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覆巢 5

    余杭郡的歌舞坊不少，里面的美女更是多不胜数。想要在余杭一带迅速崛起，成为人尽皆知的舞姬，夏如幻要做的就是打败所有歌舞坊的当红舞姬。于是她重新化名夏月，如隐扮作她的琴师，两个人学着高手对决的方式，在各大歌舞坊的门口向人下起了战书。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脸上用白纱蒙面，发髻简单地盘起，发间插着那支白玉桃花簪。春寒料峭，她一身白衣站在风中，赫然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而她身边一身黑衣抱着琴的如隐，总会被人遗忘。
    歌舞坊的门一打开，里面的老板见到门口有女子落单，立刻冲出去查探，也顾不得门外的寒风。
    “不知这位姑娘何故站在我们歌舞坊的门口？这外面寒天雪地的，姑娘穿的如此单薄，不如还是先进来说话吧。”
    老板说话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夏如幻的身形，身段婀娜，体态轻盈，一看就是跳舞的行家。再加上她虽以白纱蒙面，但仍旧能清晰地看出她五官的轮廓绝非凡品。这样的女子一个人在歌舞坊的门口久立，想必一定是来寻个归宿的。老板的心中难免窃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夏如幻两膝一弯，对着老板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子听说贵坊之中有一位紫苏姑娘舞艺超群，算得上是余杭一带的翘楚，不知道小女子可否有幸与紫苏姑娘切磋一下舞艺呢？”
    “切磋舞艺？难道姑娘不是准备投奔我们歌舞坊的么？你一个人孤身在外，若能投入我门下，日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吃穿。而且紫苏的舞技在余杭一带可是出了名的，我想姑娘你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是她的对手的，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却笑道，“如果贵坊真的对紫苏姑娘如此有信心的话，为何不敢让她与我切磋呢？小女子初来余杭，只是希望讨口饭吃，若能打败了紫苏姑娘，那我在余杭一定会名声大噪，到时候又何愁吃穿呢？不如这样吧，若是我输了，我就在这里为老板你赚满一年的银两，分文不取。若是我赢了，你就要把紫苏姑娘的名字替换成我的名字，这样可好？”
    老板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满，但随即一想，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有赚无赔的，便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便里面请吧。今晚正好有紫苏的歌舞，就让你们比上一比，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还不知道姑娘该如何称呼呢？”
    “小女子洛阳夏月。”
    黑夜临近，歌舞坊的花灯燃亮了整条街。夏如幻坐在桌前端着茶杯，余光里看到如隐还在校正琴弦。
    她嗤笑一声，问道，“你到底是何时学会弹琴的？为何从前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第一日和你去到那歌舞坊的时候，我可是胆战心惊的，没想到琴声一响，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琴师。”
    他拨弄着琴弦回道，“这世上附庸风雅的事，每一件我都做的得心应手。喝酒、弹琴、吟诗作对、提笔作画不过都是寻常的玩意。而且这余杭周边的乐师都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要应付他们还不需要我的真才实学呢。”
    “看来今夜只要赢了紫苏，余杭这一带的舞姬也就没有人能盖过我的名头了。可是到时候如何能让杨广得知我的存在呢？若是做得太刻意，会不会落了下乘？”
    “你忘了你在这里还有余杭的分舵么？要散布些消息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只要能让余杭太守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再来看过你的歌舞，到时候他为了升官发财一定会把你送进江都行宫的。你也不必想的太长远，还是先想想今夜要跳什么舞吧。”
    夏如幻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说道，“不就是寻常的舞蹈么？难道还需要精心准备？”
    “你别忘了这已经是你第七次挑战别人了，余杭的歌舞坊也就只有这么多，今夜来看紫苏跳舞的人一定有不少人已经看过了你之前的舞，若是依样画葫芦，只会前功尽弃。”
    正在她思考着该如何变换舞姿时，门外有小厮叩门，传话道，“夏姑娘，紫苏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老板命我来通知你，等下就可以上场了。”
    夏如幻在台后看着台下座无虚席，这位紫苏姑娘的艳名果然远播，一舞演罢，立刻有不少恩客送上黄金珠宝。紫苏只拜了一拜就撤回台后，正巧看见了夏如幻。
    “你就是要来挑战我的洛阳夏月么？”紫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隔着面纱看不出长相，但看她一身的素衣，就不由得轻视了两分。“穿的如此素净，难道你以为余杭的官老爷们会如此没有品味，喜欢一个连打扮都不会的人么？”
    夏如幻见她如此挑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落落大方地向她一拜，回道，“歌舞坊素来都是比较技艺高低的地方，紫苏姑娘的舞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能不能赢过姑娘就得看台下的看客喜不喜欢我的舞姿了。”
    这时老板匆匆冲进了台后，说道，“夏姑娘请吧，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台下的看客听闻有个洛阳来的舞姬想要挑战紫苏，此刻各个都擦亮了眼睛准备看看她究竟有何本事。台上架好了琴，如隐坐下后手指轻轻一拨，台下立刻安静下来。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如隐是前些天挑战过其他歌舞坊的琴师，其他的人更是期待着这位舞姬的出场。
    白衣如雪，夏如幻身形轻盈地从台后跃出，白纱依旧遮面，可她的一双眼睛在晦暗的台上格外闪亮，发出难以描述的星辉。她脚下踏着碎步，衣袖似仙子的飘带在她身前身后荡漾。曲舞相合，如隐的琴时快时慢，时急时缓，夏如幻的舞步也随着他的琴声不停变化。可仅凭这样的舞姿，不过是和紫苏打个平手，甚至那一身白衣还输给了紫苏身上的锦衣华服。紫苏在台后看着这一切，胸有成竹。
    忽然，台上的灯笼被夏如幻手中的石子击灭，只闻琴声，不见佳人。一道洒满磷光粉的白绫从夏如幻的袖中打出，系在舞台正对的二楼栏杆上。在黑暗中，沾有磷光粉的白绫似星河劈开了黑夜，她纵身一跃踏上了白绫，衣袖上沾有的磷光粉像是蝴蝶张开的双翼。已经没有人还记得紫苏方才柔软身段，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黑夜里点点闪光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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