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3.敌之手

    就这样在府里慢慢的长大，如同平静的水面，偶尔有些小波折，却不乱。
    习惯了晨晖前早起，拉伸训练，格斗招式。揉了揉眼睛，压了腿，活动手腕脚腕，听见咚咚的脚步声，知道莫恒又来了。
    那时侯，父亲专门请了人教莫恒习武不久，我正对着院里大树练习格斗，他忽然进来，说要跟我比划比划，不想再惹他，只说不敢。
    “你不打，我打你。”这人一点道理都没有，一拳打了过来。
    移步闪开，他的招式孩子气颇重，怎么是我的对手。让了几步，他越打越急，实在被他缠的脱不开身，侧身闪开借力把他送了出去，本就是摔一交而已，谁料他就用头撞到墙上去。转身过来，红红青青一个大包…唉，这真的是他自己撞上的，怎么就不晓得用胳膊缓冲一下。正在头疼怎么面对二娘的质问和责骂，“我到时候去上课了。”他拍拍衣服，用额前头发一挡，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就出去了。目瞪口呆，他居然都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一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却没有等到谁来叫我再去二娘房里。
    其实那次落水之后，他在书房见了我，也没有再颐指气使。有些莫名的问我在读什么书。想来他也不是真正的恶劣，对我，不过是寻个同伴的心思。这里的生活，自己一个人有些寂寞，有别人在，总是好的。
    正想着，他已经跑进门来“灵，我们再来！”一副认真的样子。每日被我摔在地下，他总是不甘心。看的出来，他有勤奋的练武，那些擒拿招式一天比一天熟练了，若是一般八岁的孩子还真招架不了。现在我的力量不及他，但过去的招式本就不是靠力量取胜，况且经过无数次的实战模拟，虽然并不攻击要害，也不打算让他。也许心底觉得让他受些挫折会有帮助，看着他进步有时候也觉得高兴。
    今天心里有些乱，下手不轻，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愤愤，却不恼，只说“我明日再来。”就出了门去。
    他走了，时候也差不多。洗脸，漱口，换了衣服。去厨房取了食盒，送到奶娘房里。
    摆开几样小菜，盛了稀饭，取了馒头，奶娘刚好从洗衣房回来，一早，她还是有事要忙的。
    布开碗筷，吃着早饭“嬷嬷，秦叔叔又添了一个孩子吧。”昨天听小兰姐姐讲，奶娘的儿子又来府里要接她回家去养老。也见她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些出神，想了一夜，总算有了决定。
    “嗯，又添了一个男孩。”她不自觉嘴角上翘，想来添了个孙子高兴的很。
    “灵可以照顾自己的。嬷嬷不用担心，灵小时候是嬷嬷带大的，那个小娃娃也一定喜欢嬷嬷，嬷嬷回家去带他长大吧。若是担心我，可以经常到府里看看的，以后灵也可以去嬷嬷那里跟弟弟妹妹玩。”
    这几年，她还是在府里整日操劳着，本是有儿女的人，不过丈夫去世就做了下人。这时候，儿女长大了，也应该回家享子孙福了。她的一生，为了母亲，为了我，已经很辛苦。
    她似乎一愣，半天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可我还是不愿做别人的拖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府里的生活，她若是走了，或许开始会有些不便，日子久了，也就好了。待以后寻了人，再回来看她，或者住在一起，也是难得的幸福。
    饭吃过了，我过去拉着她的手，“嬷嬷，娘亲去世的早，您是看着灵长大的人，灵将来一定做个好孩子，不会让嬷嬷担心的。”
    她摸着我的发，短短的发还是她给我修剪的，她声音有些颤：“灵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若是自己在这过的不好，来找嬷嬷吧。”
    “嗯。”心里有些酸酸的，可还是照样子笑开来。
    从此后，吃饭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了。她有回来看过我，给我带水果点心，我每次都说过的很好，却没有出门去看过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父亲的令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不能随意出府走动。其实族里也有些黑发黑眸的混血，可我的身份是族长的三少爷，怎可以随便出去被人议论。
    日子过的简单
    过去的植物知识还能派上用场，花房的李伯很欣赏我的能干与奇思妙想，有时候也让我带几盆花回来，那紫色的大簇花朵，很像泉喜欢的风信子；厨房那边可以帮着提水劈柴，只当作力量训练，却为此得了不少红豆糕绿豆饼；有时候也去帮管家整理账册，过去虽不喜欢算术和计划，还是学了不少后勤整理表格的技巧。
