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妆》292 枯木逢春，冰雪变火山

    柳妆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乔文的要求，在乔家人感激的目光中放下了窗帘子，马车缓缓离开。
    “二姐姐，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心软。”柳妆面向柳仪说道。
    曾经的柳仪是比较清冷的，绝不多管闲事。
    柳仪无奈地道：“五妹妹，你会不会为难？”
    毕竟柳妆是铁家的儿媳，站在铁家的立场上，铁家这些年原本是疏远乔家的。
    柳妆爽快地道：“即使六妹夫不开这个口，我也会去乔家看望六妹妹的。”
    柳仪轻轻点头，放心了些，商量道：“我们是结伴去看望更好，还是错开时间更好呢？”
    柳妆拉住柳仪的手，道：“一起吧！一来，六妹妹的身体需要多休息，恐怕没空多见客人。二来，六妹妹和六妹夫的感情好，让六妹夫陪着六妹妹，我们能放心。”
    “嗯。”柳仪答应了。
    ——
    第二天，柳妆和柳仪挑在距离中午吃饭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去看柳霏。
    柳霏因身体太虚弱，这会子才刚忙完了起床、擦洗、喝药和吃早点的事。
    “二姐姐，五妹妹，你们也来了！”出声的是柳娴，她今天很早就来了乔家，与其说是来探望柳霏的，不如说是特意来等柳妆的。柳妆在她的眼里就代表着价值，因此她一见柳妆就忍不住双眼放光。
    “三姐姐。”柳妆对柳娴的态度比较淡，越过心中激动的柳娴，走向柳霏。
    柳霏靠坐在床上，对柳妆挤出一点苦笑，轻声喊道：“五姐姐。”紧接着，她又看到了跟在柳妆后面的柳仪，于是又轻声道：“二姐姐。”
    在柳妆和柳仪的眼里，柳霏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想：六妹妹能恢复得这么快，六妹夫功不可没！
    在私下里，乔文确实没少开导和安慰柳霏。柳霏现在对丈夫乔文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对柳妆和柳仪，原本她因为小产的事而对丈夫、婆家和未能出生的孩子心怀愧疚，但是丈夫的态度帮她化解了心里愧疚的疙瘩。
    之前她日夜盼着柳妆来乔家看她，现在见到柳妆的时候她却心情平静，不起波澜，因为她已经确定了谁才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存在，柳妆在她心里已经更加靠边站了。
    “二姐姐，五姐姐，三姐姐，多谢你们来看我。”柳霏主动说话。
    柳妆和柳仪又对视一眼，这样看来，柳霏的状态真是恢复得不错。
    柳娴默默地心想：真是势利眼！明明是我先来探病的，不管是按来的顺序，还是按长幼排序，都不应该把我的称呼放在最后一个啊！
    不过，这就是柳娴和柳碧的不同了，柳娴只敢在心里咒骂，却没胆子直接说出来。说来也神奇，她那心里日积月累了不知多少怨气，但是她脸上的神情依然能保持平静，没有扭曲。
    柳妆道：“六妹妹，别道谢，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就放心。”
    柳仪道：“六妹妹，六妹夫对你怎么样？”
    尽管她们心里都猜测乔文对柳霏是极好的，但是明明白白地问出来，听到柳霏亲口说出答案，这样才能更放心。另外，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话题，应该能让柳霏的心情好一点，免得想太多沉重的事。
    一提到乔文，柳霏果然心情好了许多，眼里有光，笑容不再是苦笑，而是带着一点甜，声音虚弱地道：“相公对我的好，让我感觉自己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这评价可谓是非常高了！就连柳妆也没这样夸赞过铁烧云！
    柳仪和柳妆正沉浸在惊叹中，柳娴忽然接话，柔柔地道：“六妹妹真是好福气！出嫁之前有五妹妹疼你，出嫁之后又有你夫君疼爱。我真是羡慕六妹妹极了。”
