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4.不如与之和

    这以后几天,连自由都没有了,父亲并没有说明为何要禁足,只是下令仆人看管我不许走出母亲的院子,院门上了锁,每天一日三餐送进来。庆幸这院子还大,我每天早上还能训练些体能及技巧。不过闲下无事,心里却闷的发慌。莫恒已经很久没来找过我了,书房也去不得。我在院里翻来找去,只有母亲房中有一本日记,起初还忍住不看,觉得总是隐私,后来就忍不住了,借口那是一个死去的人,又与我有些血缘,这才就着自烧的茶水,当作好奇的读了起来。
    开始写的不过是小女儿心情,有些晦涩不明,写到具体就隐含过去,似乎年幼在外历练时喜欢过人,后来嫁了夫君,那夫君待她不冷不热,到我出生前一年多,也就不再写了。想那时外祖父去世,她在世上唯一亲人的离去让她真正无助了。
    却在最后一页边缘处见到:
    床边月清虚,留下多无意,与君三分离,千里寸草记。
    本没有什么新鲜,不过女子胡乱写个心思,无聊再看第三遍的时候,却发现了“床下三寸”几个字。初时觉是自己闲慌了,才有了胡乱联想,后来却想有事做总是好的。找来杂物房除草的工具,才开始琢磨,床下三寸,虽说母亲床不大,总不能把地面全刨了,细看那诗,写的位置古怪,就那床来比,当应在右床角向内稍许。想到就干,挖起来…那些仆役也不管我,他们习惯了我每天早上奇怪的身体锻炼,这地面,以我一个少年挖个地道,估计没有半年是成不了的。
    挖着挖着,突然出现了个黑色小盒,打开后呈现出很旧的纸,似乎不只是一个人的字迹,开始是欣喜,读了几页,却有些诧异,赶忙起来,将地面尽可能弄好。
    那纸稿上写的,是各个部族的技能及居住地,甚至包括在父亲的书房中也没有的记载。上面写着:无相族的天敌——广俱族,能力是学会任何看到的技能。
    想来,当我们费尽心力去接触有技能的异族,他们只需要在外驻足观摩就可以了。我们的借用,非常耗费心力,大多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他们却可以同时利用任何技能,若是对其使用无相神技,却只能仿到其原态,什么技能都不可用。因此若要敌对,我族占不到一点便宜。
    父亲书房的书却不是如此写的,那上面写,广俱族是我族的劲敌,无相神技对其作用势微,但在历次战斗中,我族胜败参半,因为他们有一个弱点,那纪录却不说是什么,估计是当做密件存了。当时没有多思考,觉得知己知彼,总是有克敌制胜的办法,如今想来,确实想不出可以攻其受伤的办法。
    让我惊讶的是,那纸稿最后一页写道:“与其为敌,不如与之和,可信。”那预言——敌之手,是说我是敌人的帮手?或是借敌人之手?这敌人,最大的可指就是天敌吧,按说在这个时代,若是天敌值得信赖,与之联手倒是个乱世中立足的好法子,只是说法似乎有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侵略性,但却有前世的熟悉感觉。探险开始时,我还闹着初见的脾气,对泉敬而远之。有次飞船出了不小的问题,他在一边指挥着,我劈哩叭啦装卸,故作自大的说“看看,要是没有了我,你装一脑袋机械图有什么用?”心里却明白,离开了他,我才是束手无策,因为信他总是有办法的。
    回忆着出神真不是个好习惯,那一刻,我手中的东西被抽走了,回头,父亲不知何时进来。
    “…那是我在床角找到的…不是我的….。”这算不算祸不单行,不偏不倚,父亲瞧见了最后一页,乌云盖顶的感觉……
    纸稿被抽走了,我有些担忧,若说那预言是眼前一个坑,这次,算是我自己一步踏进去了。午饭的时候发现门口的仆役换成了兵卫。房间里的我,真的有必要开始打算,如何能挖个地道逃出去了。
    这么过了一天,总觉得心神不宁。族之灭?族之灭!那个下午,我坐在床上开始思索一步步如何走来,以我目前的处境,无相族的处理原则,最终会得到什么结果。这个世界,族群间的秘密是第一位的,就算结盟,也是互相利用而已。我若是运气好,被软禁一生,若是……,就可能一命呜呼了。想到那层,并不怕,只有些不甘心,没找到泉之前,我绝不轻易放弃。
    不知算不算上天帮我,莫恒不知怎么进得房间来,气息未定,对我说到:“快,快跑,我听见父亲他们在商量要杀你……。”见我并不意外,反而瞪大了眼睛无所适从。
    他头顶的土落在地上,我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用神技借了遁地来的。”
    遁地是不能带活物的。“你就不能找个可以带人走的法子?”
