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人生重构[快穿]》22.他

    接受审讯的人中，只有周敏敏在第二日正午就回来。
    据说凶器上除了被害者顾锦城的指纹外没有任何发现，认定嫌疑的最大依据便集中到目击证词上来。
    按照周敏敏的说法，顾怀云在死亡推定时间范围内曾与死者一同步入书房。虽然顾怀云坚称“自己一直在照顾犯病的侍者，直到听见尖叫才随着人群进入书房”，但受其救助的侍者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证词——顾怀云中途曾与顾锦城一同离开过。
    这样一来，他就坐定了最大嫌疑人的位置，正在被继续调查。
    钟灵一夜无眠，心绪复杂地瘫在床上。脑海里一片浆糊，等想要理清时，却又全然无从下手。直到第二天正午听见敲门声，才下床开了门。
    房间外居然站着周敏敏，她显然也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眼底丝丝血红雾气般氤氲开来，但胜在面貌姣好，妆容精致，这份轻微的憔悴感反而为其蒙上一层楚楚可怜的假象。
    她饶有兴趣地将钟灵伤痕遍布的脸打量一番，意味不明地挑眉，递来一个手机。
    钟灵接过时特意瞟一眼备注，是祁越。
    “喂？”她的声音因连夜操劳，全然不似七岁小女孩般清脆可人，反倒沙哑如沙漠里许久不喝水的旅人。
    “是招娣吗？”电话那头并非祁越，沈灿和悦舒缓的嗓音穿越城市中重重高楼的距离柔柔落在她的耳垂上，他语气里含了笑，钟灵却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再明显不过的疲态，“中午好，你醒了吗？记得吃午餐，乖乖呆在房间里，不要给周阿姨添乱。我们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钟灵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脱口而出：“哥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被黑洞吞噬，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她心有千千结，话语凝在嘴边却又忽地破开，只能再简单不过地说一声“再见”。
    “这孩子和祁越在咨询律所哦。”等挂了电话，周敏敏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中夺过手机，斜靠在门框上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却还要瞒着小孩，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这一代才会被惯坏嘛。”
    这女人真是毫不做作，也不知应该说是直率还是狠毒。
    “你也没告诉顾媛她父亲死亡的事实吧？”钟灵冷着脸看她，“想要让自己关心的人活在哪怕是虚假的幸福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心理吗？”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女儿能和你一样吗？”周敏敏斜着眼不屑望她，只有说起女儿时，她才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纯粹且自豪的笑，“我周敏敏的女儿，当然得宠着。”
    徐招娣不过无父无母，在她口中，却生生低人一等，活该受欺负。
    钟灵气极反笑，却又觉得这女人幼稚得像个小孩，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现在主导案件的关键因素不外乎三人截然不同的证词，周敏敏自然不可能为她提供任何有利信息，顾怀云则仍留在警局里，要想扭转现状，她只能从那个受了周敏敏钱财贿赂的侍者下手。
    于是钟灵沉下气，鬼使神差地问：“你知道怎么联系那个作证的侍者吗？”
    她不过随口一说，本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周敏敏垂下眸，艳红的嘴角勾起，任由潋滟眼波淌出，意味不明。
    她说：“三岔街摇光巷三十二号。”
    这太诡异了。
    周敏敏作为一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居然会将一个普通侍者的家庭住址记得这样清晰。再联系起他们之前的对话，钟灵更加坚定了二人相识的猜测。
    她行走在三岔街熟悉的小巷里，脑海中莫名其妙地蹦哒出一句活力十足的台词：身体虽然变小，头脑却依旧灵活。无所不知的名侦探——江户川○南。
    虽然钟灵本人的确变成了一个年仅七岁的女孩，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动脑筋，只能悲哀地仰望这位鼎鼎大名的死神小学生。
    不久前她还与两名少年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想到一夜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又再度陷入险境。其间坎坎坷坷，大起大落，恍如一场荒诞的春秋大梦。
    行至周敏敏所说的地址，眼前不过一幢破落老旧的小平房，街角堆积成山的垃圾不知已停驻多久，弥散开来的恶臭因子与空气耳斯鬓磨，几乎充斥整个鼻腔，叫人作呕。
