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妆》286 忙里偷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霏不禁怀疑自己今天来这里的意图是不是已经被两个姐姐给看穿了？这样一来，她就真的成五姐姐眼中的笑话了。
    想想也是，五姐姐比她聪明，她却在五姐姐面前耍心机，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柳霏在心中盘算一番之后，越来越心虚，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柳妆的眼睛了。
    过了一会儿，等柳霏去如厕了，柳仪轻声问柳妆，道：“五妹妹刚才有些走神，是不是累了？”
    “不累。”柳妆莞尔道：“和二姐姐聊天，越聊越精神。走神是因为想了别的事，比如我们在六妹妹心中的地位已经变了。”
    话刚落音，柳妆就用左手比划了一个从上到下掉落的手势。
    柳仪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在心中表示赞同，不过嘴上却沉默了。
    柳霏为了乔家而来算计柳妆，柳仪觉得自己不方便评论。反正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柳仪相信柳妆能从容应付这种事。
    柳霏如厕回来之后，发现气氛明显变得微妙，于是她因为心中忐忑而老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原本应该其乐融融的姐妹畅谈会因此变成了表面欢喜、暗藏尴尬的局面。
    下午，柳妆送完客人之后，恰好彩虹儿回来了，于是柳妆笑眯眯地在美人榻上趴着躺下，让彩虹儿给她捶背。
    “娘亲，你是不是老了？”彩虹儿坐在柳妆身边，一边挥动小拳头帮柳妆捶背，一边好奇地问。
    柳妆哭笑不得，很想拒绝听到这样的话，囧囧地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要知道，说到“老”这个问题，哪个女子会不伤心呢？柳妆就正伤心！
    “老了之后就会腰酸背痛。”彩虹儿说得天真无邪。
    这话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柳妆叹一声气，无力地道：“娘亲还没老呢！现在是提前保养，未雨绸缪。”
    彩虹儿响亮地道：“我听不懂！”
    柳妆莞尔道：“在下雨之前，先把破房子修好，等真的下雨的时候，住在修好的房子里，遮风避雨，人就不会受风吹雨打的苦。娘亲在老之前，先把身体保养好，等真正老去的时候，也可以少受一些苦。所以，彩虹儿现在帮娘亲捶背，对娘亲非常有好处。”
    彩虹儿本来嫌手累，现在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小脸上洋溢欢喜的笑容，捶背捶得更卖力了。
    “彩虹儿今天跟大伯学什么了？”柳妆舒服地趴着，又逗小家伙聊天。
    母子俩越聊就越感觉彼此亲近，心贴着心一般，没有代沟。
    ——
    在铁夜光和铁父的谋划和推动下，铁烧云已经掌握了本朝绝大部分的兵权。按照铁夜光的思路，兵是越少越好，武器是越强越好，人少质优，这样就更方便管理。兵太多，背叛也会多，铁夜光恨不得在朝廷中杜绝背叛！他明知这样的理想境界不可能达到，但是他依然为此而努力。
    夺取天下，巩固地位和统治，希望自家的皇位能传承千秋万代，这几乎是每一个开国君王的套路，铁夜光也不能免俗。他希望彩虹儿以及彩虹儿的子子孙孙继承他的国父之位之后，能比他过得更轻松，并且地位稳固、牢不可破。
    手握兵权的铁烧云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于是巴结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谄媚。
    柳妆的生活也因此受了影响。
    “烧饼，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像一块香喷喷的排骨？”
    排骨虽然难啃，但是排骨的肉吃起来更香，所以人人都想来啃几口。为此，她和柳霏之间的姐妹感情甚至变质了！这排骨的诱惑力真是甚大！
