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谋之汉宫娇宠》第四章、春心莫共花争发(二)

    不久金乌西落,彩霞弥漫了半边天空,之后一叶月牙探出了头,再然后繁星露面,皎皎银河横天挂起。
    夜深深,人悄悄,四遭静谧到了极致,连树丛间的鸟雀也懒得发声,唯闻伏在草丛里的昆虫喋喋不休。
    班恬沐完浴后,直觉浑身乏力,也没心思再编个发髻出来,于是将满头乌云草草缠绕起来,再用白玉挖耳簪子定于脑后。
    闺阁女儿终日闲闷,对于久不出门的她而言,除了弹琴品书,绣花绱鞋,旁的一概不通,这夜,她睡也无聊,醒也无聊,几番思虑下来,她抱了瑶琴,放于条几,续续弹了几曲。
    最先弹时,班恬手法生疏,琴音不尽人意;直至弹到伯牙的《水仙操》,班恬心手合一,才渐入佳境。
    据传,当年伯牙学琴于成连,三年不成,至于精神落寞,成连感其刻苦,遂携之去往蓬莱山,拜谒方子春,后经引渡,自始至终,情志专一,学有所成。自然,如此咄咄奇事,要么是神话传说,要么是后人附会,可历代口耳相传,竟也成了鼓舞大家学琴的动力。
    回回弹琴,班恬力求心无旁骛,今夜也不例外,不光做到全神贯注,还细细感受那从手下弹出的声音。力道轻时,缠绵幽咽;力道重时,群鸟悲号;指法慢时,溪水??;指法快时,河洋澌澌。一轻一重,品略张弛缓和;一快一慢,领赏顿挫抑扬。
    班恬来回撩着琴弦,正当兴味浓厚,沉迷其中,几乎达到人琴合一之时,忽听外头几缕沉重的脚步声逼近,她一睁眼,慢慢停下手指,然后抬眼去看,却是面色刚毅的班老爹踱着方步,不打招呼走了进来,班恬很少见班老爹过来,于是赶忙动身迎接,“阿爹,怎么入了夜,您还往跨院儿这边来?”
    班老爹沉着气,慢慢坐了下来,然后思虑了一会儿,才对班恬道:“午后,曾府托人送信过来,说是三日后要举办婚仪!”
    “曾府?”班恬的目光沉滞一下,忽然又反应过来,“阿爹口中所说,莫非是曾敏他们家?”
    看班老爹点了点头,班恬犹自不信,追问道:“可曾家不是远在楼烦吗?怎么到这个时候儿,才打发人送信过来?”
    班况抚了抚须,笑道:“你们女儿家,长天白日,不常出门,自然不知道外面是如何风云变化。眼下,新帝登基,未满二年,为固政权,安抚天下,变着法的提拔官员,仅今年上半年,各郡通过举荐入朝为官的孝廉,就达三十人之多;啧啧,这在从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曾寿兄也是逢了时运,连升了两级,他们全家于前两个月便迁到长安,现下,一大家子人正住在东城街南边的府邸里呢!”
    “倒是女儿孤陋寡闻了!”班恬自谦了一下,又迫不及待问道:“曾敏,可打发过人传消息给女儿?”
    “你们交情甚笃,你常常叨念她,她自然也时刻念叨着你。午后来的那小厮传话,说他们家小姐不日即要大婚,在出阁前,他们小姐想再见见你,也好全一全幼时情谊!”
    班恬听了,冥想一会儿,接着又浅然一笑道:“自打迁离故居,已经一别四年,也不是敏姐姐近来如何,容貌可有变化,身体可还安好?女儿这心里,倒对她记挂得很!”
    “依爹看,你也不必等到大后日再去见她,明后日过去就很好。一来,大后日宾客盈门,男朋满座,你去露头露脚,没来由招人闲话;二来,出阁之日,最重哭嫁,还是别妨碍人家了吧!”
    班恬若有所悟的点了头,少顷,又探着头问道:“阿爹说了这般多,一直还没同女儿说,敏姐姐要嫁给哪家公子呢?”
    看班老爹沉着脸,班恬妄自猜测道:“敏姐姐聪明豁达,未来的夫婿,应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吧?”
    听了女儿这天真的想法,班况捋着胡须,爽朗一笑,道:“曾老爷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会轻易将女儿许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老实同你说,对方可是当朝大司马——王凤的大公子王永。其人也称得仪表堂堂,可世家公子嘛,从小锦衣玉食,免不得要骄奢放纵些!”