    抱着本草药书册，我悠闲的晒着午后的太阳，这日子越过越有味道了。“灵，我们下午去骑马吧。”莫恒兴冲冲的跑来。对了，唯一的变化要感谢他。曾经，我去后门问可不可以出去，那些侍卫为难的样子让我笑笑也就作罢。哪料第二天下午，莫恒却跑来叫我陪他去骑马。抱着试试的心态，跟他去了，谁知道他的办法居然是命令身边的护卫架开阻拦，带着我硬闯了出去。野外的空气总是比人多的地方新鲜许多，马背上清爽的风也让我觉得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些玩耍的日子。朋友几个，马场里互相嬉笑着，意气风发，不曾想过未来会如何。
    不愿再想下去“恒，我们比一比？”
    回头去看，莫恒正一愣。阳光映着他的灰色眼睛也是很好看。
    “好。”耳边风声响，他策马追了过来。
    回了府里，就有侍卫把我们带到书房。
    跪了下来，父亲没有罚我，却罚了莫恒抄书。在我看来，这处罚很轻了，他却与父亲争辩道：“平时都没有人陪我，你和大哥都忙，侍卫又没有意思，我就要莫灵陪我出去玩。”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听着父亲声音传过来：“下次带他出去可以，不过要先请示，多带几个侍卫身边，不能走远。”
    莫恒的一百遍课文是我给他抄的，他的字，还真难模仿。不过从此后，他带着我，多了几个在身边限制的人，却可以出外，不得不感谢他。
    他不来的时候，我多是去书房看书的。个子已经长起来，坐了书房的椅子，不必窝在一脚。书里的介绍多是关于各个不同种族的技能和弱点的，还有曾经彼此的交战胜负妙招。求生训练的老师教过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掌握了越多的信息，就代表越大的生存几率。
    那天读到光耀族发出耀眼的光芒制敌，忽然想起侵蚀我身体的美丽晶体，在那之前，泉曾经说过，我们对这个星系知之甚少，千万不要因好奇而受伤。可是那光芒，看来是多么的无害和魅力。再次想起最后相拥时刻，他紧闭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眼前有些模糊。
    有个声音惊醒了我“呀，黑眼睛的小鬼居然在哭呢。”我回头去，原来莫恒不知何时进的门来。若是平时，我总要对他有些玩笑。如今心情不好，不想理他，给了他一个仇视的冷眼神，继续我手中的杂记。他却凑过来，说“看什么呢”装作不经意的碰到我的手。
    我回头，撇了他一眼，说道“傻孩子，不要借机摸我，虽然我只有一半的血统，你还是不能异化成我的，若想练习，跟爹爹说你要去牢里看看。”
    那无相神技，异化的不只是技能，若是愿意，还可以改变相貌外形。如今三少爷已经14岁了，自然到处找人练习，可惜身边异族人不多，这次，必然是想到了我。
    他却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大叫：“你叫谁傻孩子，叫三哥。”
    我回头诧异的瞄了他一眼，玩心顿起。闭眼凝心，忽然诚恳的说：“这位少爷，您说什么？”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青年陌生人站在他的面前，“你，你，你……”
    见这孩子你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我拉他坐椅子上，道：“傻孩子，您忘了4年前门口那卖糖人的大哥了？”那人是恰合族，他们的技能是手指的异常灵巧。那天陪莫恒出门，他拉着我横冲直撞，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手艺人，本来那人一身裹得严实，抱起我的时候，我却碰到了他的手，身体起了感应。他一定没有想到被10岁以下的混血小孩子接触也会异化，而我也是那次之后发现我身体的奇怪。
    瞧着那痴痴的傻孩子，我有些后悔。已经习惯了把莫恒当作一个伙伴，可两世这么久，居然还学不会控制自己的玩闹心。这事若是被算计的人知道，免不了引起事端。而且我的身体还没发育完全，这么闹一次，很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长身体。
    莫恒也不过愣了一会，呼的站起来，大声的喊：“你怎么会神技！我娘说你是个野种，不会我们族的本领。”
    我正自己后悔，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觉得不安。还原回来，也不想与他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说如果不是纯血统的孩子，就没有本族技能的继承，能有一点也是使用不易，怎么可能同我一般没有成年就可以使用，或许是白核的力量？
    “我是野种，你不要同我说话。”不想多说，继续手里的书.
