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不尽乱世烽火》第八章 汉吴乱2

    往事是一条特殊的琴弦，拨动它就会使人感慨万分，激动不已。
    孙城那颗年轻的心，像一盆烧旺了的炉火，却不能仍由它烧毁一切。他叩首挣扎：“母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擅改遗照，逼宫夺位是何等大逆不道之罪？是要九族削首的呀！母妃为何如此糊涂！”
    秦贵妃视死如归，黑亮的眼睛里突放肆虐得嘲笑。她站得笔挺，豆大得泪珠狰狞而出后，望着孙城：“九族？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九族？我糊涂？我等这一天等了不知多久。我母族的尊严，我母族的冤屈都要你去雪耻！”
    她抬起手臂，死死抓着孙城地衣领，那悲惨、凄凉的说话声音让人心碎：“难道这些你都忘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登基都会先除掉我们！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何时把你当成兄弟？王后！那个恶毒的王后绝不会放过我们母子。外面站着的孙寻才是你的兄弟！”
    孙城跪在地上，痛苦万分，像是喉咙中冒着干火，嘴巴粘在一块儿，讲什么都是错。心底的刺痛在扩大，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他向前跪挪两步：“母妃……可那是父王，是我的父亲啊……我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
    “父王？”秦贵妃眼中阴凉，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这个儿子自小饱读诗书，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可这次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秦贵妃的神情突然沉静，或是颓唐，弯弯柳眉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神采，变得有些麻木：“你的父王早已被奸佞蒙蔽了双眼，自血洗豫州后，你的父王再不是我的夫君了。”
    孙城的内心很矛盾，他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他从未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他的母亲几乎已经谋划了所有。他全部礼德几乎瞬间崩溃，收不住奔驰起来的思想，充满希冀的膨胀，与深深的恐惧。各种矛盾的心情，痛苦地绞缢着他，在脑中疯狂对峙抗衡。
    往事，像一股涓涓的细流，追踪着历史的脚步，潺潺流出。
    话说当年，秦贵妃的母族秦氏，是汉吴国何等的贵族！是何等的受人尊敬？就连如今王后的母族也是及不上的。
    秦氏姐妹是族中正妻所生的嫡女，姐姐嫁给了汉吴帝王，获得的是盛世恩宠，不久便连升三级，封了妃子。妹妹嫁给了帝王的胞弟，定南王爷。
    定南王爷娶了妹妹后，率领秦氏军所向披靡，为汉吴南征北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可王后与她的母族认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在王后与她母族的诡计下，那些簇拥王后的人串通朝中权贵，万般刁难秦氏，终于……
    后宫前朝串通一气，一手一脚谱出一场文字狱！冤枉定南王与秦氏军谋逆！
    豫州本是秦氏的封地，大逆不道的文书，自然被设计得统统来自豫州！汉吴帝王依然坚决的派出军队血洗了豫州。
    秦氏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镇压的镇压，从此消声灭迹。定南王与其王妃双双亡故。秦贵妃因当时怀着身孕，故被打入了冷宫。
    冷宫中的秦贵妃悲痛欲绝，因着汉吴王身边的大监曾受过秦氏军的恩惠，而得到了些许帮助后，苦苦支撑。
    一幕幕悲戚的往事，至今还常常回旋在秦贵妃记忆的长河中。
    秦贵妃紧握着双拳，眼睛雾镑镑的，隐忍多年终于崩落，模糊了视野。她扶起地上跪着的孙城，哭泣声夺出喉咙，变成悲鸣：“当年一场有计划有预谋得文字狱，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这场文字狱只是源于一首民间童谣，你父王竟然因为这首民间童谣，就认定了王爷与秦氏军某逆。是谋逆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算准的是帝王之心从来都是多疑的。他们散播的童谣我现在还记得，秦氏明月照北边，大江东西定南王……”
    孙城眼中也是滚烫的。他从来都是知道这条平反之路很难走，他甚至已经有了一套计划，可他父王的状况是他始料未及的，现今竟是要用如此方式么？
    秦贵妃提及往事，心里有更多的话要倾吐出来，可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很是艰难：“城儿，你知道么？堂堂定南王，汉吴国帝王的胞弟，一生无愧于心，忠肝义胆，他就这样被削去爵位，终身囚禁于建业城王府，郁郁而终。我亲妹妹，定南王妃被严刑拷打，要她交代王爷与秦氏军某逆的罪证！终于，我妹妹受不了摧残，被他们活活给弄死了……”
    秦贵妃泣不成声，她不想让孙城看到她当年的脆弱。她的思想陷入惶惑徘徊，无形的韧丝，渐渐将她的的心紧紧缠住，又无法解脱，又像吞下了一包钢针，有着不曾感到过的痛苦。
    她转过身子，目光决然：“血洗豫州，我从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只知道豫州下了一个月的雷雨都没能洗清这土地上的血渍，豫州泛红成灾，天怒人怨。你永远不知道冷宫里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我很艰难的‘装聋作哑’，在大监的帮助下才走到今天。王后几次想除我而后快，几次差点让你丢掉性命，你这一身哮症也是拜她所赐。任谁也忘不了当年的冤与恨！”
    孙城急促不安，仿佛坐在针尖上，心却沉坠得像灌满了岩石。他苍白了一张脸，不自觉的想要咳嗽，却惊慌失措的强忍住了。良久后幽幽开口：“儿臣不孝。是儿臣不中用，保护不了母妃，让母妃受了这么多痛苦。”
    秦贵妃从未有过的迟疑，却因孙城的这副面容而忧虑、不安，她猛地挥走无用的仁慈与不舍，故作镇定做出最后宣誓：“你的父王对他的胞弟尚且如此，对我尚且如此。你若不登基为王，我们的血海深仇不得报，我和你也会在这金华殿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城儿，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身体里也留着秦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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