    钟灵捂住鼻子，敲开了门。
    开门的果然是那个曾与周敏敏夜谈的中年男子，钟灵上次看见他，不过是一抹夜色中略显模糊的伶仃人影，此时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此人之憔悴沧桑比想象中更甚一筹。
    他神色不善，但被磨平了棱角的脸已无法透出更多凶狠，像一只没了爪子的老狼。
    “您好。我想了解关于顾家谋杀案的细节——”
    钟灵话音未落，便见到一个男孩从他身后窜出头来，周瑞柔了眉眼，温温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君君，去看电视，爸爸等会儿再来陪你。”
    她又想起周敏敏当时对他所说，“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男孩好奇瞅她一眼，就蹦蹦跳跳地离开。周瑞此时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缓和，压低了声音说：“你想知道什么，小姑娘？”
    “顾怀云在照顾您时，真的离开过吗？”
    钟灵问得开门见山，周瑞抿起苍白的唇，建筑投下的阴影将他干瘦的脸庞死死笼罩，声线也不由沉郁几分：“我当时疼得昏睡，期间曾经迷迷糊糊醒过来，刚好看见他与顾总一起离开。”
    “可是……”钟灵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我听见那天晚上周敏敏与您的对话，那二十万——”
    “你懂些什么？”周瑞一时间怒气大发，音量骤然加大，想起儿子尚在不远处，又把它强压下来，“这笔钱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小孩子就应该规规矩矩待在家里，不要自以为是地出来捣乱！”
    钟灵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咬了牙道：“可这件事关系到我亲人的后半生，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那我的亲人呢？”周瑞冷笑一声，“如果非要觉得我被这笔钱贿赂，这也是你的自由。想要知道真相吗？真相也是需要相应的筹码的，如果你也能给我二十万，什么谎话我都能讲出来。”
    钟灵被这强盗逻辑震得无话可说，还想再争辩，周瑞却已反手将门关上。
    大门闭上时发出一声巨响，隔壁民居里顶着卷发棒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叫骂：“干嘛呢周瑞，有病吗？”
    见到钟灵与周瑞家紧闭的大门，女人轻咦一声，响亮的嗓音稀释在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快快走喔，巷子里人贩子多得很！”
    “谢谢阿姨。”钟灵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绝，不免有些挫败，连笑容也带了些许干涩。
    “你是周瑞的亲戚？”女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可见钟灵衣着光鲜亮丽，不似穷人家小孩，又道，“他不让你进屋么？这是正常的事情，那个男人成天板着一张脸，对谁都冷冰冰。他女儿在世那会儿倒还好，那件事情发生后，整个人就阴沉沉的，骇死人。”
    “那件事情？”
    女人用了“在世”这个词，也就是说，周瑞的女儿应该在经历某个变故后逝世了。
    “哎呀，有些晦气事儿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人微微背过身去，“小女孩快走吧，这巷子里不好。”
    钟灵自然比谁都更了解此处的龌龊，可见女人已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致，只好道了谢先行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想，周敏敏给了周瑞二十万的确是事实，他痛失爱女，显然对这唯一的儿子格外上心。二十万在常人眼中虽然并不很多，可对于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男人来说，却也足以象征着能给予孩子的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想来都是在生活中不断挣扎的人，却迫于无奈不得不彼此伤害。
    她一时间想出了神，没有瞧见面对自己走来的行人，与他重重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钟灵个头矮，没办法看见男人的脸，条件反射地道歉。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传入耳中的，是青年温润柔和的嗓音。那是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音调，如今却这样真切地、如清风霁月般朗朗而来，像一场虚幻的梦。
    钟灵惊愕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眉目清秀的男子嘴角挂了从不褪去的微笑，而那双如水的眸子正柔柔望着她，礼貌却疏远。
    她在心里念出他的名字。
    陆宇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