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认为我死了》53.章五十三说书人（五十三）

    陆玖同流金人形面对面坐着, 面面相觑，非常和谐。
    嗯，任务失败，真让人头大。
    最让人头大的是叫他看到了沈故浑身魔气的样子，小崽子入魔了, 入魔也就罢了，还把他给捅死了，这就很让人不爽了。
    “我又死了。”陆玖撑头，“这次的任务难度太高，我办不到。”
    “是你心里有人, 所以被干扰了。”流金的人形飘飘摇摇, 在陆玖身边转了一圈，“不过你还不能去下一个任务。”
    陆玖：“嗯哼？”
    流金人形指了指屏障外, “你家道君要发疯了，他现在发疯更不好, 所以我决定再给你次机会。”
    陆玖：“……”
    “好好干, 自由的明天在向你招手。”人形拍了拍陆玖的肩膀，明明没有五官, 而且语气平稳，陆玖却还是觉得对方脸上带了几分贱贱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柳望还等着你拯救, 沈故也等着你教导呢, 你可还不能死。”
    “去吧！顾长老！天道在你背后, 你要相信自己。”
    陆玖被人在背后一推，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被丢出去。
    陆玖：“……！！！”
    沈故浑身是血，抱着一具尸体回了归元山。被自家掌门丧的死全家的模样吓到，有几人小心翼翼的围上去，却见一张精致而又熟悉的脸。
    “顾……顾长老！天啊顾长老居然没有死……额……”归元弟子看着沈故面如死灰的神情，默默后退，不对，现在这模样像是真死了。
    归元山其他几个长老纷纷下山前来围观，却被沈故拒之门外。
    当年顾长情死后，沈故在归元山建了栋房子，养了只凤凰，栽了一山头的梧桐。如今梧桐涨势正好，凤凰也活蹦乱跳，他亲手打理的院落干净又整洁，可是主人回来了，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陆玖被他捅了几十刀，伤口深而且致命，血一路滴回来，现在已经流干了。他找来木桶，放水，将人浸进去，陆玖身体还算柔软，柔柔弱弱的躺进桶里，面具已经被摘了，一张脸苍白又精致，眼睛还是半睁的，却已经没了神采。
    沈故将他的眼睛合上，细细的把陆玖的身体洗干净了，他数了数，十七刀，都是出自他手。静静的将人从水桶里抱出来，沈故将陆玖的身体擦干，伤口缝合，又将他每年都准备一套的衣服给陆玖换上，抱着他躺在床上。
    “师傅，你终于回来啦。”
    “我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你睁眼看看。”
    陆玖毫无反应，甚至身体开始变的僵直，渐渐尸化。沈故温柔的摸上陆玖的脸，轻声道，“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沈故抱着陆玖，亲昵的在他额角蹭了蹭，“你送我出魔界以后，我想找你，就借着仙魔大战的时候入了魔界。”
    “我找你的神魂找了很多年，可是我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我以为你被魔界食魂的魔物吃了，我就去把魔界的魔物一只只杀了找，可我杀了那么多的东西，还是找不到。”
    “后来啊，我就在魔界安家了。”
    “但是我找不到你啊，那么多年，找着找着，我就好恨你，”沈故将头埋进陆玖脖颈，“不知道有多恨你……你不是喜欢梧桐吗？于是我砍了魔界所有的梧桐，你喜欢凤凰，我就把凤凰全部驱逐，我一天天的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从魔界驱逐出去，果然，你回到了人界，我又抓到你了。”
    沈故双眼幽幽的发着暗红，他抓着陆玖的手腕，紧紧的握着，“死了好，死了我就把你独占了，你死都是在我手里……”
    他忽然抱住了头，沈故蜷缩成一团，瞳孔扩散又紧缩，他浑身颤抖，抓着陆玖的半片衣袍癫狂的大吼，“你滚！滚出去！”
    强烈的魔息自他身上溢出，沈故抖着从床上下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桌案边调了朱砂往自己身上画咒。
    朱砂一落在他身上便显现出碳火一般的赤红，沈故闷哼一声，继续在身上写，灵力挣扎着把魔气全部封锁，待到四肢躯干都缠绕上朱砂，沈故已经浑身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师傅，”沈故披上衣服，丢掉笔，静静的趴在床侧，“师傅，对不起。”
    沈故伸出手指头小心的勾住陆玖的小指头，柔柔软软的晃了晃，“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以后一定不让魔气冲出来，我一定不把他放出来，我会很乖，像以前一样乖，所以你醒过来好不好？”
    沈故笑了笑，笑容苦涩，“可是你醒不过来了。”
