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繁花I：海棠泪》第一章 还没有遇见的你

    “姐，姐！”明朗一溜烟地跑进店里，顾不得揩去额上的汗就兴奋地喊道，“王叔说有你的快件！该是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吧！”
    正在收银台前等着明晴结算商品价格的卢奶奶被他的大嗓门给吓得一哆嗦。
    “嘘，你小声点儿。”明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带着歉意对被吓着的老人家说道，“不好意思啊，卢奶奶。”
    “卢奶奶，对不起。”明朗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赔礼道，“我刚刚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卢奶奶摇摇头，慈爱地看着明朗，“我要是小朗，我也会这么激动的。”
    明晴麻利地把放在收银台的商品清点好装进塑料袋里，并打了小票：“卢奶奶，一共是十块五。”
    “不用打折了，我按着小票的价格上付就好。”林奶奶接过小票看了看，从兜里颤巍巍地掏出了皱巴巴的几张纸币，“今儿是小晴考上大学的好日子，平日你们可以给我这老婆子优惠打折，但今天不行，好日子里怎么能打折？等会把高兴与好运气都给打折啰。我们得讨个好兆头。”
    卢奶奶走后，店里就只剩下明晴和明朗了。明晴从放在一旁的抽纸中抽出一张，递给弟弟：“刚刚又去打球了吧？擦擦汗。”
    “哎，谢谢姐。”明朗接过明晴递来的纸巾，咧着嘴笑了，“姐你赶紧去领你的录取通知书吧，我替你看店。”
    话音刚落，就听到王叔的声音在店外响起：“明晴！你的录取通知书！”
    明晴赶紧跑出去，接过王叔手中的快件：“谢谢王叔。”
    “不客气。”王叔爽朗一笑，“你们姐弟俩都争气，现在你妈也放心了。”
    明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那王叔先走了啊，还有好几份快件要送呢。大家都急着拿到录取通知书！”王叔挥手与她道别，发动了三轮电动车，“赶紧拿回家给你妈看看，让她高兴高兴。”
    明晴也朝他挥挥手：“行，我知道啦，谢谢王叔！”
    她前脚刚踏回自家开的小商店，明朗就凑了上来。
    “姐，你让我看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嘛。”明朗摇了摇她的手臂。
    明晴把手中装有录取通知书的快件递给明朗，看着他笑：“我们等会和妈妈一起拆好不好？”
    “好吧。”明朗撇撇嘴，手不断轻轻摩挲着快件的表面，简直爱不释手，那样子比明晴还兴奋，“姐，我要是有你读书一般厉害就好了。”
    明晴见他刚刚打球回来还没有喝水，担心他一会儿贪图凉快又拿店里冰箱里的矿泉水喝了闹肚子，就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这有什么厉害的？你今年不是也考上了一中了吗？再多努努力，以后肯定会比我考得更好的。”
    明朗放下手中的快件，接过姐姐递来的水：“唉，可我这考上也是才刚刚过线，还是定向生……一中这么多厉害的同学，我怕我跟不上。”
    “那就多加把劲。”明晴想了想，“我昨天把我从高一到高三有用的资料都整理好了，回家我就给你吧。你好好预习，总会跟得上的。”
    中午，明妈妈将做好的饭菜细心装好，带到了自家店里给姐弟俩吃。明晴将录取通知书的快件交给她。明妈妈将它拆开，露出了欣慰笑容：“我家小晴真棒。”
    明朗凑到明妈妈身边一同看着录取通知书：“我就说我姐怎么可能分数到不了！您瞧瞧，这不是就被第一志愿专业临床医学本博连读八年制的录上了嘛。那天还听姑妈家酸的……还说我姐能被最差的专业录上就不错了！”
    “小朗！”明晴拧了明朗一下，压低声音道，“妈还在旁边呢。”
    “那又怎么样啊？”明朗直起身来，语气略带不屑，“报志愿后他们就成天说以姐姐的分数肯定上不了他们学校的好专业，还装模作样地打电话说为了看姐姐有没有录上专门跑去他们学校的教务处看了好几遍。”
    “行了，小朗。”明妈妈轻声止住了明朗的话，转脸看着明晴，握住了她的手，“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小晴还是争气的，妈妈很高兴。”
    然后她又转脸看向明朗，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明朗的手：“小朗中考也很争气，考上了姐姐的高中，希望也要像姐姐今天一样争气啊。”
    明朗低着头，回握明妈妈的手：“妈，我知道了。”
    明妈妈舒了一口气，笑了：“都是妈妈的好孩子。这样，你们爸爸在天之灵也安心了。”
    邓筱宁一屁股坐在周远旁边轻声叫道：“表哥。”
    周远却只是拿着录取通知书发呆，没有理她。
    她提高了几个分贝：“表哥！”
