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人生重构[快穿]》20.惊变

    钟灵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恰巧是除夕夜。
    那天她坐在沈灿怀里,听顾怀云讲着小美人鱼的故事。其他孩子也都凑上前来,一双双稚嫩的童眸里闪烁着懵懂的光。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流淌的夜色里如飘摇游荡的小船,缓缓驶进他们的耳膜,再悄无声息地进入梦境,勾勒出一个恍若近在咫尺的幻想世界。
    “然后呢?”
    当他说到美人鱼为了拯救王子而丢掉匕首时,有孩子耐不住性子这样问。
    “然后她闭上眼睛,想要将最后一丝生命奉献给生养她的大海。就在她准备纵身一跃时——”少年刻意拖长了尾音,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王子从身后抱住了她。原来他终于想起,这个轻盈美丽的姑娘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两个年轻人相拥而泣,海浪轻吟,仿佛是大海对他们最为真挚的祝福。”
    他说这段话时,跨年的钟声恰好响起,洪亮而笨拙的钟响摇摇晃晃地同她撞了个满怀,直直敲进钟灵心坎上。
    那时她想,这是个多么温柔的孩子啊。即使身陷囹圄,也费尽心思为其他人带来温暖与希望——即使它是那样遥远且虚伪,可对于他们来说,哪怕一丝最微弱的火光,也足以燃起心头一片干禾。
    不知有谁喊了声:“下雪了!”
    然后他们麻雀般刷拉拉地扑向窗口,看窗外鹅毛大雪轻飘飘地转圈,旋舞,最后优雅落地。
    钟灵把长满了冻疮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刺骨的寒冷顺着指尖逆流而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是那样贴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那飘洒纷扬的雪花。
    而现在她趴在顾家客房的窗台上看大雪肆意飞舞,直到伸出手时才发现,即使逃离了地狱重获自由,也还是没办法将它们握住——就好像他们求而不得的安定那样。
    门外人声嘈杂,顾锦城为了庆祝找回儿子,特意在后院举办了一场称得上“隆重”的聚会。钟灵不缺自知之明,明白这场宴席与自己毫不相干,于是乖乖躲在屋子里。
    她所在的客房在二楼,有时太过无聊,钟灵也会悄悄探出脑袋,望着后院里形形色色的宾客凑热闹。
    后院中央摆了个尺寸巨大的派对蛋糕,正当她看着蛋糕发馋,西装革履的顾锦城领着顾怀云走向它。
    顾怀云身着纯白色正装,身形虽则瘦小,却挺拔如松。他的眉宇间仍带着褪不去的桀骜冷漠,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得以沉淀的自信。
    直到这时,钟灵才确信他正是那夜所见的独臂男子。这样想来,在回到顾家后,他的性格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
    现在的祁越与他虽然算不上亲近,却也是以礼相待,全然不似未来的剑拔弩张。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祁越对他怀有那么深的敌意呢?
    顾怀云开始切蛋糕。
    他没了右手臂,却又不是左撇子,因此动作格外僵硬。
    有人开始掩嘴笑起来。
    钟灵愤愤地朝那人做了个鬼脸——反正没有人看见她。
    不对。
    钟灵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夸张的鬼脸收回,五官便尴尬地僵住了。
    ——人群中的祁越侧着身子微微仰头,目光轻轻飘在她扭曲的脸蛋上,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像泉水那样哗啦啦涌出来。
    有点好看。
    钟灵脑袋一热,只感觉浑身寒气瞬间溜走,只留下一张被烤熟的脸。
    她不敢多看,做贼心虚般瞬间蹲下身子。又忍不住想,十几岁的祁警官真是人间杀器,怎么成年后就像出了家,风情全无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见一串敲门声。这会儿会来找她的,不外乎那么几个——顾怀云是今天的主角,肯定抽不出身;沈灿陪着他喝酒,也不会有时间。
    钟灵心下了然,打开门,果然看见祁越。
    他手里捧着一盘蛋糕,见门打开,伸手将它递给钟灵。男孩子向来发育得晚,可他还是高出她一大截,只能低着头同她说话,声音也因此低沉许多:“蛋糕,拿给你的。”
    钟灵心满意足地接过蛋糕,舔了口奶油,侧身示意他进屋。
    “你不出去玩吗?”
