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死别 4

    黑暗。
    不是黑夜，但没有丝毫的光亮。
    夏如幻的眼泪早已流干，只是空坐在悬崖边望着无底的深渊，脑中一片空白。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这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早在她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她？
    她的身体想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上的伤口此刻才同时发出痛感，失血过多让她感觉两眼发黑。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有轰鸣。
    而她身后的吕臣玉，两肋被长剑贯穿插在地上，流血和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已经是奄奄一息。他使尽全力想要拔出身上的长剑，但不知夏如幻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困。他以为她一定会转过头来取了他的性命，但她只是痴痴地坐在崖边，失魂落魄。
    如隐一踏上山顶就看到吕臣玉挣扎求生的样子，接着就看到崖边血迹斑斑的夏如幻，他连忙狂奔而去，将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可她竟像是失魂一般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幻？如幻你怎么了？”
    如隐大致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都是些细碎的剑伤，并不致命，只是血凝结之后有些狰狞可怖。而且她两眼无神，呆愣地直视前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时还不能转圜。她的双手冰凉，肩膀不停颤抖着，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夏如幻！你到底怎么了？”
    他用力摇着她的肩膀，他有些害怕，不知道夏如幻究竟经历了什么，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是崩溃了。可吕臣玉已经被制服，又有什么能令她如此呢？只是一瞬间，他想到了字条之上霍明洲的名字，忙问道，“霍明洲呢？他人在哪里？”
    夏如幻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在听到霍明洲的名字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抱头痛哭起来。她穿过了自己心里的那片黑暗，看到了面前的如隐，扑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师父……师父！明洲他……摔下山崖了！”
    “你说什么？”如隐不可置信的看着悬崖边，怪不得他上山的时候夏如幻会趴在悬崖边上，他看着她双手的掌心都有拖拽过铁链的痕迹，就连她两条手臂上也有被拖拽的伤痕，地上还有不少被砍断的铁链。也就是说在他没有赶到之前，夏如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用自己的手维系着霍明洲的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如幻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吕臣玉，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冲向吕臣玉，一把抽掉他身上的两把长剑，将剑尖对准了吕臣玉的咽喉。
    “都是因为你！吕臣玉，我夏如幻本与你无冤无仇，是你父亲陷害我父亲在先，我杀你全家是私人恩怨，你若要报仇大可直接要了我的性命！可是你陷害我师父，害死我夫君，在裴家时将我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些仇我现在就要同你算个清楚！”
    吕臣玉看到夏如幻泛红的双眼，杀意尽显，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但是他又怎么肯轻易赴死，他不停向后挪腾着身子，余光看到如隐后，立刻求饶道，“师父，师父你救救我吧。当年的事都是徒儿错了，徒儿不该觊觎师父的武功心法，也不该贪图师父的藏宝图，更不该为了一点点的私心就将师父您关在私牢囚禁三年！师父，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你救我一命，我……我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会胡作非为了！”
    如隐听得这些花言巧语只是转过头去，他恨自己当初真是没有擦亮双眼，竟收了这样一个无耻下流的徒弟。夏如幻将剑刃一横，凌空一劈，寒光一闪，吕臣玉已经身首异处。
    夏如幻将手里的长剑一扔，凄凉地笑了起来。她为霍明洲报了仇，可看着吕臣玉的尸体她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在心底升起一丝苍凉。就算她杀了吕臣玉，霍明洲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甚至……她可能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我要去找他……我不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她说着话，人已经向山下狂奔。
    可是她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她两腿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她用手拨开下山路上的荆棘，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好在如隐眼疾手快飞身一跃拦在她的身前，才没有让她继续滚向山下。她的额头还有四肢已经再没有一块好皮，但她还是强撑着推开了如隐，执意下山而去。
    如隐一把擒住她的肩膀，封住她周身几处大穴令她动弹不得，怒道，“你闹够了没有！你看看你如今的伤势若是不尽早医治，你的这条命也不要了么？！”。
    “如隐！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明洲！他一定不会死的，他一定悬挂在崖边的树枝上，他在等我去救他！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霍明洲摔下的是万丈深渊，难道你以为你在山崖下能找得到他的尸骨么？悬崖之下很有可能是急流，就算他侥幸落入水中又如何？人在急流之下哪里能有办法脱身呢？如幻，你的这条命是死里逃生捡回来的，如果你真的为了霍明洲好，就好好的活着吧。”
    她哽咽着，尽管她的心里是和如隐一样的想法，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他是我夏如幻的夫君，怎么能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字都不信，除非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憔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如隐作为她的师父，是她的长辈，在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时，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酸涩。
    他认识夏如幻时她就少言寡语，总是云淡风轻的冷漠样子，怀揣着仇恨的她一刻也不肯松懈。可霍明洲带给她的快乐是有目共睹的，她的眼里不再只有仇恨，也有了平凡女子的幸福和安稳。他本以为这对金童玉女能够白头偕老，却不想又是一场生离死别。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喂进她口中，说道，“这药能固本养元，是疗伤的圣药。我解开你的穴道后你必须听我的话，不许再乱跑。方素她们一到我们就去崖底彻底寻找霍明洲的踪迹，好么？”
    她用力的点着头，回道，“谢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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