    “你…!你不会也遁走么?”
    “我不会。”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明白我是不会异化的,我也不想多解释,真正的原因是我没有机会去接触牢房中的人。虽然我在府中可以自由走动,虽然我可以陪莫恒骑马打猎,但那都是在有人看管的情况下,牢房在城中心,由兵卫看守的,我是不能随便去的。那牢房,公开的说是用特别的法子禁闭着从几次小争战中俘获的犯人,莫恒过去展示的一些技能,让我明白,里面还有不知从哪里虏来的异族人。莫恒可以去接触他们作为资本,我却不可以。
    不能坐以待毙了,努力让自己亲切一点“三哥,你要帮我么?”
    他一愣,似乎还不习惯我如此的叫他“嗯……你要做什么?”
    “你要帮我的话,别遁地出去了,穿上我的衣服直接从门跑出去。”他似乎还有些犹豫。
    “三哥,你若是不帮我,兴许今晚我就被……。”
    “好,我帮!”
    虽然有点对不起他,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起长大也有十多年了,他其实是个不错的同伴。只是我总觉得他并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弱肉强食的世界,今后做事少些善良冲动总是好的。想劝他几句,话到嘴边,却觉得多余。
    他比我稍高些,换我的衣服却不差许多,院门是从外锁起来的,凝心借了恰和族的灵巧手指,一支铁钉就将门上活页卸松,拉着莫恒让他准备,然后一脚踹去,那门哗啦一声向外倒去,我一推莫恒,他这就冲了出去。我向院角一闪,瞧着那两个兵卫追他而去,自己向着西边侧门疾步走去。侧门平时有两个侍卫把守,远远仔细看了,却只有一人在职,另一个不知去了哪里,天助我也,我沿着他身后悄声过去,一记手刀击昏了他,搬开门闩,就这么出了门去。
    父亲的府邸,在城镇的偏西位置,出了侧门,跑,一直的跑。早看过地形图,第三个路口左拐,直走,是出城的最短距离。出了城,过一片森林,离开了无相族掌管的地界,就是自由的。年幼的时候几次想将来如何出行,却没有想过是如此逃出来的。周遭有人注意,却对不熟悉的人无暇过问,城门口有人守卫,进的查严,出城的却不太问,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就这么出了危险的地方。
    城外5里就进了林子,稍作休息,我还是顺着踩过的林间路向远处走去。身体锻炼还是有用的,虽然累,继续走却没有问题。正要调整着休息一下,却听见了马蹄声,我知道要糟,向林中茂密处跑去。不多时,一只羽箭钉在身旁树上,身后一个声音。
    “跟我回去,不会杀你。”
    是父亲。我站住了,转过来,背后不能对着敌人,这是格斗技巧第一课上学的,父亲带了两个亲卫,身边还站着不动声色的三叔。
    “父亲,让我走吧,我不会危害族人。”
    “那你为何要走?”
    我无法解释,我不能告诉他我是去找我前世今生最重要的人,不着边际的话,若我是他,也不会相信。
    “拿下他。”那两个亲卫这就上来,我却并不慌乱,两手前伸束手就擒,他们见我投降,也不为难,过来按住我两臂,我默默数着距离,向前走了5步,猛然发难。推开侍卫,到了父亲面前。父亲一掌击过来,我闪开,几招之内,猛然一把小刀顶在他颈上。
    “让他们卸了武器。”
    “你打算……?”
    “我只想活着离开。”他没有说话,那小刀已经伤了他的颈子,就算巨阙族,也不可能在伤处做盔甲,但说到底,我并不想伤他性命,毕竟,他养了我14年。
    “你真的很像你娘。”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转瞬间,一道电流击在我的手腕,手上的小刀落在地下,他已转过来面向着我,颈上的伤口有些刺眼,共流族的电击。我还是低估了他。
    不得不回去了,面对我的是牢狱,还是死?