    “我……”她挖蛋糕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委屈地回答,“我不好看,他们看见了,会嘲笑我。”
    “噢……”他沉吟片刻,钟灵本以为这小伙子会像模像样地安慰诸如“你并不丑”、“如果有人嘲笑你,哥哥愿意替你出头”一类的暖心话,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说,“没关系的。丑不是逃避社交的理由。”
    钟灵被气得半死,咬了牙继续说:“可大家都喜欢漂亮的人,不是吗?”不等祁越回答,她又忽然来了兴趣,凑近他问,“祁越哥哥喜欢的人好看吗?”
    “我……我不知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随即无奈一笑,“我不知道她的模样——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祁越性子淡,即使脸上挂了笑,也是轻描淡写得像一阵儿风。可提及那个女人时,眉宇间却蒙上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这叫做‘不记得’吧。”她咽了口樱桃,酸酸甜甜的圆形小果顺利滑入喉头,“顾哥哥说过,男生对待感情都很健忘。”
    顾怀云没说过,这是她瞎编的。
    “真的不知道哦。”他的语调软下去,缓声转移了话题,“在这个家里,小媛和你年纪差不多。她虽然娇纵了些,但心地不坏,你可以试着和她交朋友。”
    钟灵咬着勺子不说话,想起餐桌上顾媛那一声尖利刺耳的“丑八怪”,不由垂下眼冷哼一声。
    “招娣,你过去受了很多苦,将来的路也必定不平坦。现在我说这些话,你可能没办法明白,但你要相信——”少年垂下眼帘凝视她,睫毛轻颤如蝶羽,从他映了柔光的眸子里,钟灵望见自己,一个骨瘦如柴、神情冷漠的孩子。
    “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善意仍然是存在的。人们总会觉得自己活在黑暗里,可它或许只是一间阴暗的小屋,一片障目的树叶,如果因此被困住,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光,那才是真的可怜。”
    钟灵心下一动,沉默半晌,才回望他黑沉沉的眸子,笑道:“我还以为祁越哥哥冷淡淡凶巴巴,没想到会这样关心我。”
    她虽然装了傻,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七岁小孩,眼神里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一眼就让他看出来。
    这让祁越想起幼年的自己,孤僻、自卑、伤痕累累,总是怀揣了超越年龄的心思,每天都在仇恨的深渊里沉沉下坠。
    如今想来,那是段多么残酷却无奈的人生——直至遇上她。
    这或许也是他刻意关照徐招娣的原因,他们的人生轨迹如此相似,她所遭遇的绝望甚至更为恐怖。
    他被拉出了深渊,此时遇见她,也不由得想像那个女人一样,向孤苦无助的孩子伸出援手。
    钟灵见祁越不做回应,又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祁越哥哥应该不是顾家人,怎么会住在这里?”
    “爸妈去国外度蜜月,把我寄养在这里。”他说话时衔了笑,清隽的五官好看地舒缓开来。
    钟灵再想起祁越与自己相处时的冷脸,忍不住纳闷——究竟是他太讨厌钟灵这个人而不愿意多做表情,还是太喜欢徐招娣而不吝惜笑容?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吃了亏,全然没意识到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楼下却忽地传来一声惊叫,接而人潮涌动,尖叫声四起。
    祁越眉头微锁,低声道:“我下去看看。”
    钟灵一阵心慌,从书桌上拿围巾捂住脸遮去大半伤痕,也跟着他匆匆下楼。
    出事地点是位于角落的书房,花容失色的名媛与神情惊恐的贵公子们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多亏徐招娣身子小,她才得以插着空隙挤进去。
    祁越见她进来,一把将钟灵拉至身边,捂住她的眼睛。
    眼皮上尽是冰凉柔软的触感,冷意一点点渗进她心里。
    ——即使他动作再迅速,她也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房内的情形。
    顾锦城仰面躺在地板上,胸前插着的小刀在灯光映射下闪出寒光。他死不瞑目,瞳孔死鱼般凸出,黑色西装虽盖住了血色,却抹不去房间内挥之不去的腥味。
    “是你做的,对吧?”有个女人这样说道。
    软绵绵的、柔而不媚的、如受惊的兔子般惹人怜爱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谁。
    周敏敏的声调微弱地颤抖着,带了隐而不露的决绝。
    “顾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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