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人生重构[快穿]》12.选择

    “客服，目前的任务完成度是多少？”
    钟灵不傻，自然不可能当面与村民们起冲突，只得先假意做出漠不关心的模样退回房间，再细细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百分之七十。”冰冷的机械女声自脑海中响起，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还剩下百分之三十。钟灵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两天她对叶淮够好，不时灌点鸡汤；祁青青也找到了，但对任务的推进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很明显，她只是在剧情周围打转，却从未深入进核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你目前的行为，都只是停留在口头嘴炮上吧。”客服不咸不淡地说，“就像对着一个从没有吃过糖的孩子拼命描述糖果有多么好吃，他没有真正尝试过，即使再憧憬，又怎么会喜欢。”
    钟灵见她松了口，甜甜叫了声“客服姐姐”，狗腿十足地问：“那你觉得……”
    客服：“滚。”
    她总算明白了，这客服不论是好心提示还是瞬间凶巴巴，全看自个儿心情，关键还软硬不吃。钟灵不由得啧啧感叹，女人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她不放心叶淮，又担心叶家人阻拦，于是从后窗溜了出去。
    村庄里一片寂静，烛影阑珊，她仿佛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灯火明灭间，鲜有行人往来。即使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村民，竟也是结伴前往相同的方向，钟灵嘴角一勾，跟在他们身后。
    钟灵打小淘气，打架翻墙样样精通，后来入了警校，身手越发敏捷。她有意识地躲避着村民的视线，有几分当年深夜偷偷溜回学校，与保安斗智斗勇、暗夜潜行的感觉，不由得斗志大发。
    等望见他们远远地停下，她也止住脚步，藏在树后细细打量前方景象。
    方莹有些近视，在如此远距离观察的情况下，钟灵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站在破损不堪的小屋前，然后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走进人群中央，村民们自发地为她让出一人大的圈。
    原本嘈杂如蜂群轰鸣的窃窃私语瞬间平息，一片沉寂下，老人沧桑似朽木的嗓音格外响亮。
    “我是第一个被害人，李三的娘。”她说着咳嗽一声，“我儿子也没结过婚，就和我这个糟老婆子过日子。他虽然爱喝酒，你们管他叫什么‘酒鬼李三’，可我儿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老太太说着掏出一块手帕拭泪，如果钟灵再隔近些，便能瞧见她满含泪水的眼眶与混浊得像藏了一片雾的眸子。
    周遭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安慰感叹，她把眼泪擦去些，继续说：“现在我儿子被那女人杀死了，可怜啊！他才四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那天他还跟我讲，要赚钱带我去城里享福，结果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说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嚎哭，还是几个农妇上前软声安慰，才捂着面走进人群。
    饶是钟灵，也被她方才撕心裂肺的哭喊引出了同情。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生命不止属于自己，还被分割成许多块送给身边人。
    人类的死亡，不过是眼前一黑，意识消散，身后事与之无关，而真正承受着痛苦的，却是这些尚且活着的个体。
    死者们固然愧对祁青青，但他们死后，遭殃的却是孤苦无依的孤儿寡母。
    老太太下场后，上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她并无太多悲伤的语气，只是用稚嫩的童声说：“我的爸爸是郑铁林。他现在不在村子里，妈妈说他出去打工了。爸爸，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游乐场？”
    客服适时补充：“郑铁林，郑家老二，第三位受害者。”
    钟灵了然，原来这群人在打感情牌，不得不说效果不错，只是不知道是否也对祁青青适用。
    这会儿脑海里居然传来客服的播报声：“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七十五。”
    她愣了愣，想来叶淮大概在这附近，听见这番话也有所感悟。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女孩被类似母亲角色的女人带走后，紧接着上场的，是个四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高挑，颇有气势，站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之感。钟灵还在暗自猜测这又是谁的家属，他便沉声开口：“以上就是受害者家属们的处境。女人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儿子，女儿失去了父亲，而他们，失去了自己仅有一次的生命——这一切，都拜这场残忍的案件所赐。”
    他说着顿了顿，等群众们的议论声小下去，才继续说道：“出来吧，大家各退一步。停止无意义的屠杀，我们需要一个和解，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他面无表情，语气不紧不慢，带了些老成的沉着，大抵是个重要人物，“还记得十年前那场火灾吗？你能经历一次活下来，那我想，你儿子也能。”
    钟灵闻言，心头一紧，若不是极力控制，当下便冲上前去狠狠揍他一顿。
