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天下》6.第五章

    “御光还好吗？”我问吴双。
    说起御光，这头圣兽与我仿佛便是生来相连，仿佛自我存在，它便在我身旁。平时看来，御光不过是一匹普通的白马，毛色无光，只是双眼炯炯。每次我需要它时，它幻化出双翼，全身笼于光下，将我驮起，翱翔天际。
    六岁前我可一次次逃离□□的缘由，便是我的御光。之后，随着师傅行医天下时，御光陪伴着我，它懂我，忧伤时，它不停蹭我，形影相随；快乐时，它奔腾跳跃，带我驰骋；生气时，它无声无息，任我发泄。只是，师傅为了保护我不再被发现，御光便不再幻化出它的双翼，以普通的形态示人。
    在我返回竹林前，御光似乎疲倦不堪，我把它留在吴双这，这也是我下得竹林后便来此地的原因，或许，我又要过上如同六岁前的生活。
    “你一去这么久，御光越发显得没精神了。”吴双语气埋怨。
    “那我迫不及待要去见见这个家伙了。”
    “你……”吴双语气一滞，我想他明白我见着御光后，便会一去不复返，“要不先来杯百花酿，尝尝王大娘的手艺再去？”
    “也好。”其实，我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我需要安排好吴双以及此处药房，我必须确保在我离开后，他们不受牵连。
    “好好好，我马上下厨，你们俩小子乖乖待着。”王大娘发话了，谁感不从。
    “是，谨遵圣谕。”我和吴双异口同声。
    院子很大，重要的是，足够空旷，即使茶水的手下在监视，也不可能清楚听取我与吴双谈话的每一个字。
    “我明日会带那小子来此，你只需放开御光，明日发生任何事，你只需当作不知便可。”
    “……”吴双沉默半晌，“何时回来？”
    “但愿很快，”尽管我心中对我们的重聚充满未知，我至少不想让吴双感到我的不安，“臭小子，下次我回来，希望不再称呼王家小妹为小三了。”
    “那叫她什么？”
    “嫂~~~子。”我将话题引至王小福，以期吴双能不为我操心，我不会让我的朋友涉险，只是如今，形势所逼。
    果不出我所料，吴双双颊飞红，作势便要扑将过来，我赶紧跑着躲闪，笑闹不已。
    “无方哥哥！”王小福带着她那灵雀般的声音飞奔过来，粉嫩的双颊，圆脸带笑，写满无忧。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啊，我和你吴双哥哥刚提起你呢！”我躲过吴双的攻击，仍不忘调侃地说道。
    “释无方，你别太嚣张了啊！”吴双反击道。
    我躲到王小福身后，吴双投鼠忌器，绕到另一边，三人闹作一团。其实，生活依然可以很童年的无忧无虑，只在乎于同谁一起，只在乎于心境。
    晚饭时分，童年时光似乎就此终结，茶水出人意外而又情理之中地现身了。
    “释少爷。”茶水礼数周到，好似个正牌随从。
    “我想我可以在这吃顿晚饭再走吧，三爷。”既然他已有所行动，何不让我们挑明，茶水，应该是殷祺阂，魏国的三皇子，其弟殷祺忍，其母宸妃。眼下，魏国太子殷祺天与我眼前这位三皇子正斗得水生火热。
    “来客人啦，坐下来一起吃啊。”不远处传来王大娘爽朗的话语，她端着我最中意的板栗烧鸡向我们走来。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殷祺阖向着王大娘微微一笑，一作揖，迈步进得厅堂。
    王大娘都开口了，我又有何可说，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王大娘和王小福对于这位相貌出众的客人充满热情，晚饭瞬间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聚会，我和吴双似乎才是客人来着。我从未发现原来殷三皇子可以打破他的“食不言”，也许只是因为对象不同。
    “药房生意如何？”既然他们一家三口聊得正兴头，那我需要自己找些话题。
    “这段时日没你捣乱，生意极好。”吴双面无表情，还用不屑的眼神瞟了我一下。
    “那你要祈祷我马上离开了。”
    “这倒没有必要，你在此处方能证明我的经营能力与日俱增。”
    “看来我们不妨在此地住上段时日。”殷三皇子插嘴道。
    “这儿不是你家，我住哪里是我的自由。”我语气不善地说道。
    “小方啊，怎么这么说话，”王大娘插嘴道，“要叫你师傅好好收拾收拾你，对了，你师傅呢，又去哪义诊了？”
    “谁知道呢？”我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必须去见一眼御光，还必须不让三皇子发现，否则明日的计划就得重新筹划了，此刻似乎是唯一的机会。
    “我随你去。”殷三皇子说道。
    “够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气氛有些尴尬，我懒得去理他们，起身就走，横竖吴双会帮我拦下那小子。
    转身进入我的卧室，转动书柜上的花瓶，隐入密室中，九转八弯，我见到了我的御光。
    御光虽不得言语，但它瞧都不瞧我一眼的行为让我明白它对我的离开仍有异议。我走过去，轻抚它的脑袋，“我只有你了。”御光转动脑袋，直视我，似乎我的低沉让它放弃了它的脾气，它开始拿脑袋蹭我。
