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小别离 4

    其实李秀宁的援军不过只做佯攻，很快就被甄翟儿的人识破紧追在后。李世民的军队已经撤离的差不多，偏偏他的马越跑越慢，渐渐脱离了大部队。夏如幻听到身后有人追来，拍了下李世民的肩膀示意他快些离开，这不想他身子一歪险些摔下了马。
    “李世民？你怎么了？”夏如幻侧抱着他，见他额上都是冷汗，肩上竟有一直断箭，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受了伤，竟一直没有声张。如此窘迫，后有追兵，夏如幻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带着昏迷的人快速策马离开。
    她一跃而下马背，扶好了李世民，猛拍了一下马屁股让它离开，自己便带着李世民藏进一旁的树林里。她先将他平放在地上，折了树枝盖在他身上，之后谨慎地退回去用树枝扫去土地上他们的足迹，接着躲在一旁观察那些追兵的动向。
    一连过去了三批追兵，无一人停留，夏如幻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下，立刻回身去查看李世民的情况。他左肩中箭，看凝血的颜色鲜红，箭头应该无毒，再探他的脉搏也是正常，应该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厥而已。她将他身上厚重的铠甲脱去后丢在原地，看他如今的状况是得先找一个地方为他疗伤才是，只能扶起他看看这附近是否有什么容身之所。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山坡处有一间简易的茅屋，想来这附近的山林里应该常有野兽出没，茅屋便是猎户们上山休息的地方。夏如幻推开门，茅屋内布置简单，也算干净整洁，倒是很适合养伤。她将李世民扶到床上，取下他身上的荷包，里面大约有二十两银子，她将那荷包放在桌子上，就算是他们借宿的费用。
    待她打水回来，李世民已经转醒，嘴唇苍白，略显憔悴地靠在墙上。
    “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对太原不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你中了箭，刚才又昏迷不醒，我只能带着你先躲了进来，以免被追兵抓了回去。”她说着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他，“你先喝点水，攒攒力气，我要准备为你拔箭了。”
    李世民略显无奈地问道，“你……为我拔箭？”
    “难道要让那箭长到你的皮肉里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为你拔箭还能有谁？”
    夏如幻打开另一个水袋，将手中的锦帕浸湿，她心中也是有些害怕，虽然那箭伤在肩膀上，不会伤及性命，但一旦拔出就会涌出血来，如此怕血的她到时候还能沉着应对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但她紧绷的神经和僵硬的手脚还是没能逃过李世民的眼睛。
    “你很害怕？”
    “又不是伤在我的身上，我为什么会害怕。”她言辞闪烁，将一块兽皮递给他，说道，“你将这兽皮咬住，免得拔箭的时候咬到舌头。”
    夏如幻安抚着自己心中的各种不安，坐在李世民的对面，左手抓着已经浸湿的锦帕，右手抓紧了那支断箭。蛾眉一蹙，两眼一闭，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她感觉有温热的血滴在了她的脸上，心下一时慌张，再听李世民闷哼了一声，她连忙睁开眼，将锦帕按在他的伤口上，白色的锦帕立时被染红，李世民的额头也布满了汗珠。
    待血被擦拭干净，她赶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江湖中人素来喜欢随身携带伤药，好在夏如幻也有这样的习惯，否则李世民今日就算拔出了断箭也会失血过多死在这茅屋里了。她将伤药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又扯下自己的外衣撕作布条当作绷带，简易地为李世民包扎好了伤口。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夏如幻扶着李世民躺下，将茅屋中找到的兽皮盖在他身上以做保暖。在她抬手擦汗的时候，发现手腕处竟然有淡淡的血痕，她身形一顿，这才想起来刚才拔箭时有血滴在了脸上。她连忙起身，却被李世民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了？”
    “我……我先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我看你脸色不对，可是身体不舒服？”他抓着夏如幻的手似乎牵动到了左肩的伤口，只听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只好迁就他重新坐回了床边。“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
    夏如幻犹豫着，再看李世民关心的殷切目光，只好低头回道，“其实我……我是怕血的……方才为你拔箭时有血滴在了我的脸上，而且我手上现在也都是血，如果……如果不及时洗掉，只怕我会疯掉。”
    “你怕血？”李世民实在是不敢相信，夏如幻身为一个江湖中人，居然会怕血。“那你这些年的江湖生涯又是如何度过的？”
    “这个不用你管，我现在就去溪边洗干净，你先休息吧。”
    李世民却没有松开手，而是慢慢坐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方素色的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去。那帕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织成，碰到脸上竟还有一丝凉意，夏如幻更是梗着脖子连动都不敢动。李世民的指腹蹭到她的脸颊，温暖轻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宁愿时光在这一刻凝结。
    如果，如果他没有娶亲，也是一个江湖侠客，是不是结果就会圆满些？
    李世民看她有些发愣，轻笑道，“你在想什么？还不把手边的水袋递给我？”
    夏如幻如梦初醒，问道，“你说什么？”
    “有些血渍已经干了，得把帕子浸了水才能擦掉，你还不把水袋打开么？”
    李世民擦过她脸上的血渍，又摊开她的手，将手心的血渍慢慢擦去，边擦边说道，“方才我要是知道你怕血，绝不会任由你替我拔剑的。你看你现在的狼狈样子倒是好像换了一个人，如幻，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你拒绝了我的心意，偏偏又在最危急的关头出现在我身边，要说你心里没有我，我只能当这是最大的谎话，你的那些心思真的不能告诉我么？”
    夏如幻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将他手里帕子抢了过来，起身后说道，“帕子上面已经血迹斑斑，我去将它洗干净还给你，你……好好休息吧。”
    飞速关上的门隔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李世民叹了口气，只坐在床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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