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灯火阑珊处 3

    除夕，霜乐坊中的许多人都回了家乡，就连金姨也在前两天带着行囊回到了老家，如今还留在坊中的就只剩夏如幻与落碧，还有几个负责打扫的仆役。
    落碧这许多年都是跟着夏如幻一起在寒月宫过年的，往年都是落晨、落枫与她们一同守岁，今年只剩她与夏如幻在异乡他处，倒引得她有几分伤怀，起床之后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
    夏如幻将浸水的帕子拧干，擦过脸后，发现落碧双眼无神地盯着盆中的水，只轻轻唤了她一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落碧嘟着一张嘴，缓缓回道，“出来了好几个月，有些想落晨姐姐他们。而且今日又是除夕，这里只有我和宫主在，格外冷清呢。宫主……我们能不能回一趟寒月宫啊？”
    夏如幻有些歉意地捏了捏她的脸，回道，“落碧，你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寒月宫的大事，除非功成，否则决不能回去。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是离开，只怕会遭到裴梓华的怀疑，到时候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我也知道今日是除夕，留在这里未免孤清了些，你去换一身新衣裳，我带你去外面逛逛买一些守岁时可以吃的东西吧。”
    落碧点点头，立刻起身去换衣服。夏如幻也找出一身新做的衣服，粉色的衣裙映衬着她的娇好容颜，却也让她想起了年幼时过年的景象，顿时联想到她失踪的弟弟，一时间木讷无言。
    入了夜，只听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再看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还有瓜子花生被剥落的壳，几坛美酒放在桌子的边缘。再看梁上，如隐正举着酒坛遥敬夏如幻。而落碧，因为酒量不济，不过多喝了两杯酒，已经红着一张小脸趴在桌沿上说起了胡话。
    这样的除夕虽比不上在寒月宫中的万分之一，到底也好过寄人篱下的曾经。夏如幻抬起手中的酒坛，也对着梁上的如隐一举杯。酒刚入喉，就听有人叩响了门，她只对如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隐藏好自己，落碧已经凭着意识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打开了门。
    “霍堂主？怎么会是你啊？”
    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一身白衣的霍明洲，只是今日他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不少，好像少了前些天的病气。他看到喝的微醉已经有些迷糊的落碧，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我今日是来陪你们一同守岁的。”他话音刚落，落碧已经两脚一软靠在他身上，显然是方才的酒意上了头昏睡过去。霍明洲两手都拎着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扶好落碧，他看了一眼夏如幻，她手中仍抱着酒坛，笑看着他。
    “你不来帮帮我么？”
    她又是一笑，再喝了一口酒后，放下酒坛走近霍明洲，将他怀中已经瘫软的落碧扶了起来，接着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回来时，只见桌面上收拾地格外干净，还摆好了几样小菜。如隐也已经坐在桌边，抱着霍明洲带来的酒喝的酣畅淋漓。
    夏如幻关上了门，边走边问道，“你今日怎么会过来？不是应该在寒月宫里和他们一同饮酒作乐么？”
    “方素和方追带着他们的兄弟在宫中喝得很是热闹，我想今夜也是不需要我的，我就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几样小菜还有几坛好酒来这里看看，还给你带了份礼物。”霍明洲说着已经摆好了最后一样菜，接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红漆木盒，递给她。
    “送给我的？”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看着霍明洲格外期待的样子，便当着他的面打开了。
    红色锦缎铺就的里子，放着一对做工精巧的耳坠。红色的宝石闪着晃眼的光耀，倒是跟他曾经送她的剑鞘上的宝石有几分相像。耳坠的样子倒是寻常的很，只是上面的赤金做成了月牙的形状，勾着红色的宝石。
    “你可喜欢？”霍明洲琢磨不透夏如幻眼下的神情，只能略带忐忑地问道。“你我成亲之后我一直也没给你送过什么东西，这副耳坠权当做我的聘礼吧。”
    夏如幻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盒子里的耳坠，嘟囔道，“一副耳坠就要做了聘礼，你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霍明洲见她没有反驳，只笑道，“那以后自然是要补上其他大礼的，我先为你戴上吧。”
    他的手扶着她的耳框，另一只手将耳坠穿过耳洞。夏如幻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凉，这才想起尽管他今日的气色不错，但他始终还是个病人。她一把抓过他的手，一直探到他的小臂，发现他身上都透着寒气。刚要说话，只听如隐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想起如今房中不止他们两个人。她连忙放手，却被霍明洲反手握住，一时间尴尬窘迫，竟急红了脸。
    如隐却幸灾乐祸地笑道，“哎，看来这除夕夜还得我这个前辈先行退避咯。”他说完还不忘抱起桌边的酒，推开窗一跃而出就没了踪影。
    夏如幻看如隐已经走了，可霍明洲却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只能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师父已经走了，你还不放手么？”
    他应声松了手，引得她心中一阵失落，抬头看他正走去窗边关上了窗，接着将身上的貂裘一脱扔在床上。单薄宽大的白衣显得他身段更为瘦弱，他走过来一下抱住了她，双手将她环在怀中，让她一时间失了方寸。
    “你……”她话还没出口，已经被霍明洲打断。
    “你还怪我么？其实我跟方素是清白的。那日在山寨中你看到我和她那样，不过是我有心想醋一醋你，谁知道你竟然直接就走了。我只想问你在太原的那天，你跟我说想要一纸休书，这件事如今还算数么？”
    他单薄的身子紧靠着她，从他身上还透着寒气。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目光如火炙热。她并不想逃离他的怀抱，却也不想接受他的柔情，这样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纠缠。她不想在眼下醉酒的情绪下做出任何的决定，只好推开了他，说道。
    “今夜是除夕，辞旧迎新，先不说那些事情了。落碧和师父都走了，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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