,扑面而来的,不是死亡的苍白,而是锦上添花般的荣耀和艳丽。重重叠叠、挨挨挤挤的花圈落款上,可以找见许多尊贵的名字:江泽民、芮杏文、陈丕显、朱基、巴金、汪道涵、杨堤、徐寅生、夏征农、谈家祯、俞振飞…… 肃立会场的有上海市的领导曾庆红、胡立教、刘振元、陈沂,文化名人张瑞芳、袁雪芬等。市文化局副局长乐美勤主持告别仪式,市委副秘书长刘文庆致悼词。褒奖有加的悼词,无力压住会场的喧哗,两千余名吊唁者拥入大厅,厅内早已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活像沙丁鱼罐头似的人挤人。后来的群众,不论男的女的,抑或老者少者,左冲右突,钻缝觅隙,封死了走廊,堵严了窗户,淤塞了门口…… 何人大殓,牵动如许人心? “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是我的继母、一代“沪剧女皇”丁是娥。 我从北京南下,无意亲炙继母葬礼的火红,只担忧老父难以承受鼓盆之戚。老父大名解洪元。早在20世纪30年代末,创造了黄钟大吕般的解派唱腔,并在1948年和1949年交替之际荣登“沪剧皇帝”的宝座。那是《沪剧周刊》举办公众投票评选的结果,类似如今的《大众电影》百花奖。 恰恰此时,丁是娥阿姨搅乱了我们的生活,导致我父母暖巢倾覆。1953年,他俩正式结为连理。之后,男人一步步跌入暗谷,女人一级级攀上辉煌。我偏执地认为,丁阿姨正是踩着沪剧皇帝的双肩,摘下了沪剧女皇的冠冕。我私下窃议,女人若想建立丰功伟业,需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心力,也需要男人的倾心扶持。遥想盛唐风云,若不是唐高宗李治的懦弱、多病和偏宠,哪能成就一代女皇武则天的千秋功业?当然,女皇冠冕轻重有别,高下不等,但其理相同:凡善于把握和利用男人的女人,常常容易获得丰盈的回报。 我父亲有这种感受吗?未必!阿姨遗像旁的那副挽联是不是外化了老父此时此刻的心声:“半世唱随,我病累卿劳,何意匆匆先自去?暮年哀乐,人亡感琴在,不堪默默唤魂归。”老父晚年多病,喉癌失声,似乎理应远行于阿姨之前。老年夫妻,大抵先行者是幸运的,滞后者往往走不出创痛的阴影。 在丁是娥阿姨生前,父亲很少刻意拉近她与我之间的距离,我也坚执地长久地疏离她、漠视她。直至生母玉碎,老父罹癌,我才勉强喊她一声“阿姨”。她也并不将我名列门墙,只向旁人介绍,我是她丈夫的女儿。 匆匆南下奔丧,我诧异,我惊愕,原来在那么多上海人、外省人的心目中,她不仅是一座沪剧艺术的丰碑,还是一位行芳志洁、品格高尚的楷模。 她的佳话远比夏日骄阳更炽热,提起她塑造的《罗汉钱》中的小飞娥、《雷雨》中的繁漪、《鸡毛飞上天》中的林佩芳、《芦荡火种》中的阿庆嫂等等,沪剧老观众无不记忆犹新、跷指赞叹! 提起上海沪剧院的新秀茅善玉、吕贤丽、倪幸佳等,圈内人士认为是她走上领导岗位后,力擢幼苗,力推新剧,功不可没。 提起她热心社会公益,更是好评如潮、美誉胜火…… 短短的六十四年人生路程,漫漫的五十五度梨园春秋,直至积劳成疾躺卧不起的前一天,这一年的1月25日,她仍强支病体下乡到奉贤,参加一年一度的“回娘家”慰问演出。 击倒她的是癌,查明时癌细胞已从肾转骨。癌入骨髓,其痛可知。她却长期用一把止痛片,支撑繁忙的奔波劳碌。难道她就不知痛吗? 人生倒计时,她仍把病房当成理政大殿。时逢沪剧中青年演员声屏大奖赛,作为评委会主任,她请求医生搬入一台电视,遭到婉拒,她用耳机场场收听,写下评语。各色人等更是川流不息朝觐,接受她事无巨细的布置与吩咐,重者商讨赴港剧目与人选,微者责成沪剧院所属小百货商店满足顾客退换衣衫的要求…… 她企盼及早走出医院,完成两件久悬心头的大事:年内9月,她要率沪剧团首访香港;11月,她要举办个人表演艺术演唱会,拍摄艺术专题片,她想把积累多年的表演心得更好地传于后人,想把沪剧推向港澳,推向世界…… 怎么能相信,活泼泼的生命,如日中天的威望,触手可及的心愿,倏忽间,合拢了红丝绒大幕,只留下黑沉沉遗憾。 清理遗物,发现她仅有两千元存款。 一代“女皇”,身无长物,一切都献给了中国共产党。她在“十年动乱”后,把补发工资中的一万元交给了党组织,之后,每月缴纳党费一百元,占全部工资的三分之一。她对外人,慷慨大方,礼数周全,常常援手相助;她对自己,操守清正,不吃请,不受礼,不占公家丁点便宜…… 一句来自高层领导的评语好像早就盖棺论定:“要像沪剧演员丁是娥一样,首先是党员,然后是演员。”此言之版本,有人说出自中央组织部部长宋平之口,有人云乃是习仲勋或宋任穷的谆谆之教。众说纷纭,似乎也不必细究,因为这代表的是党的推重。 她生前拥有璀璨夺目的光环: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历届上海市人大代表,全国文联委员,剧协上海分会副主席,并荣获全国“三八红旗手”、上海市模范共产党员称号。 巨星陨落,迸溅出的痛惜,深深浅浅,朵朵耀眼炫目。纷至沓来的人流涌入丁宅,涌入客厅临时改成的灵堂:记者采访,电视台拍片,亲朋好友依依惜别。香港申曲迷太太组团吊唁,其中的七妹陈丽萍是丁阿姨少时的友伴,暌隔三十余载,去秋初初重逢,今夏忽忽永别,泪水酸透了思念。一位青年长跪灵前悲恸哭泣,他叫丁伟,曾不慎失足,观看沪剧《野马》心灵受到震撼,承蒙丁阿姨相助走上正路,成家立业。沉甸甸的再生之德,牵拽着他痴痴守候于恩人的病房外、灵位前……
    楔子 恭肃喧腾陪盛典(2)
    唁电唁函在我手中泻成了长瀑:有名重当代的夏衍、阳翰笙、周巍峙、张庚、郭汉城、刘厚生、吴祖光、红线女、常香玉、陈书舫、新凤霞、王昆等,更多的是黎民百姓,一位上海电机厂的沪剧迷自费出版了一页悼念专刊,一位上海电影厂的职工寄来了挽( 往事如烟:《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  ./3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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