    柳娴这话不仅没能让柳霏笑一笑，反而还起到了反效果。柳霏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因为柳娴的话偏偏让她联想到了孩子的事，柳仪、柳娴和柳妆都有了孩子，甚至柳碧也生了好几个，说到福气，那种既有丈夫疼爱又有孩子的人岂不是比她更有福气？刚失去腹中孩儿的她有何德何能能让别人来羡慕呢？
    她不需要别人的羡慕，别人不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就不错了。
    因为心情变得低落，加上身体又虚弱，所以柳霏没回柳娴的话，直接变成了沉默的样子。
    柳娴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再一次腹议：真是势利眼！活该没了孩子！哼！
    一见柳霏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又没了，柳妆和柳仪都有点着急，柳妆立马转移话题，道：“六妹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柳霏虚弱地摇摇头。
    柳仪刚想接话，柳娴忽然抢在她前面说道：“六妹妹别逞强，累了就睡，反正我们不是外人。”
    每次柳娴一说话，柳霏的心情就更加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化。
    虽然柳娴表面上没有说坏话，但是实际效果却糟糕透了。
    柳仪挺无奈的，被誉为智多星的柳妆这会子也找不到完美的办法去堵住柳娴的嘴。
    就连守在柳霏床前照顾的丫鬟雨珠和雨丝也在脸上流露出不满，雨丝冲动得想要对柳娴说几句，雨珠扯一扯雨丝的衣袖，示意她冷静，两人没好气地心想：三姑娘不会说话就别说！怎么没一点眼力劲？干嘛非要惹病弱的六姑娘不高兴？
    柳娴在这里作为尴尬的存在，偏偏努力地找存在感。
    为了让柳霏的心情安宁一点，柳妆和柳仪用眼神商量一下之后，就提出告辞了。因为把柳霏交给乔文去陪伴，效果反而会好许多。
    柳娴巴不得变成柳妆的跟屁虫，连忙也告辞。
    等客人们全走了，丫鬟雨珠和雨丝一齐松了一口气，雨珠对柳霏道：“二少奶奶，你放心，下次三姑娘再来，我们保准不放她到这儿来，只让她在堂屋里喝茶！”
    柳霏苦笑着，道：“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用管她。”
    雨丝立马附和道：“嗯！眼不见为净！二少奶奶别因为那种人而不高兴。我去请二少爷来陪您！”
    说曹操，曹操就到！乔家二少爷乔文已经急匆匆地进屋来了。
    柳霏看向乔文，露出了真心欢喜的微笑。雨珠和雨丝对视一眼，眼中有灵光闪过，连忙默默地退出去了。
    俗话说，药到病除，雨珠和雨丝心想：药来了！二少爷就是医二少奶奶的最好的药！
    ——
    从乔家出来后，柳娴还想继续跟柳妆进宫去。
    “五妹妹，我们姐妹许久没在一起聚一聚了！而且，我好久没见到彩虹儿了，真是想得紧！”柳娴面带笑容，温柔而讨好地说着。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此时柳妆真是没法用笑脸去回应柳娴。“三姐姐，关于聚一聚的事，等六妹妹身体复原之后再说吧！告辞了！”
    柳娴虽然想假装听不懂柳妆的话，想厚着脸皮去登柳妆的马车，但是有侍卫阻拦她，她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妆和柳仪共乘马车绝尘而去，心中气恼极了，嘴上却无法发泄，手指紧紧地揪着手帕，几乎恨不得把手中的东西捏为齑粉。
    马车上，柳妆直白地道：“三姐姐和四姐姐殊途同归。”
    柳仪表情无奈，沉默了。
    虽然都是姓柳，但是一家人颇有一盘散沙的意思，就仿佛一个瓷碗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前些日子，疯掉的柳敏跑出门去打伤了无辜路人，伤者的家人跑去报复柳敏，柳观棋和柳家二夫人为了护住柳敏而跟那些人打架，结果都被抓进大牢去了。关于这件事，柳仪知情，而且帮了些忙，但是她没对柳妆说。柳家大夫人让柳仪直接告诉柳妆，她说只要柳妆一开口，二夫人和柳观棋立马就能被释放，根本不用柳仪这样辛苦地忙前忙后。
    不过，柳仪早就不听柳家大夫人的话了，她坚持自己的主见，没告诉柳妆。此时，柳妆的话勾起了柳仪的愁思。论起殊途同归，柳家大夫人、柳家二夫人也和柳娴差不多，柳观雪和柳观棋又是一个路子，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存在。
