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妆》274 父子斗

    “不够！”
    彩虹儿瞪着眼睛，神情很坚决。
    柳妆郁闷一瞬间，心想：“报复心太强不好啊！因为报复得不彻底，就自个儿生气，继续冥思苦想怎么报仇，最终会更加伤害自己，而且还会被别人打上‘心胸狭隘’的标签。”
    “为什么不够？”铁烧云淡定地出声，但是表情显然是若有所思，而且没有笑意，稍显清冷。
    他和柳妆有默契，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
    “如果明天坏蛋不是胆小鬼了，那他又会去欺负别人。我想让他一辈子都变成胆小鬼，让他一辈子都不能欺负别人。”
    彩虹儿说话有时候含含糊糊，但是柳妆和铁烧云听习惯了，毫无压力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柳妆松了一口气，铁烧云的眼里泛起了笑意，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去摸彩虹儿的头顶，表示奖励。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恨他才希望他一辈子变成胆小鬼，而是因为想保护别人，保护那些像你一样没银子的小孩，所以发愁得睡不着，对吗？”柳妆的声音里透着欢喜。
    这么说，彩虹儿不仅不心胸狭隘，而且心胸还很宽广呢！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真是难得！
    彩虹儿没有自恋，但是柳妆代替他开始自恋了。这么有趣的娃娃是她亲生的呢！而且还是她每天陪伴着长大的！小家伙身上凝聚着她和铁烧云的心血，让她越看越有成就感，越看越喜爱到了心坎里。
    彩虹儿果断地点头，道：“嗯！”
    柳妆忍不住立马从被子里爬起来，对着彩虹儿胖嘟嘟的小脸一顿狂亲。
    “嘻嘻！哈哈！”
    彩虹儿觉得痒，想躲，但又舍不得躲开，于是一边被亲脸，一边笑个不停，笑声显得奶声奶气。
    铁烧云挑起眉，眼神有点变了。他忽然把彩虹儿抱着下床，不理会彩虹儿双手和双脚的挣扎和抗议，果断地朝小床走去，把彩虹儿放到小床上，又用被子把他裹住。彩虹儿爬着坐起来，立马就被铁烧云用双手按住肩膀，又躺下了。
    彩虹儿双脚乱蹬，不满地抗议：“爹爹！我不要睡这里！我要睡大床！和娘亲睡！”
    “自己睡！”铁烧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不容商量，下手的动作却很轻，继续帮小家伙掖好被角。“晚上不许吵闹！”
    柳妆趴在大床的床沿，把脑袋探出罗帐，眼睛眨了眨，看着那一对父子之间的抗争与打压互动，她果断地不出声，静观其变。
    彩虹儿被铁烧云用被子裹得像蚕茧一般，他扭着脖子，用惨兮兮的眼神和表情向柳妆求助，结果却发现他的娘亲不仅不帮他，反而还笑眯眯的。
    彩虹儿的心情别提有多失望了。
    “噗呲！”柳妆忍不住再次发笑。
    铁烧云摸摸彩虹儿的额头，表情终于变得温和，道：“乖，早点睡。”接着，他又帮小家伙放下了帐子。
    为了方便柳妆晚上隔空观察小家伙睡得好不好，所以小床上的帐子是透明的。
    “呜呜——爹爹，我要睡大床。”彩虹儿满心不乐意，嘟囔着，又用脚小幅度地蹬被子，但是碍于铁烧云还坐在他的床沿，还没走，所以他不敢太闹腾，怕铁烧云又对他冷脸。“为什么不许我睡大床？”
    听着小家伙生气的话，铁烧云扬起嘴角，微笑道：“大床上只能睡两个人，不能睡三个。”
    彩虹儿立马抓住了漏洞，理直气壮地喊道：“我以前是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大床，可以睡三个人！不挤！床很大！”
    铁烧云抚摸彩虹儿头顶的柔软头发，安抚着小家伙的激动情绪，耐心地解释道：“你以前非常小，现在已经长大了。”
    彩虹儿嘟嘴道：“我只长大了一点点。”
    这仿佛讨价还价，柳妆袖手旁观，越看越乐。她刚才还以为烧饼会信口胡说，说彩虹儿以前太小，算半个人，现在长大了，才算一个人呢！不过，铁烧云的脑回路显然和柳妆不一样。
    铁烧云用两只宽大的手掌在彩虹儿面前比划着，温和地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是这么小，那时候我用两个手掌就能把你捧起来，现在你有这么大，爹爹已经不能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彩虹儿想了想，软软地道：“我睡床上就行，不睡爹爹的手心里，好不好？睡大床！我喜欢和娘亲睡！”
