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人生重构[快穿]》13.翻盘

    锄头并没有如意料中那样砸下来——在男人举起它的同时,一道粗砺沙哑得几乎难以辨清的女声响起来。
    “我是祁青青,都停手吧。”
    钟灵感到怀里的叶淮身体微微一震,二人同时望去,看见站立于暮色中的祁青青。
    她以一颗粗壮的古树遮掩身体,因仍旧穿着黑色袍子,似乎融化在这浓稠的夜色里头。然后祁青青昂起头慢步向前,宽大的外套完美掩饰了身体不住的颤抖,在他人眼里,她仍然是心狠手辣的恶鬼,为复仇不顾一切的孤狼。
    村民们因她的出现而哄然后退,等反应过来这其实不过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领头的男人才大喝一声:“抓住她!”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怒喝,村民纷纷冲向祁青青,将她团团围住。后者并不躲闪,只是用一双被大火烧至变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这番盲目且可笑的举动,噗嗤笑出声来。
    仍然是那颇有领导气质的男人站上前与她交涉,钟灵忍不住询问客服:“这人谁啊?一副斯文败类相。”
    “淮阳村村长张英才,同时也是村子里人口贩卖的最大中介商。”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以前只当村民们吃了没文化的亏,才做出这样背德的丑事,没想到这牵头的文化人反而才是最大的一条鱼。钟灵想着,内心焦灼,不由蹙眉。祁青青为了救下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站出来,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暴怒的村民们报复,什么也做不了。
    张英才清了清嗓子,眼眸一转,官腔十足地问:“你就是祁青青?”
    祁青青不做回应,甚至不睁眼瞧他。他的自尊显然因此受到打击,整个人气得浑身一颤,一把将她的外袍扯下来。
    人们一阵惊呼,张英杰被吓得后退一步,钟灵大脑一片空白。
    她虽然早已设想过祁青青此时的模样,但如今真正见到,还是微微一惊——黑袍下隐藏的是一副仿佛被世界抛弃的面容,像一张被彻底撕裂的画,或是一朵腐败的花,全然无法让人瞧出曾经的哪怕一丁点模样。
    多处皮肤隆起,堆积成山丘般的肿块;一道道爬虫般蜿蜒的伤痕肆意攀爬,占据了整张脸孔;鼻梁或许已被烧毁,嘴唇更是只能勉强分辨出浅浅的轮廓。
    祁青青抬起头,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生生逼回。被这帮人看见自己残破的脸固然羞耻,可她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让这副模样入了方莹的眼。
    在方莹面前,她总是表现得强硬且固执,将丑陋的、懦弱的、狠戾的一面通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她希望在方莹面前,祁青青永远是当年那个与她无话不谈的小姑娘,而非如今这个被复仇蒙蔽双眼的女人——她知道这不过自欺欺人,却乐在其中。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她可以故作镇定地环视身边每一个人,却唯独不敢直视方莹的双眼。
    张英才爆发出一声长笑,指着她的鼻子大叫:“怪物,怪物!”
    围观村民一拥而上,有咒骂的、扔石子的、吐口水的、扇耳光的,场面不堪入目,祁青青被打得嘴角溢出鲜血,却从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钟灵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受难,再想起祁青青对她尽心尽力的好,只想冲上前去把她护在怀里,分担些非人的痛苦。
    可沉下心来转念一想,祁青青现身是为了保护她与叶淮,如果她贸然上前,必定会被村民当做叛徒下场凄惨,而一旦她和祁青青死了,叶淮也就毫无安生之地了。
    她这才明白自己的无用,除了遮住叶淮的眼睛,不让他看见母亲受辱,她什么也做不了——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祁青青被虐待至死吗?
    她正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不远处忽然又响起一阵女声。这声音尖细刺耳,又被刻意拖长,即使周遭吵闹,也如一把利刃横插进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我的崔郎啊——!”
    原来是方莹那所谓的舅妈及同学,杨青莲。
    杨青莲在村民面前总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此时也不例外。她穿着碎花衬衣,头两颗扣子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脯,化了浓妆,狂妄的晚风将一头散乱的长发随意撩起,颇有后现代凌乱美感。
    “今天这么热闹,居然不叫上我?”她说着拢了拢发尾,娇声道,“听说死者家属们都发了言,人家也想要说说话,祭奠我那可怜的亡夫。”
    张英才正想要进一步羞辱祁青青,因此大喜道:“行!你就说说,丈夫过世后你有多伤心,让这个杀人魔鬼看看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丑陋!”