    柳妆可以不操心柳家大夫人那些人的事了，但是柳仪还必须管着柳家大夫人和柳观雪，还有柳观雪的妻子花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聪明能干的柳仪此时沉默，是因为疲惫、心累。
    柳妆观察柳仪片刻，看出了一些端倪，温和地道：“二姐姐，你别把包袱背得太多，别走了我的老路，一定要多爱惜自己。”
    所谓老路，就是指柳妆上次生大病的事。柳仪一听就明白了，因为柳妆的关怀，她的眼里浮现不少欣慰的神色，也温和地道：“五妹妹，我学一学你的果决，就可以少受一些累了。”
    柳妆的表情变囧了，道：“烧饼说我爱管闲事，爱操心，总嫌我让自己太累。二姐姐，你或许可以跟烧饼来一场辩论，帮我平反。”
    柳仪忍俊不禁，抿起嘴角，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仿佛心里的郁闷之气飞走了一大半。但是回到胡家后，看到了来做客的柳家大夫人和花氏正一个劲地夸胡清瑜玩弹弓玩得好，那些散掉的闷气一瞬间又回到了她的心里。
    胡清瑜正用弹弓打丫鬟头顶上的发髻，柳仪气得不轻。可以这样说，在有胡清瑜之前，柳仪是冰雪，在有胡清瑜之后，柳仪就变成了常常爆发的火山！
    “胡清瑜！你为什么欺负丫鬟？你不尊重别人，别人怎么会尊重你？”
    柳仪的话还没落音，柳家大夫人立马把吓得收敛了的胡清瑜往怀里搂，对胡清瑜道：“有外祖母护着你，你娘不敢把你怎么样。”接着，她又对柳仪吼道：“我一来，你就发脾气，我好歹是你娘，你尊重我了吗？我把你养这么大，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那些阿猫阿狗啊？”
    柳家大夫人直接把丫鬟称为阿猫阿狗，胡清瑜听得眼睛一亮，显然学到了。
    柳仪强忍怒气，瞪着胡清瑜。
    花氏打圆场，笑道：“母亲和小姑别置气，为了外人不值得。小姑，我和母亲今天是来给你报喜的，你大哥终于找了个好差事。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花氏笑着去拉柳仪的手，柳仪尽管很不高兴，但是不好直接扫花氏这个嫂子的面子。
    此刻，柳仪真希望自己可以像柳妆一样，丝毫不给柳家大夫人面子，直接把人赶走才好！偏偏她做不到。
    眼看着胡清瑜因为有外祖母护着而有恃无恐，继续玩弹弓，柳仪的内心血淋淋地痛，她真怕胡清瑜学坏，怕他学成柳观雪的样子。
    尽管花氏说柳观雪找到了好差事，但是柳仪并不怎么抱希望，果然花氏和柳家大夫人说着说着就露馅了，原来柳观雪的新差事还没有着落，所谓的“找到了个好差事”，实际上是指“看中了一个肥缺”，指望着柳仪和胡子骄帮柳观雪把那个肥缺弄到手。
    柳家大夫人笑着道：“仪儿，你大哥好吃懒做，你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一辈子这样啊！他好不容易才看中了去商户收税的差事，他愿意去干活，我们就很高兴了！再说了，你大哥越来越有出息，你脸上也越来越有光，不是吗？”
    柳仪面无表情，道：“娘，大嫂，这件事等我想一想再说。”
    花氏心急，立马看向柳家大夫人。
    柳家大夫人道：“仪儿，这事千万拖不得！等你想一想，那好差事早就被别人抢走了！本来我们根本用不着这样辛苦，如果五姑娘愿意帮衬我们一点，我们哪里还看得上这样的差事啊？呵呵，可惜人家金凤凰翻脸不认人……”
    “娘！你别当着胡清瑜抱怨这些，行不行？”柳仪打断柳家大夫人的话，握紧双拳，强忍怒气，但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到底我是你娘亲，还是你是我娘亲啊？”柳家大夫人嘟起嘴，十分不满地嘟囔。
    “嘻嘻！”胡清瑜听清了外祖母的话，忽然乐得笑出声来，他觉得这实在是有意思，大人吵架太有趣了。
    胡清瑜一笑，这对柳仪而言就是火上浇油。然而，柳家大夫人却跟着笑，笑问：“宝贝外孙子在笑你娘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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