    论讨价还价的能力，柳妆觉得铁烧云快要被彩虹儿给打败了，因为铁烧云肯定不忍心用发脾气的语气对小家伙说话，但是小家伙却能用撒娇的语气来对铁烧云说话，典型的以柔克刚。
    柳妆越看越有意思，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换做是她在和彩虹儿谈判，恐怕她早就甘拜下风，把彩虹儿给抱回来了。
    铁烧云的立场却比柳妆坚定得多，任凭彩虹儿怎么奶声奶气、怎么撒娇、怎么据理力争，都没用！反正他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不许彩虹儿离开小床。
    彩虹儿力气小，被卷在被子里无法逃脱，根本斗不过铁烧云，倒是因为在被子里挣扎和踢脚而累得出汗了。铁烧云用自己的衣袖给小家伙擦擦汗，又一次让小家伙早点睡。
    在彩虹儿的眼里，爹爹太顽固了！比硬邦邦的石头更顽固！他实在是斗得累了，上下眼皮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不乐意却又无法抗拒地睡着了，进梦乡遨游去了。
    铁烧云轻手轻脚地走回来，回到大床上抱住柳妆，开始享受二人世界。
    ——
    第二天下午，柳妆把自己和彩虹儿都乔装改扮，她扮成眉毛粗、胡子飘飘的男子，彩虹儿扮成戴老虎帽子、穿红衣裳的小姑娘。
    这一次他们的衣裳上没有补丁了。
    两人手牵手，又一起去了昨天去过的那家当铺。
    彩虹儿用小手指着当铺门口，激动地道：“娘亲，又开门了！”
    当铺又开始做生意了，显然里面的伙计已经不是胆小鬼了。对此，彩虹儿不满意。
    “进去看看再说！”柳妆淡定地牵着彩虹儿走进门。
    “客官，请问要当什么东西吗？”柜台后面的一个年轻伙计出声询问，面带客气的笑容。
    彩虹儿和柳妆默契地对视一眼，彩虹儿小声道：“不是坏蛋。”
    这个客气的伙计显然和昨天那个把彩虹儿的衣裳往地上扔的伙计不是同一个人！
    柳妆先对客气的伙计答道：“请稍等一会儿。”然后，她压低声音对彩虹儿道：“这里叫财源当铺，我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又看了招牌，我们没走错。不如先问问吧！”
    彩虹儿更加捏紧了柳妆的手，信任地点头答应。
    “咦？你们当铺怎么换人了？”柳妆大声问出来。
    伙计客气地笑道：“您是这里的常客吧？请问您要找谁？”
    柳妆不答反问：“你们当铺一共有几个伙计呢？”
    伙计答道：“有七八个吧！不过，昨天有个伙计因为生病，主动不干了。”
    柳妆和彩虹儿一听这话，又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说话，互相都看懂了彼此的眼神，柳妆又问：“伙计，昨天生病的那个伙计是不是长着八字眉、蒜头鼻、一口大白牙？”
    其实昨天的那个坏蛋并非长成柳妆话中描绘的这样，柳妆这是故意使诈。
    伙计想了想，答道：“好像不是您说的这一个。他的牙挺黄的，鼻梁也挺高的，不是蒜头鼻。”
    “喔！我知道了，谢谢了。”柳妆说完就带着彩虹儿转身走了。
    彩虹儿一边跟着走，一边仰头看柳妆，眼神困惑极了。
    出门之后，彩虹儿道：“娘亲，为什么不找坏蛋了？生病的那个人是坏蛋吗？”
    “应该是的。我刚才故意说错，结果那个伙计回答得很认真，没有骗我们。所以坏蛋应该是还在害怕，被吓病了，至少今天不会在当铺里欺负别人了。刚才那个伙计挺客气的，还不错。”柳妆耐心地解释道。
    “放心了！”彩虹儿蹦蹦跳跳，眉开眼笑。“娘亲今天带银子了吗？唔——好香啊！”
    小家伙深深地吸气，皱起鼻子，陶醉在糯米鸡的香气里，直接就站在别人的小吃摊前走不动路了。
    柳妆哭笑不得，小家伙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还这么馋呢？
    柳妆直接把小家伙抱起来，加快脚步，远离诱人的香气，道：“回家去，让厨子去做糯米鸡！保证比这个更好吃！”
    彩虹儿嘟起包子脸，然后用小手捏柳妆的脸，道：“不回去，还没玩够！”
    柳妆默默地决定：下次再出来逛街的时候，一定要提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各种好吃的，用来满足彩虹儿的馋虫。
    不得不说，在吃的问题上，柳妆对彩虹儿小心过头了。虽然她自己以前会吃街上卖的小吃，但是她偏偏不敢买给彩虹儿吃，怕食物不干净，怕彩虹儿因此得病。
    柳妆这次没有满足彩虹儿的要求，继续抱着彩虹儿往家的方向走。
    “娘亲坏！”彩虹儿气恼了。
    柳妆低头看着小家伙的小表情，说实在话，即使是彩虹儿生气的时候，她也觉得有趣，莞尔道：“在吃和玩里面，你选一个！”说着，她就停下了脚步。“选择吃，就回家！选择玩，咱们就转身。”
