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繁花I：海棠泪》序 重寻

    早晨，手机定的闹铃准时地响起，悠扬的铃声回荡在空空的房子中。
    明晴此时正在卫生间刷着牙，听到闹铃响起了以后，匆匆打开龙头洗掉牙刷上、嘴边的牙膏泡沫，拿起杯子漱了漱口，才赶回房间里把闹铃按掉。
    昨天映朝代表他们科室被医院派去北京的友好医院交流学习了，所以家里空空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九点钟的班，现在才七点半，她的时间还很充裕。
    上班的门诊综合大楼离医院大门最近，明晴进了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楼玻璃门前最右边的那根大理石柱旁的人。瞬间，她整个人就懵住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昨晚没有睡好，所以才产生了错觉。
    对，一定是看错了。
    明晴揉了揉眼，重新看去。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看错，果真就是他。她微微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他还是那般引人注目，即使只是默默地站在一个角落里，但仍是有了不少人去偷偷打量他，甚至有一些小护士和年轻的女医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又偷偷回头瞄他一眼。
    也是，这般容貌气质出众的男子，怎能会不吸引人眼球呢？更何况，他还算是C市的大名人呢，平常见他也只能在电视新闻或者报纸上见到。
    她轻轻抿了抿嘴，神色也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继续往前走了。
    说不定，他并不会发现她，况且他可能早把她给忘了。
    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快四年了，他身边又有这样多的莺莺燕燕。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低着头踏上第一级台阶，周远就大步走了过来，把她恶狠狠地拽住了。她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不禁抬眼，又是愤怒又是疑惑地瞪着他。他并不理她，亦不闪躲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是冷冷地与她对视了几秒后，就拽着她往外走。
    “你干什么？”她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被他给拽走，“放手。”
    他并没有什么耐心，似乎还在发火的边缘：“跟我走。”
    “不跟，我要上班。”她的语气亦是极其不友善。
    奈何他力气太大，她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拽着走了好几步。她气极：“周先生，请你放尊重些。这里是公共场合。”
    他还是不理她，只顾拽着她走。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周远有些失态地吼了出来，把她和旁边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他都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倔起来的样子，居然还和个小孩子一样。
    她越使劲把他拽着自己手腕的手掰开，他就越狠命地把她抓得更紧。很快，这两人互不相让的一拉一扯成功地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还引起了在保安的注意。
    “喂喂喂，这是干嘛呢？”在门诊大厅执勤的保安大叔赶了过来。当他认出了明晴后，不禁惊讶地“咦”了一声：“明医生？这是怎么了？”
    明晴冷冷地瞥了周远一眼，此时他已经停止把她往外拽了，但还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他把头别过一边，并不做声，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知道，他这是在发怒的边缘。
    “放手。”她重新开口。
    “放手？”他把头转过来盯着她，怒极反笑，“明晴你信不信，等我放手后再来把你带走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有耐心地和你耗着了。”
    她一直试图挣开他的手臂突然僵住。
    “有话好好说，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保安大叔大概是从他的穿着和那似曾相识的外表看出了他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所以连劝阻的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先生，您先松手吧。”
    不知道是谁惊动了林副院长和儿科的黄副主任，正当他们僵持不下时，就看到那两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林副院长满脸堆笑地朝着周远打了个招呼：“周总。”
    周远也朝他们俩点点头：“林院长，黄主任。”
    “那个……”林副院长小心谨慎地问道，“您和明医生……”
    “我想找她谈些事情。”他语气淡淡的。
    “可是明医生她……”黄副主任语气亦是那般小心谨慎，“她等会还要上班。”
    “您可以下班了再来找她。”黄副主任瞥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又看了看明晴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明你应该今天是九点到十四点的班吧？”
    明晴点点头：“是。”
    “所以您看，等明医生一下班了，我们就会让她第一时间去找您。”黄副主任挤出一抹笑容，“今天属于周末轮值，明医生十四点就下班了。”
    周远礼貌地微笑，不紧不慢道：“我找明医生，是有正事。据我了解，我们盛恒与贵院合作研究开发的药物治疗项目这几天才刚刚步入正轨。该项目研究的主要内容便是关于糖尿病的新型药物治疗，而主要针对的患者就是近年来患病率日益增加的少年儿童……”
    话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林副院长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很快就会意了，适时地点头道：“明医生的确是我院儿科病房里不可多得的优秀年轻医生。”
    他笑了笑：“我只想将明医生请去一天。”
    林副院长闻言转头问黄副主任：“今天除了你和明医生值班，还有谁？”
    黄副主任想了想：“陆主任那时候就安排了我和小明值班……不过没关系的，今天的预约不算多，可以叫小何先顶上。”
    “那就没问题了。”林副院长点点头，对明晴说道，“明医生你就放心和周总去吧，今天就算是临时请假好了。”
    还没等她开口回答，周远就先笑着说道：“谢谢林院长。那我和明医生先走一步了。”
    然后他就把她给狠狠拽走了，容不得她抗议。她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这哪里是请她？分明就是在抢人！还不允许她拒绝！什么让她参加这项药物研究项目，真是撒谎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要不是她的理智还在的话，她一定狠狠扇他几巴掌。
    明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她被他拽进了医院露天停车场的一辆黑色车子中。他把她拽进副驾驶座后，她的手腕才得到解脱。她垂着眼，默默地看着上面被他拽出的淤青，
    “刚刚怎么不直接在你领导的面前拒绝我的请求？”坐在一旁的他问道，话里带着些嘲讽的语气，“是我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你就这么听你领导的安排？”
    “我拒绝有用吗？”她仍然垂眼看着那道浅浅的淤青，“你都打出了药物研究这张牌给他们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更何况，你的要求不过是带我离开一天罢了，想来想去也不算过分。”
    “你倒是比以前通透了许多。”周远微微眯了眯眼，“换作是以前我这样逼你，恐怕你会直接一耳光甩过来。”
    “谢谢夸奖。”
    其实并不是变得通透了许多，她现在照样也很想甩他一耳光，只不过她的忍耐自制程度比以前强了许多，她想。
    “你也不问问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那你要把我带去哪儿。”她敷衍道，连语气都不是疑问的。
    他也不恼她的态度敷衍：“放心，反正我不会把你卖了。”
    听到这句话，她垂下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很久以前，他也经常爱和她说这句话。那时候他总是爱硬拖着她去一些她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就拿这句话哄她——
    “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啊？”
    “秘密！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我不要！”
    “哎呦，你就放心吧！我总不会舍得把我夫人都给卖了吧？”
    “胡说八道，谁是你夫人啊！”
    “你才胡说八道呢，你不是我夫人是谁的夫人啊？哎哎，别揪着我耳朵啊……晴晴晴晴，我错了！”
    “哼！”
    “晴晴……”
    “干嘛？”
    “待会去的地方人多，如果我们被人群给挤散了，你就乖乖在原地等我啊。我会马上回来找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走散了还可以用手机联系啊。”
    “我这不是担心到时候没信号嘛。听话，在原地等我，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
    她不情愿地撇撇嘴：“那好吧。”
    那次出行倒是挺顺利的，人虽然很多，但他们也没有走散，因为他一直紧紧地揽着她，容不得别人把他们给挤散。
    然而等到后来他们终于真的走散的时候，她在原地等他，直等得灰心失望，他也没有回来找她。等他终于想起要回来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失望离开了。
    现在，他终于重新寻到她了，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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