    周远被她这突然中气十足的一吼给吓得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也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邓筱宁你吓死我了！”周远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小点声？”
    邓筱宁撇撇嘴：“谁叫你刚刚不理我，光顾着对着你的宝贝录取通知书发呆了。”
    周远俯身捡起了录取通知书搁在一旁的书桌上：“你刚刚不还在外面看电视的吗？怎么突然进来了？”
    “还不是因为表哥你高考成绩优秀，被名校C大的王牌专业给录取了？”邓筱宁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长发乱乱地披在肩上，“我就你一个表哥，多好的资源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不，我妈叫我进来和你探讨探讨学习经验，舅舅说你在书房里正闲着没事干呢。”
    “哟，找我探讨学习经验的时候才知道就我一个哥哥了？”周远重新坐了下来，“你不一直在外面都‘三哥，三哥’地叫我的吗？”
    邓筱宁冲他扮了个鬼脸：“那还不是因为在家里给你点儿面子。”
    “那当时你怎么不去找你大哥二哥探讨学习经验？”他瞅着她，“你不最爱黏着你大哥方南峥吗？”
    “表哥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邓筱宁坐直，一本正经道，“我和你、方南峥、陈庭铭是一起长大的，你们都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按年龄排，你是他们仨年纪最小的，所以我当然会叫你三哥啊。”
    “噢。”
    “虽然我最喜欢黏着大哥，可是我心里最喜欢你了。”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胳膊晃了晃，“毕竟我是和你才有血缘关系的，所以感觉哥哥你对我最好。”
    “这还差不多。”周远感到甚是欣慰，心里这才感到平衡了不少——因为从小到大在这个亲表妹的心中，他这个亲表哥的地位远远不及和他们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方南峥，甚至还有点儿不如经常和她斗嘴吵架的陈庭铭，所以他心里难免就有了点儿小疙瘩。现在听她这么说，他忽然就开心了不少——看来以前没白带这小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好吃的。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留在C市读大学。”邓筱宁松开了抱着他胳膊的手，“你这个成绩，去北京上海的那些顶尖名校应该也是可以吧？而且，你怎么不选择出国？”
    “我爸妈要是希望我大学出国读，就不会让我初中一毕业就从英国回来念高中了。我觉得在C大读大学挺好，因为我怕冷怕吃不到新鲜蔬菜，还不习惯大澡堂，再说了，去报那些顶尖名校我还未必报得上王牌专业。”周远摊摊手，“所以啰，我这个挑剔啰嗦的人觉得留在这里读书还不错。你以后要好好努力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别和我一样娇气。”
    “好的，妹妹受教了。”
    “对了，你今年不是也才中考吗？”周远接着问道，“考得怎么样？稳上C高吧？”
    “什么C高啊？”邓筱宁哭笑不得道，“表哥你高三一整年都在学校里学疯了吧？因为我爸工作调动的缘故，我初三那年是去E市读的啊。”
    “啊？”周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随即连连道歉，“瞧我这记性，高三一整年都把我给学傻了。我想起来了，你们一家去年就搬去E市了，那会儿我在学校补课没能送你。听说E市的E高和一中两个高中都很厉害，你是考上了哪一个？”
    “一中。”
    “不错。等会儿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行！”邓筱宁点头，狮子大开口道，“我要吃干捞牛腩粉、牛肉冬菜肠……就去你以前常带我去的那家店。”
    “这么接地气啊？我还以为你会趁机狠狠宰我一顿呢。”
    “你以为我不想趁机狠狠宰你一顿啊？”邓筱宁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去了E市以后虽然也见到有这些东西卖，但味道都不够正宗。现在好不容易回到C市一趟，不好好回味回味怎么行？”
    “好好好，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去。”
    “对了，表哥……”
    “怎么了？”
    “你现在是大学生了啊，可以自由恋爱了。”邓筱宁神神叨叨地凑到他耳边，“赶紧带个表嫂回来啊。”
    周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心急什么啊？我爸妈都不急找个儿媳妇。”