    “街上也有吃的！都选！”彩虹儿皱起小眉头，费劲地跟柳妆讲道理，因为太费劲了，导致他不是说话，而是喊话。
    他觉得娘亲现在好笨，明明眼前就好吃的，为什么还非要舍近求远？他被这么笨的娘亲气得心里好不舒服，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柳妆无奈地叹气，对着彩虹儿眨眼，耐心地解释道：“娘亲生病了，彩虹儿还记得吗？因为生病了，所以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万一吃错了，娘亲的病就会更严重的！而且，当彩虹儿吃香喷喷的东西时，娘亲的鼻子闻到了，也会想吃。”
    母子俩互相凝视一会儿，在凝视中沉默了，彩虹儿终于想明白了，眼神里流露出心疼，点头答应，然后用小手摸摸柳妆的脸颊。
    柳妆竟然从小手的抚摸中感觉到了被疼惜的意思，她乐不可支。
    ——
    柳仪给柳妆写信，告诉她，给柳霏的嫁妆已经置办好了，嫁衣也已经做好，并且试穿过了，很美、很合身，等柳妆回来喝喜酒的时候就可以亲眼看到。
    柳妆虽然人不在皇城，但是她在这些事上并非没有出力，比如：她离开皇城之前留下了一张给柳霏添妆的清单，这张单子上全是她送给柳霏的东西，铁家的管事娘子们自然会帮她把东西送过去，而且会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的。另外，给柳霏做嫁衣的绣娘是她在宫里挑选的。
    不过，柳妆还是觉得柳仪肯定比自己出力更多，毕竟她经历过成亲，知道成亲时的各种细节都马虎不得，而且依据风俗，各种小细节格外多。关于这些事，她是无法回去帮忙了，只能由柳仪主持大局、兼顾细节。
    柳仪办事，柳妆是很放心的。不过，放心归放心，她还是会心疼柳仪的辛苦，因此在回信的时候附赠了本地的许多土特产，比如鱼干、虾米、螃蟹、鸡头米和大王八，还又在写给铁蓝蓝的信中附带了一个求助的请求，让铁蓝蓝帮忙给柳仪挑一些进贡的补品和新鲜瓜果，派人送去。
    “娘亲又写什么了？”彩虹儿刚刚午睡醒来，揉着眼睛，好奇地问。
    柳妆没有敷衍他，反而很耐心地解释自己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写，给小家伙解释人情世故。
    “大王八是什么？好吃吗？”彩虹儿的关注点比较清奇，柳妆对他说了那么多话，他偏偏最先挑这个问题来追问。
    “王八是鳖的另一个名字，大王八就是比较肥大的鳖，很好吃的！昨天咱们在晚饭时就吃到了这个菜，不过你牙齿还没长齐全，所以你没尝到。嘻嘻，今天娘亲再让厨房做这个菜，然后挑一些不难嚼的部分给你尝尝。”柳妆笑着答道。
    “我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彩虹儿的好奇心格外旺盛。对此，柳妆已经习以为常了，果断让丫鬟去拿鳖过来观赏，又给彩虹儿戴上手套，警告道：“鳖会咬人的，特别是手指，一个人本来有十根手指，如果被鳖咬掉一根，变成九根手指，会怎么样？”
    “会痛！”彩虹儿回答得不假思索，同时赶紧把手指弯回手心里，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有些害怕。
    柳妆见了之后忍俊不禁。
    等两个丫鬟用大木盆抬着鳖送来了之后，柳妆拿起一根细细的短棍，又递给彩虹儿一根，把鳖翻个身，让它腹部朝上、背朝下，给彩虹儿具体解释鳖为什么多出一个“王八”的名字。
    “因为它把王八两个字写在身上了，你看看这里，这是一横，一横，一竖，一横……”
    柳妆耐心地给彩虹儿解释鳖腹部的纹路，就连旁边的丫鬟也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丫鬟们一看到鳖就联想到它被做成菜之后的美味，顿时忍不住有点儿吞口水。
    但是彩虹儿一见到鳖从壳里伸出头，又咬住了他手中的棍子，他顿时就害怕了，使劲把棍子往外抽，却抽不出来，没想到鳖把棍子咬得那么紧。如果这时它咬的是他的手指，肯定格外痛。彩虹儿皱起小眉头，吓得脸都白了，使劲摇头，道：“不吃了！不吃了！它会咬人！”
    一个丫鬟嘴快地道：“把它做成菜，它就不会咬人了。”
    “不要！我不吃！”彩虹儿还是摇头，一脸的害怕，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只鳖的一举一动，仿佛生怕它轻举妄动，生怕它不仅会咬棍子，而且还会忽然跳起来或者飞起来咬他。他觉得自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才能及时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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