    过了好一阵子，他沉默着，也不离开。
    我奇怪他的宁静，抬头去看，见他正拧着衣角，似乎打算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搞什么啊，把自己弄得像个小怨妇一样。
    “你要干吗？”
    “那个……一会要不要跟我去骑马？”
    “行。”脸上没露出什么，只答应着。
    “哦，那过一刻我来找你。”他似乎也如释重负，就这么出门去了。
    习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不知不觉将他当作了亲人。每次我思念泉出神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在身边，闹腾着，任性着，但对于我来说，有人陪着说话，心里也就不再难过。有人说，孤单如同一种慢性毒药，慢慢的沉浸，会越来越苦。不管怎样，有个人插开我孤单的想念，好多了。
    我知道，最先飞翔的鸟儿不一定飞得最高，却一定最危险。
    “莫灵，你跟我去爹爹那说，你会无相神技的。”莫恒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我变不出，那次就是碰巧，以后就不会了。”
    “不可能吧？很简单的，你看，你看。”他瞬间就变成另一个人，在我面前跳来跳去，综色的眉眼，看样子，似乎是土石族的。
    “真的。”我继续我的盆景，只在意这样修建，李伯会不会喜欢。
    那一次冲动后，我再也没试过无相神技，对莫恒，任他怎么试探，都不显漏。他已经去过牢里了，掌握了不少。但以我的身份，还是不要犯险的好。
    本来过了14岁莫恒应该出门去了，却为了等三叔莫旬而一再拖延。三叔常年在外游历，这次却忽然让人带了信函说今年要回来。也是二娘的提议，觉得三少爷一人出外冒险总是不安，要三叔带着他。三叔一直拖到立秋，终于回到家来。
    我却没有想到那人居然破坏了我所有的打算和宁静。
    那夜，我正准备睡了，忽听隔壁房间有动静。那是母亲生前住的地方，我悄声下床，从门口取了根木棍。开门，借着月光，果然见母亲的房门开着。走过去，只见一人正站在房屋正中。月光清明，那人却看不真切。
    “谁？”
    “你是谁？”这声音没有听过，顿时警觉起来。还没待我说话，他忽然快步过来，那手居然化作一柄手剑。眼前寒光一闪，两手抓住木棍一挡，那么粗的木棍轻易化做两截。不好！巨阙族…将手中木棍向前一掷，我回身跑出去。巨阙族攻击性强，步伐却沉重的很。一边跑，一边喊道：“来人啊～”
    外面本就有侍卫，听见异响很快冲了进来。那人也从房中出来，外面亮一些，我回头看他，居然与父亲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一道长长的疤痕，手已经化为原样。
    “三爷。”那些侍卫见是他，纷纷拘礼。
    “没事。我过来看看。惊了这小子。”他话语说的轻松，嘴角也带了笑意，可我却记得清楚，刚才，他要杀我。
    他过来，轻声问：“你就是如烟的孩子？”
    我不答话。他自顾自的出去了，侍卫见没什么事，也就散开。我回房里，才发觉刚才一番折腾已经一身冷汗，钻进被窝想：那是杀气，不是试探，这个三叔要杀我？为什么呢？他的底细完全不知道，但今夜这么多人见了我们冲突，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第二日书房里，正碰见丫鬟来打扫
    “小娥姐姐，三叔是什么人啊？”
    “三爷啊，很厉害的，族里除了族长就是他最有本事了。听说年轻的时候身边的女子也不少呢，只是偏偏喜欢了三夫人……呃……不过后来就出外远游去了，我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回来呢。对啦，听说昨夜他去三夫人院还惊了你呢。”
    “是啊，还好了，就是看见陌生人有些怕。”
    “没事的，三爷待人还是不错的。”
    笑笑带过，只是想：莫非和母亲的过去有关，昨夜那杀气，不会错的。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隔日，我陪三少爷出去打猎。
    “莫灵，你看看你，哈哈……”莫恒笑着，我白眼翻他，懒的搭理。这人，总是故意将羽箭射在树丛中，却让我去捡，有次还在我寻找的时候一箭射在我头顶。此后哪里是打猎，取下箭头，把我当成猎物，追着我跑来跑去。其实躲避他的攻击并不难，但那些侍卫一直在旁边跟着，我也不好造次，只得在树丛中钻来钻去。回来的时候浑身是灰尘，衣服还破了，当真狼狈。
    到家的时候，父亲和那人一起坐在厅上，我赶忙想避开，“恒儿，过来下。”父亲叫了莫恒，我转身要下去洗净，父亲却对我说：“灵，你也一起过来吧。”
    我闪了下神，这些年，他虽然也在暗自教导我，但明面上总是避讳着我不见，这是第一次叫我过去接近。我放下手中羽箭，拍了土，小心过去。父亲对那人说：“三弟，两个孩子，给测一下。”
    转眼去看那人，他是在笑，但眼神深沉，看来不很透彻，不自觉地警惕起来。那人手上拿了沙盘。灰色的眼睛闭起来，睁开已变成绿色。这是无相借用占筮族，那是属于隐逸的一族人，他们以占卜为技能，据说行踪很难掌握，这人能够找到，确是不容易。
    不过，改变身体细胞构造我是信的，但预测未来总有些玄，他说过了也就是说过了，谁能证明真假。他看了三少爷一眼，手上沙盘隐隐显出几个字，隐隐好像八个字，“水中来 ，水中去 ”，最后那一行总是看不清楚，想是所有的占卜都有的隐秘，看来三少爷以后要离水远一点了，这卜的好像不怎么吉利呢。水，却让我想起泉，如是我也能卜卦，应该卜卜到何处去寻他。愣神的时候，那人手中沙盘已经成形，到我了，有点侥幸的想，上面也许会写“寻到了泉？”那字却清晰的只有六个“敌之手，族之灭。”在场的四个人都呆住了。我抬头看他，只见那人绿色的眼睛闪烁，表情却是诡异。接着，父亲叫了仆人来，我被带回了房间，再也不允许出门。我想我这算被软禁了。
    加注:恰和族——灵活的手指运用,非战斗型技能,完成细致制作的优势技能.
    巨阙族——身体表面可以硬化锐利，化为盔甲或者武器。
    火融族——产生身体火焰的一族。
    光耀族——双手交叉，迅速产生耀眼光芒。
    占筮族——占卜过去未来。
    土石族——遁地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