    难道就这么被杀?或者被幽禁一生,我不甘心,泉……我该怎么办?
    就在此刻,他身边的一个侍卫骤然倒下,一柄手剑向我们疾刺过来,他勉强闪过,却止不住那锋利穿过他的左肩,是巨阙族的手剑。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溅在我身上的鲜血,我脑海中一片空白。那剑,迅速收回去,越过父亲,我见到三叔奇怪的眼神,他,正阴狠的看着我和父亲。
    不要把你的背后对着你的敌人,但那之前,必须分清谁是敌人。另一个侍卫已经站到了三叔的身后。
    仿佛间,我看见外祖父胸口也插着如此的一柄剑,但那是在战斗中,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他的族人,而父亲……此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按住伤口,没有回头却对我说“灵,你走……”
    “走?呵呵,要走到哪里去,他就是如烟生的那个男孩,族之灭,你不舍得杀他,我却留他不得。”声音中带着得意。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呵呵,我是做了些事,但那卦是真的。你不是个好族长,明知如烟背叛了族人,却容她继续,明知他不是你的孩子,却反对杀他。如烟的手册,写得还不够清楚?你打算同广俱族为盟,当我们都不知道?你不配当族长,那就换一个。”
    “如烟……她没有错。这孩子……也没有害人之心。”说话间,父亲却背后给我个手势,让我走。
    可是,他已经借用了共流族的技能,接触而发的电击,怎么是巨阙族的对手。而我,除了本能的格斗外,只有恰合族对于近身战无用的技巧。那三叔莫旬,眼中是明显的杀意。如此的环境,我帮不上忙,帮助同伴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拖累。走,我一咬牙,向林深处跑去。
    我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树丛的唰唰声,是那个侍卫追了过来,他手上的剑,仅仅在我身后几寸划过。幸好,巨阙族的能力是不适合追踪的,幸好,我随机判断路径的锻炼没有退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我一直的跑,没有停下,血色的火烧云在天边燃烧,父亲,所有人都说我不是他的骨肉,每次见我都是严肃的脸,可是心里已经将他当作了父亲。父亲……如今可有逃生?心里灼痛的感觉,生存的概率?我不敢计算。
    如果没有记错,这片森林前面是一条江。桥却在上游很远的地方。直到前面是奔腾的江流,我才停住,河道走过此处变窄,湍急的河水。回过头来,身后敌人已经变成两个,三叔的衣袖一半被烧灼残破,身上染着血。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他正在接近。
    我一闭眼,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河道变宽,我被卡在岩石缝隙中,才止住了随波逐流。
    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岸来,实在是一点体力都没有了,我踉跄着走到林子里,找个树下,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就如此的躺下了。没有办法,从中午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加上一路的奔波,早已支持不住,不过是硬撑着一口气,才在那江流中来回激转。吃的没有,但休息一下还是舒服的。
    忽然耳边一阵树丛耸动的声音,我一惊,这还是无相族地界。二话不说,我调动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的一脚扫向声音处。按说虽然力道不足,总有先发制人,本想待乱再跑,脚踝却被人一把抓住,拖到眼前去。
    “原来是只落汤鸡。”那人摔了摔手,改拎着我的领子起来,道“你是谁?”
    我上下一晃,总算稳住了视线,眼前一惊,借着月光,那人,黑色的发,黑色的眼睛,二十左右的年纪,玩味的笑容,去掰他的手,身体的接触却感应不到任何技能,同我一般的混血?
    “不说?”一只手卡住了我的咽喉,“算了,留着也没有用。”
    他一用力,我喘不过气。本能的防身术顿起,我用尽最后力气,向他双眼戳去,他稍一躲,我被摔在地下,咳嗽不止。怎么这么背,好不容易逃个命,又碰上个要命的。
    “还知道还手呢。”
    我说不出话,瞪他,要死了能不还手?
    他却忽然凑过来,望着我端详了一会,说“你是哪个族的?怎么会在无相地界?”他没等到回答,因为我实在劲力全无了,加上刚才一阵憋气,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加注:广俱族——能力是学会任何看到的技能。
    共流族——接触而发的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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