    “我这不是想要个表嫂可以一起聊聊天逛逛街嘛。”邓筱宁跺了跺脚，瘪着嘴，“你看看，我从小到大都基本上是和你们这群男孩子堆里长大的。你这么个优秀大学生、十好男人……”
    “行，行，我知道了。”周远赶紧截住了她的话头，“我会争取的。”
    “那有了表嫂以后，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顺便介绍给我。”
    “……知道了。”
    “记得啊！”
    “好，我保证我记得……”周远面部肌肉抽了抽，“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探讨学习经验的吗？”
    “学习经验哪有你的人生大事重要啊？”邓筱宁话锋一转，“话说你真的没有在你过去的学生时代谈过恋爱？没有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
    周远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耐心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周远算是听清楚了，不免感到好笑：“你最近不是问了我好几遍这个问题了吗？”
    “可是你之前总是不回答我，说我是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但你现在仍然还是个小孩子，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想知道。”
    周远看了看她稚气未脱却又认真执拗的脸，终于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没有。”
    她有些意外：“真的没有？连个有好感的对象都没有？”
    他摇摇头：“我从小学三年级起读的就是男校，你要我怎么有好感对象？”
    “你高中不是回来读男女混校了吗？后来还是选了文科班呢。”
    “可我那时候哪有时间想这些啊？”周远答道，“我忙着适应国内的教育还来不及呢，还要应对高考，哪有闲工夫想这些？”
    她托腮道：“哥，你真的是一股清流。如果我不是你表妹，应该会被你这种极品男人迷得不要不要的。”
    “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妹，你照样会被方南峥迷得不要不要的。”周远悠悠地道出事实。
    一提到“方南峥”三个字，邓筱宁的脸就腾地一下子红了。
    她垂着头，许久才重新开口：“你知道吗？大哥又换女伴了。”
    “嗯，我知道。他现在换女朋友的速度已经快可以和你二哥那风流胚子比一比了。”
    他这句玩笑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邓筱宁那小丫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对情感方面的事情开窍开得比他要早得多的多，毕竟他现在都没有开窍……她从小就爱做方南峥的小尾巴，现在长大了一点儿情窦初开后，对方南峥的依赖感也很微妙地转化为朦朦胧胧的喜欢了。只要一听到方南峥跟别的哪个女生暧昧些，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十分低落。
    他这个做表哥的虽然心知肚明她和方南峥是没可能的，但也不想去戳她的伤口。
    “筱宁……”他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邓筱宁，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
    她轻轻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我没事。”
    他摸摸她的头：“嗯，你现在还小，先别想这么多。”
    她眼底依然有失落，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这时，蓝瑛璇在外面敲了敲门：“小远，宁宁，出来吃饭了！”
    周远转过头应了声：“知道了，妈！”
    “下去吃饭吧。”周远回过头低声道，“不过，要记得留点儿肚子噢，不然等会你肚子撑了吃不下夜宵。”
    邓筱宁这才抬起脸瞪他：“你也太小看你表妹的食量了吧？”
    “好，我不小看你！”周远哈哈笑道，“你可别使劲撑着变成头小肥猪。”
    说着，他用手轻轻顶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做了个猪鼻子。
    “滚！”邓筱宁忍不住笑，“我晚上一定得把你给吃破产才行，不然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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