    他出声喝止暴躁的村民们,众人皆停下来注视着杨青莲。这女人却倒是不慌不忙,扭着腰走进人群中央,紧临着伤痕累累的祁青青。
    “我是崔家林的妻子,你们可以叫我崔寡妇。”她说着柔声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值得玩味的弧度,忽然放慢了语调。
    “才怪。”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杨青莲便随手拉过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掏出怀里的匕首横在他脖前。
    “不想他死掉的话,就不要接近我——我的名字是杨青莲,不管你今晚会活着还是死去,都请牢牢记好。”涂满了厚厚的劣质正红色口红的朱唇轻启,吐出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毒蛇般致命的语言,“不得不说,你们这个村子,真是烂透了。强制肉体交易、虐待、拐卖、谋杀……叫人一刻也不想多待,可谁能想到,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七八个年头呢?”
    局势猛然反转,由于顾及男孩生命安危,无人上前,所有村民脸上都展露出愤怒、羞耻却茫然的表情,直勾勾盯着杨青莲。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当初我还是个花枝招展的大学生,”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轻笑一声,犹如自嘲,“有天走在街上,一个老太太问我,姑娘,我很穷,已经很久没吃饭啦,能请我吃一顿饭吗?我那时多单纯呀,当场就答应下来。那老太太说,她知道一家便宜的小店,为了给我省钱,带我去那家店里吃——你们知道那家店里有什么吗?什么吃的也没有,只有铁棍、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和迷药。”
    村民神情麻木,仿佛对此类招数习以为常,只有钟灵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善意举动,会给她带来如此灰暗的人生。
    “后来我时常在想,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善恶相报吗?我用我的善换来的是一片惨淡的后半生,那个女人却用恶得到了可观的财富。”她顿了顿,看一眼祁青青,“多亏了祁青青小姐干净利落的复仇,我终于明白,善是无法拯救恶的。恶无法被拯救,只能以更甚的恶意摧毁它。以杀止杀,以恶制恶,才是最聪明直接的办法。”
    语音绵延的同时,从四周忽然涌出许许多多的女人,她们都持了一把小刀,悄无声息地缓缓靠近人群。
    然后女人们举起刀来,毫不留情地插入她们那所谓“丈夫”的喉咙。
    突如其来的谋杀与从容不迫的演讲同时进行,濒死的求救声、哭嚎声、逃亡声响作一团,只有杨青莲一动不动,拔高了声调:“不要动,如果有人想逃跑,就是下一个刀下亡魂。”
    原本一盘散沙、四处奔散的村民们闻言停下脚步,即使双腿抖如筛糠,也不敢妄动一步。杨青莲满意点头,继续说:“在你们心里,我们是纯粹的生育工具或出气筒,可我们是人,活生生的女人!我们都曾有光明的未来,拥有过纯粹的喜怒,也遇见过渴望的人。这一切,都被你们的一句谎言、一个对后代虚无缥缈的幻想撕裂了!”
    钟灵趁此机会放下叶淮,奔向祁青青。
    后者多受外伤,这会儿虽痛极,却不会危及生命。钟灵接近她时,不忘捡起袍子套在祁青青身上——她明白对祁青青而言,仅存的尊严比生命更为重要。
    “村长掌握了大量中介资源,垄断贩卖利益;单身男性热衷于买女人,然后把她像牲畜那样圈养;而更多的人……”她右手一甩,匕首直直刺入一个准备偷偷溜走的男人后背,不理会后者发出惨叫,杨青莲愤然道,“更多的人充当着沉默的大多数,平时是看似无辜的旁观者角色,从来不表现出丝毫善意,仿佛一切罪恶与其无关,但其实却在暗地里滋养着无视法律的混乱无序——那冷眼旁观的神态叫我恶心,真想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最后,她沉声说:“我们本来应该是医生,是老师,是作家,是学生,但现在我们有了相同的身份——渴望复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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