    班恬神情一呆,心道:‘门不当、户不对,若嫁过去,还不是看夫家脸色过日子?即便将来婚姻不顺,受了委屈,又能同谁诉苦?这样的婚姻,换做自己,断乎宁死不肯。’
    碍于尊父在前,班恬只能将这想法在心头上过一过,不敢宣之于口。班老爹说完了正事,又问了一些琐事,道了些闲话,然后笑着走出了屋,而班恬期待着明日的相见,一时也没它想,只躺到榻上,拥被而睡。
    第二天,日出天昉。
    班恬同班夫人交代过,便携李平去了曾府。那曾府距离班宅并不太远,可当日东城街车水马龙、行人拥道,同样的路程,原本只需半个多钟头,班恬却硬生生多费了三四刻。
    比及到了曾府,班恬告诉了门房身份;门房早得吩咐,于是二话不说,引着班恬打后门入。
    因临近婚期,曾府时常有达官贵人进进出出,而客人一多,下人们免不得急三忙四、七手八脚;班恬跟着门子进府时,见府中下人忙成一锅粥似的,根本无人理会自己的到来,转念一想,也觉得可以理解,于是并不十分在意,只寸步不离的跟着门子。
    及至快入内院,那门子心内一动,突转身对着班恬,笑道:“班小姐,内院乃女眷起居之所,我是男子,不能再往里面送了;这是孙大娘,由她带你去见我们小姐!”
    班恬正欲看时,一位约摸四五十岁的夫人满面笑意,先行迎了过来,“班小姐,我们小姐盼你多时了呢!来,跟婆子走吧!”
    班恬听了,点了下头,又道了声麻烦,转而随孙妈妈一路小走。
    大约过了一刻儿功夫,班恬远远望见东南方向斗拱交接、屋脊重叠,正欲打听还要走多久,却见旁边的孙妈妈一路导引,一路笑道:“这几日,我们府总有女眷进入进出,不过看班小姐倒是面生得很,怕是第一次进我们府吧,等下回来,自然不需人引路了。您瞧,那便是我们小姐的院子了!”
    班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自己方才猜测的地方,不由得低声一笑,更加放快脚步。
    转眼进了院落,迎面看见一间堂屋,东边一溜儿矮房,另有一群丫头聚于屋檐下磕牙说闲话。这孙妈妈正司管教丫头,一见之下,不免有些心头上火,但见她喉咙一动,轻咳一声,还未张口训骂,那群丫头听了,立马七慌八乱的散开,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去了。
    班恬晓得自己外来是客,对于人家府里的事情,不好多加评价,因此只专心跟着孙妈妈朝堂房里去。
    一起子人正准备进屋,忽听里面传出一段对话。
    “小姐,您千万别烦乳娘叨叨您,乳娘打小看着你长大,自没有不念着你好的道理!你且听乳娘一声劝吧,那王公子相貌堂堂,为人宽和,家资又殷实,亲族又富贵,他亲爹任司马一职,姑母又是当朝太后,这样好的夫家,换到谁头上,谁还不上赶着巴结?”
    “您可倒好,昨个儿王公子进府来,和老爷商量婚事,老爷念着你俩未婚夫妇,特意喊你过去陪坐,原意是让您和王公子套套近乎,可您呢,不千方百计哄他开心,倒也罢,怎得反摆出个臭脸给人家看呢?您好歹也想一想,老爷养了您这麽多年,他日后能否官运亨通,可单指望咱们这位姑爷了!”
    “谁爱巴结,自己巴结去?本姑娘又不稀罕附丽权贵,干嘛要低声下气的讨好他?”
    原来里头正劝解曾敏的是乳娘房妈妈,此刻房妈妈一听这话,立马皱起一对眉头,正欲接着劝说,猛见冯妈妈携了班恬进来,赶忙闭上了双唇,快步朝前问候。
    “老身问班小姐好!”房妈妈问了安,慢吞吞立起身来,又细细端量了班恬一番,“果然是大家闺秀,真个俊美灵秀,也难怪我们小姐一直念叨您来,老身也算有眼福,见了一回天女下凡!”
    虽然房妈妈很是热情,话里话外在夸赞班恬好看,可班恬一见她脸上那颗痦子,莫名觉得这老妪不像善人,于是也没在她身上多耽误功夫儿,只不失礼节的笑了笑,径自向曾敏而去。
    一晃儿四五年不见,曾敏的容貌虽无太多变化,可身条远比从前出挑。两人很快见过礼,曾敏扶了班恬坐下,又打发婢女端新茶、送果点,班恬并不十分口渴,但见曾敏有意张罗,也只得小呷了两口,然后才一面望着眉藏忧悒的女伴,一面关心道:“怎么瞧你脸色不大好?”
    曾敏乍见闺阁密友,早于心中卸下了防备,又见班恬时真心关怀她,不由敞开了心扉,“自从阿娘撒手去世,我在这府里的日子,竟是一日不如一日,唉,阿爹费尽心思,为我定下这桩婚事,看似是我们府高攀了,外人也觉着十分完美,可我压根也没同意,我……”
    房妈妈一听,情知不好,赶紧出言提醒失了态的曾敏,“小姐,人家王府已施过周公前五礼了,您现在可不再是闺阁小姐啰。过了后日,亲迎一完,您可就是人王府少夫人了。乳娘劝您一句,从今而后,可得谨慎些,有些闲话,一出了口,再不好往回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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