    “如蚁附膻，历来就是如此。”铁烧云回答得不喜不忧，右手端起碗，把柳妆刚才喝剩下的羊乳一口喝完，然后漱口、脱衣，准备去床上歇息。
    柳妆也去床上，把上半身趴到铁烧云的胸口，因为她今天和铁烧云从早上分开，到晚上才见面，所以这会子非常想多跟他说一些话。“烧饼，为什么曾经很真挚的亲情会变质？怎样才能培养不变质的感情呢？比如彩虹儿对我的感情。”
    铁烧云抚摸柳妆的长发，姿态闲适、舒心，道：“世事多变，人心也是如此，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彩虹儿现在把你当成他最喜欢、最重要的人，但是以后可能就不是了。对那些变质的感情，没什么可惜的，就当是旧的缘分散了，以后还会有新的缘分，比如第二个孩子。”
    柳妆用手指灵巧地挠一挠他的左边胸口，不乐意地道：“我想永远当彩虹儿最喜欢的人！烧饼不许泼我冷水！”
    铁烧云笑起来，不知是因为胸口被挠得发痒而笑，还是因为柳妆言语的不切实际而笑，道：“新娘子，你现在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你明白吗？所以彩虹儿以后应该也会改变。”
    柳妆忽然无言以对，渐渐想明白了，她不可能把好事都占尽。作为妻子，她希望烧饼最爱她，但是烧饼不仅是她的丈夫，而且还是铁母的儿子。彩虹儿是她的儿子，但是彩虹儿以后会有妻子。通过换位思考，柳妆变得像个泄气的皮球。“烧饼，原来我也是很贪心的，好像没资格嘲笑那些因为贪心而想方设法来利用我们的人了。”
    铁烧云低沉地道：“你不喜欢那些人，不搭理他们就行了。不必勉强自己去和他们周旋。如果不想太扫别人的面子，就找几个合理的借口推掉别人的求见，然后再赏赐一些东西。”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柳妆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她不是觉得铁烧云出了馊主意，她笑是因为铁烧云的态度，铁烧云这样一步一步地教她怎么应付别人，仿佛把她当成了孩子。
    铁烧云翘起嘴角，溢出了低沉的笑声，道：“你怎么理解都行。反正你给的甜枣，别人肯定乐意收下，而且觉得很有面子。”
    柳妆道：“我这还不是狐假虎威吗？别人觉得我给的甜枣代表了面子，那是因为我的身边站着你啊！”
    说来说去，柳妆最近增加的麻烦是铁烧云带来的，但是她的光荣也是铁烧云带给她的。“烧饼，其实我不是那么讨厌别人因为怀有目的而来见我，与之周旋，就当是锻炼脑子了。”
    柳妆的语气恢复了轻松。
    柳妆在铁烧云面前不需要掩饰和假装，她的语气是怎样的，心情就是怎样的。
    ——
    “妆儿，最近累不累？”
    铁母作为婆婆，主动关心柳妆，除了真心真意以外，还因为她怕柳妆又累病了，又打着养病的旗号把彩虹儿带去外地。
    铁母非常不愿意和彩虹儿分开，所以对柳妆的态度更关怀了。
    “娘，我还行吧！”柳妆莞尔道：“我反正想偷懒的时候就偷懒，何况每天总要找一些事来打发时间。登门的客人多，好处就是我不会无聊。”
    铁母道：“那些人比猴儿更精明，又比狗鼻子更灵敏，朝廷中谁的权势变大了，他们就一窝蜂地巴结谁。哎！历来如此。”
    柳妆微笑道：“嗯。我也已经习惯了。”
    铁母明明白白地说：“哎！我就怕你累。上次那病还没除根呢！若是又累得跑鱼香县去休养，彩虹儿怎么办？哎！妆儿，不要怕得罪别人，你今天给她们面子，她们明天肯定就得寸进尺，你如果明天不给她们面子，她们立马就把昨天得的好处给忘了。总之，你的身体最重要，多休息，少操劳。”
    柳妆亲昵地握住铁母的手，莞尔道：“娘，放心，有您和烧饼给我出主意，我已经有分寸了，对值得给面子的人，我就给，否则就拒绝，绝不把自己当老黄牛。”
    就连她一直护着的柳霏都开始算计她了，柳妆受了这个刺激，因此更理智了。
    铁母不把柳妆当外人，又透露道：“给蓝蓝选驸马的事还没定下来，如果蓝蓝二十多岁出嫁，确实比别人家的闺女要晚一些，但是实际上也还行吧？”
    柳妆肯定地道：“当然行！反正我们家不需要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时间早晚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人要靠谱，这事急不得。”