    “我此刻要走了，但明日之后，我们又可以是天下无敌的双行客了，”我拍拍它的头，“我们又要开始流浪了。”
    御光嘶叫一声，表示明白，我拍了它一下头，不舍地离开密室。
    回到大堂，他们四人依然聊得正兴，或者说，三人。
    “王大娘好福气，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提亲的人一定踏破门坎了吧。”殷三皇子的调侃声传入耳中，真没想到，皇亲贵戚也这么能拍马溜须。
    “讨厌。”王小福娇嗔一声，一跺脚，起身就走。毕竟是小孩子，未经世事，脸面尚薄，经不得这么点恭维。
    我看着小姑娘擦身而过，心情愉悦，步入大堂。只见吴双脸色不善，王大娘同那殷三皇子倒是热络，“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什么呢，此地……”
    “吴双，叨饶这么久，我明日再来。”打断王大娘的话，我开口道。
    “好，保重，”吴双会意，“王大娘啊，赶紧收拾下吧，我有要事同你商议。”
    “三爷，请。”
    “……好。”
    回到客栈，我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发一言，我需要盘算下明日，为一劳永逸，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释无方，我们必须谈谈。”殷三皇子破门而入。
    “好，不过请尽快，我今日乏了，要早些休息，殷三皇子。”我往床上一躺，斜眼瞧他。
    “好好好，你定要挑明我们就把话挑明吧。”殷三皇子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床边。
    我一翻身，拿背对着他。
    “释无方，你能不能成熟点啊？”
    “好像不能。”
    “唉，既然你早已知道我身份，那我问你，可愿助我成就大事？”
    我沉默了，还真是直白的可以。捏了捏鼻梁，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注定就是要卷入这场天下纷争之中，我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对于天下枭雄来说无比重要，只是，我自己不过是这盘棋局的一个棋子而已。天下人当我是宝，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颗转移世人视线的野草罢了。
    “说话啊！如今天下大乱，诸雄并起，若能早日统一天下，百姓便能少受一日战争之苦。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应该知道，我魏国乃如今天下大国，东收齐楚，西破燕赵，魏国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手握重兵，为魏国征战四方，难道不应坐拥天下吗？”
    我闭目冥想，随师傅行医四方时，我逐渐开始对天下大局了若指掌。
    大隆王朝因□□覆灭后，至今已近百来，在我出生的那年，天下呈现出四国十五邻邦的形势，周吴越赵四国，各拥属国，雄踞一方。四国纷争，十五邻邦并无固主，不过依照天下大势，各自依附四国。
    四国中其中尤以赵国为大，奈何赵国一味拓张版图，反而另国内空虚，魏国便从那时从赵国分裂而出。赵国毕竟是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经历魏国的分裂后，重整国策，休养生息，只是魏国如日中天，赵国终是被自己曾经的属国所灭，甚是有些养虎为患的悲哀。
    如今，当年的四国尚存周越两国，吴国为周国所吞并，虽说是眼下实力最鼎盛的一国，但国内因征战连年，却已是民怨在道，不过是慑于君主国威，隐患已现。越国如今的执政者卜乙，行仁政，重民计，上下一心，虽版图至今无甚扩张，但却是不容小觑的一国。
    再说魏国，自分裂出赵国后，而今不过二十载，话说回来，魏国的强大与我甚是有缘，想那魏国独立，便在我降世那年。眼下，魏国太子殷祺天主内政，重经济，巩固民心，三皇子殷祺阖主拓疆，平天下，横扫诸国，两人一文一武，里应外合，魏国的强大便在于他们两人，只是，这天下，王者只有一人。
    可笑，就算对天下了若指掌，又能如何，我不过是要扶持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罢了，他也许是某国天子，也许是路人甲乙，一切，早已注定。
    “释无方！”被人扳转过身，不想睁眼，世事如何，干我何事，“其实，到头来，你才是最虚伪的人，说是要别人坦率，那你自己呢？”
    是啊，我希望别人对我坦白，但自己却没有答案，真是别扭啊，我睁开眼，直视上方的人，“你身上可有胎记？”从未问过别人这个问题，对着这个孩子，却轻易地开口了。是吧，总得要有个开始的，总得把那个人找出来的，逃不开，躲不掉，的宿命。
    “若要拒绝，便直接点……”
    “先回答我！”我表情严肃打断道。
    殷祺阖皱了皱眉，莫名地看着我，“脚踩六星。”
    “左脚右脚？”
    “右。”
    “什么？”我瞬间讶然，一坐身，撞上了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