    “真的……是祁青青？”有人惊恐地问，引出大片争论。
    “祁青青并没有死。”男人抿嘴一笑，向人群略一点头，仍然是儒雅秀气的模样，口中所说却叫人不寒而栗，“我已经把她老娘的墓翻了个遍，你们猜怎么着？根本没有尸体。当年火灾后被我们发现的，根本就是她爸妈的尸体！为了掩人耳目，居然不惜惊扰九泉下的母亲，真叫人心寒！”
    这倒是与钟灵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她正感叹这男人好手段，又见他从他人手中接过一个火把，明晃晃的火舌肆意舔舐黑暗，同时也映出一张张麻木的、愤懑的、恐惧的脸。
    “祁青青，”男人走上前，声调上扬，划破沉默，众人则纷纷让道，“你儿子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
    说罢他将火把丢在小屋门前，因四周早就被人铺遍稻草纸壳，瞬间火光肆虐，恍如白昼。
    钟灵只觉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一直寻找叶淮的踪迹而不得，没想到竟是被关在那栋屋子里。她从没想过这男人会当真下杀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不济，他也应该要例行公事般地喊一喊倒计时，就像电视里所有反派那样。
    但他就直接这样做了，不留给祁青青任何思考余地与反悔的机会。
    钟灵也曾想过，或许叶淮只是一个幌子，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这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套，只等祁青青上来。而此时叶淮已然入睡，在某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但万一他所言不假呢？代价是叶淮的命，即使这于她不过一场游戏，她赌不起，也不想去赌。
    钟灵大脑一片空白，不管祁青青如何选择，她只想救他。
    不受剧情约束、任务控制，只是单纯地想要拯救他。那个在她伤心时喂她糖果，总是用小猫一样敏锐却柔软的目光注视她，羞怯地叫她“小姨”的男孩。
    既然是家长，就要拿出些家长的尊严来。
    她匆匆冲上前，引得人群一片哗然，蜂群般黑压压一片躲开。有人惊叫着“祁青青来了”，又被其他人打断：“你晓得什么？那是崔家林外甥女！”
    钟灵灵巧地避开人群，大多数人不敢接近她，少有几个想要拉住她的，手臂被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咬，也只能惨叫一声后松开。
    等她接近了那间屋子，火势已在屋内蔓延开来，浓烟伴随着火光发出狂妄而沙哑的嘶吼，钟灵推开半掩着的门，看见叶淮。
    他被绑在堂屋中央的木柱上，裤脚已燃起微微火光。他本低着头，此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不由得一愣。
    他在被挟持来这里时便已料到了自己的命运，不过一颗无足轻重的弃子，妈妈又怎么会放弃复仇乃至生命来救他。
    在火焰生长开的时候，他把自己短暂得不值一提的人生回顾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事物，也没有想要告别的人。
    不……他想向小姨说一声“再见”。
    何止是想要告别呢，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想离开她了。
    想体验她所说的“亲情”，“爱”与“正义”，虽然都是他这样低等且卑劣的人触不可及的东西。
    叶淮低头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轮廓，再见，他想。
    然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看见方莹苍白的脸。
    叶淮愣了足足三秒，在反应过来这并非幻觉后，扯开嗓子喊：“小姨，别过来！”
    钟灵哪里会听，径直冲向他，脱下外套扑灭火苗。叶淮被麻绳绑住，虽然系绳手法并不精妙，只是个单纯的死结，但它未免太紧了些，方莹的身体力气小，难免得多花些功夫。
    叶淮不住挣扎，一句“别管我，快逃”还没说完，就被钟灵一把拍在脑门上轻吼一声：“熊孩子别闹！”
    火势愈盛，室内高温如蒸炉。叶淮看着她满头大汗，低头奋力解开绳结的模样，心头一梗，倏然落下泪来。
    泪水滴在火光里，却不能使火焰熄灭分毫，他不由得想，原来很多时候，人是这样无力的。
    因为担心打乱小姨的节奏，他用力咬紧嘴唇，克制住身体的颤动，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不过恍惚间，便被人拦腰抱起，他的头紧贴在女人因紧张劳累而不住起伏的胸脯上，甚至可以听见隐约的心跳。
    叶淮悄悄蹭了蹭，这让他想起陈洁哄她儿子睡觉时的动作，总是让他羡慕又嫉妒。
    钟灵来不及犹豫，抱着他避开火势凶猛的地段穿过火场，几块被烧焦的木板不偏不倚落在跟前，都被她匆忙躲开。
    肺部大概已吸入不少烟尘，耳鸣似狂风嘶吼，因窒息而无法喘气，身体更是沉重如同灌铅，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只能一门心思往外冲。
    走出大门的刹那，钟灵几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肆意呼吸着新鲜干净的空气，只觉恍如重生。
    村民们见屋子里冲出两个黑头黑脸、模样狼狈的家伙，又集体后退两步。
    钟灵透过被雾气熏得模糊的视线，望见千篇一律的麻木的脸孔，不由得感到可怜又可笑。
    或许祁青青的复仇的确一厢情愿，不合情理，可他们呢？
    沉默旁观，同样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残忍施暴。
    她右手一动，朝所有人竖起一个中指。
    “你这个疯女人！扰乱了我们的计划！”人群外围的男人忽然冲上前来，朝她举起手中的锄头。
    钟灵方才已几乎耗尽所有体力，再没有力量避开，于是只能侧过身去，用背部挡住怀中的叶淮。
    在她双眼闭上的刹那，客服的声音再度响起：“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