    “嗯。”铁母点一下头，仿佛遇上了知音，和煦地笑道：“反正蓝蓝自个儿是最不着急的！如果说我有五分心急，那蓝蓝自个儿就是零分！”
    柳妆掩嘴而笑，眼里的笑意纯真而真诚。
    铁母因为注视着柳妆的笑脸，导致心情更愉悦了，舒心地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给蓝蓝找姻缘确实要看缘分，反正我们一家人都不急，那就干脆慢慢来吧！”
    铁母喝一口茶，忽然闲聊道：“妆儿，你那个嫁到乔家的妹妹现在还好吗？”
    柳妆道：“好极了！”
    好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柳霏已经完全和乔家人融为一体，和乔家人是一条心。
    柳妆虽然话中有话，但是她说得含蓄，不容易导致别人多想。
    铁母就没有多想，愉快地笑道：“可见你这妹妹的姻缘是找对了！虽然发生了那件事，但是乔家人的品性还是不错的。”
    柳妆淡淡地道：“只要我的六妹妹不太贪心，我料想她以后在乔家的日子应该是无忧的。”
    柳妆这话说得比较客观，铁母不禁睁大眼，惊讶了一瞬间，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奇怪，她感觉柳妆是话中有话，但又猜不出话外之音是什么。
    以铁母以前的了解，柳妆对嫁入乔家的那个妹妹是非常护着的，但是此时此刻，通过柳妆刚才那话，铁母已经感觉不到柳妆非常维护柳霏的意思了，即使还有些在乎的意思，那也只是淡淡的而已。
    柳妆觉得自己和铁母聊天时心情非常轻松，因为铁母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也不会故意刺探她的隐私。铁母虽然对某些问题感到疑惑，但也只是点到即止而已。
    ——
    柳妆招待那些官夫人的时候，铁蓝蓝即使很想见柳妆，也会刻意地不露面。
    铁蓝蓝总是派小丫鬟来柳妆这里打探消息，那丫鬟一天要来回跑二三十趟。等柳妆这里没客人了，铁蓝蓝就来了。
    柳妆知道铁蓝蓝是怕麻烦所以才避开客人，她没在这方面调侃铁蓝蓝，不过在别的方面，她就不会客气了。
    “蓝蓝，你那懒人宫里就你一个懒人，是不是名不副实啊？比如那个天天帮你跑腿的丫鬟，今天在我的红叶宫和你的懒人宫之间来回跑了二十七趟，以这勤快程度，你不赏人家一个称号，你好意思么？”
    “噗呲！”铁蓝蓝一边吃鲜果，一边笑道：“赏什么称号？还请二嫂赐教！”
    反正这难题是柳妆出的，铁蓝蓝反应快，果断地把难题抛回给柳妆。
    柳妆转了转眼珠子，认真地想了想，道：“比如懒人宫第一快，懒人的福音。”
    铁蓝蓝乐意地道：“二嫂干脆多说几个，我可以给我宫里的人都赐封号！我自己懒得想！”
    “脑子转得这么快，还说自己懒得想！”柳妆哭笑不得，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后悔去调侃铁蓝蓝了。“哎！我累了！我也懒得想！我们俩干脆来比赛，看谁更懒，聊天就互相瞪眼，用眼神交流。”
    铁蓝蓝又不乐意了，噘嘴道：“凭什么呀？二嫂和别人聊天那么勤快，却不肯陪我聊！我虽然懒，但是我的嘴巴不懒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近懒者懒！”柳妆眉飞色舞，说得理直气壮，又忍俊不禁。
    听柳妆和铁蓝蓝这样愉快地互相调侃，丫鬟们都笑眯眯的。这和刚才招待一群官夫人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刚才丫鬟们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红叶宫里的丫鬟和嬷嬷们颇有一种主仆同甘共苦的感觉，柳妆轻松的时候，她们也跟着轻松。柳妆忙碌的时候，她们也跟着忙碌。而且柳妆平时并不故意折磨她们，这就导致丫鬟和嬷嬷们都心甘情愿地对柳妆忠心，而且将心比心，当柳妆开心的时候，她们也为柳妆高兴，并且能体会和分享这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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