    陆玖躺在床上当尸体。
    身上的伤口痒痒的，应当是在愈合，这种状态他已经体验过一次，当年在那个魔界强开的通道里，他的肉身直接被搅碎，可后来也还是被天道意志强行聚拢。
    没办法，给天道工作，就是如此任性。
    只不过意识重入肉身还得有些时日，约莫三天后他就能重新活动。身边一直有人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但他听不太清楚。陆玖初步估计是沈故，嗯，等他能爬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崽子打一顿。
    居然敢入魔道，沈故就是去死也不能入魔道，这种万劫不复的地方他怎么能去！
    陆玖睁眼的那天沈故在自杀，他捅了陆玖十七刀，现在便打算捅自己十七刀去陪他。
    毕竟要捅十七刀，前面还不能死，所以下手不是很重，尚且有余力，血淌了一地，陆玖一睁眼就看见小崽子身上来了三个洞，手里拿着剑正准备给自己身上开第四个洞。
    一时间悚然。
    “住手！”陆玖开口，将手边一颗枕头抛下去，砸在沈故脚边，“你这是在干什么？自杀谢罪？”
    沈故抬头，看着尚且在喘气的陆玖，手中长剑啪一下落在地上，他站起身来，脸上神色似空洞似欢喜，变换莫测，最后化作一个动作，他整个人扑到陆玖怀里，软软的叫了声，“师傅……”
    陆玖嗯了一声，深色复杂的看着沈故带了一身的血，凑到自己怀里，柔弱又乖巧的讨好，但沈故的神情太过淡然，像是丝毫不觉得陆玖忽然复活有什么不对。
    “师傅，你回来了，你看！这是我给你建的院子。”
    陆玖抬手捂住沈故身上的窟窿，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一言不发的先将人治住，然后压着沈故给他治疗。
    脱沈故衣服时他打死不让脱，抓着衣服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师傅，我们还未行周公之礼，你现在是不能脱我衣服的。”
    “那里那么多废话！”陆玖给了沈故脑袋一巴掌，将他拍的服服帖帖。
    扯开沈故衣服，却见白皙皮肉上除却三个大洞，还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将沈故正面身体缠了个严严实实。陆玖怔住。
    他又看了看沈故的脸，对方脸色绯红，看着他甚是无辜，“师傅，你怎么了？”
    陆玖缩回手，“没什么。”
    取来绷带伤药。将沈故身上的口子都堵上，陆玖又拧了巾布，将他身上的朱砂全部擦了。
    “不能擦。”沈故抓住陆玖的手腕，“会有妖怪跑出来，不能擦。”
    “不会有妖怪的。”陆玖将朱砂全部弄干净，沈故像是又换了一个人格，柔柔弱弱安安静静，委屈的瞅着陆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里泪花闪烁，“真的不能擦，有妖怪啊。”
    “不怕，有妖怪师傅我也给你打跑。”陆玖摸了摸沈故的头，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你受伤了，乖乖躺着，师傅给你找糖吃好不好？”
    陆玖如同幼年时期的模样，小小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师傅早点回来。”
    陆玖出了房间，他推开门，只见满院子的梧桐，安安静静的，只有风从树梢刮过，沙沙作响。却显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这院子你可还喜欢？”房门被推开，沈故缓缓从房间走出来，他面上还带着一贯的平和淡然，眉眼柔软微垂，看上去很是温柔。
    陆玖摸了摸身侧梧桐，淡淡道，“你现在清醒了？”
    “嗯。”沈故走到陆玖背后，伸手将他抱住，“我很多时候不清醒，自从你走以后，我这里就坏了。”沈故抓住陆玖的手腕，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还好师傅你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就要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陆玖一时语塞，他看着头顶梧桐叶，缓缓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死不了？”
    “不好奇。”沈故紧紧抱着陆玖，“师傅死不了最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一直的找师傅，你一直活下去，我就一直找下去，每一次都可以有新的身份，新的相逢。这是好事。”
    “……嗯。”陆玖垂眸，“也算得上……是好事吧，只不过相逢总是多了一些。”
    离别也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