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12.第12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林冷接过了他的腰带随意的结在腰上，又踱步至桌边提起酒坛狠狠灌了几口酒。
    “去客栈等我……今夜，爷我要劫一个美人。”
    我平静地目送他一步一倒的下楼去，摇摇晃晃走上那艘画坊。
    夜，还很长，正是冷眼相看之时。
    画舫有那么一瞬的安宁，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传出兵器相搏之声。从岸边迅速地赶来一队人，跳上画舫加入到打斗中。毫不怀疑，他们不是林冷的人。
    许多人被林冷踢下了水，再没有起来。从岸上跑向画舫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被踢下水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种局面一直重复着，让人意兴阑珊。
    我听从他的话先行回了客栈，路上经过烧饼摊子，顺带买了一些。回至客栈，结了房钱，雇了马车，回到屋里就开始整理包袱。
    时间掐地正好，我才刚把行李安置在马车上，林冷就连呼带喘将美人劫来了。见我已备好了马车，笑的张狂。
    一刻都没有耽搁，林冷吩咐了车夫一声“鄞城”，就抱着美人上了马车。看来，这么做还是合了主人的心意，我微微得意，也跟坐了上去。
    车内漆黑一片，我靠坐在外侧，看不见林冷和那个美人，只能听到属于人类的呼吸声。渐渐有些疲累，小憩而睡。
    醒来时，才惊觉马车已停，车内少了他人的呼吸声。即刻下马，睁了睁眼，是一片密林处。
    篝火边，坐着两个人。
    我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车夫呢？”
    他抬头，笑吟吟地回我：“醒了？你想的真周到，连干粮都备了。”
    随即递了个烧饼过来。
    皱着眉头接过烧饼，我还是像座石像挡在他的面前：“难道，你将那车夫也……”
    他打断了我的话，含着食物回道：“割了舌头，放了。”
    头一抽一抽地疼，林冷见状，嘲讽地一笑：“这是他最好的下场了。你若怜悯那车夫，当初为何要雇他？”
    我低头，皱了皱眉头小声地叹气：“你知我一直生活在岛上，这驾马车的事，我不会……”
    林冷的嘴角抽了一下，愉悦地将我拉过坐在他的身旁。映着篝火，我转头看向他劫来的美人。
    不由的又皱起眉头。
    柔和的五官，细致的眉眼。
    眼前之人，只能算得上俊秀，离‘美人’两字实在要相差好远。
    而且，
    已经有些年岁了。
    这个人，
    即便是年轻时，也谈不上‘美人’吧。
    他很安静，也很柔和，一个没有一点威胁的普通人。
    我看向一旁吃着烧饼的林冷，十分怀疑地动了动唇，却没敢说什么。
    “我怕麻烦！”
    林冷吃完了手中的烧饼，抹嘴道。
    “所以接下来几日，要过一段山野村夫的日子了。”
    听完这话，我将林冷先前递的烧饼包好。起身返回马车取了几件外衣，铺在篝火边。
    好不容易劫来的美人，马车当然让给他睡。
    只不过……睇了林冷一眼，拿着剩下的外衣不觉思索。他是在马车与美人同卧呢，还是睡在外面？
    目光不由落在了他的身上，我将衣衫放在一边，认命的，从怀中掏出了伤药。
    林冷见我手中的伤药，很自然地将手臂伸了过来。
    手臂上还留有淡淡的疤痕，均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一堆蜿蜒的粉红色印记上，又平添了两条鲜红的口子，伤口不浅，可经过那么长的时间，血也已经自然止住。
    再度返回马车，从一堆东西中找出了一个坛子，装的是酒。
    林冷见我提着酒坛，很开心的要接，被我止住。
    用酒浇过他手臂的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擦干，然后抹上伤药。
    我做的干净利落，下手的力道也没什么轻重。因为这点伤，对这个男人而言已不会感到疼痛。
    正抹着药，身边那个劫来的美人突然站了起来。光顾着林冷的伤，倒被他这么一动给惊了一下。再看林冷，竟露出很明显的紧张，想来是给他治伤那会儿他也走神了。
    劫来的美人用柔和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我和林冷，竟是带了一丝茫然和伤感，然后一言不发向马车走去。
    我和林冷看着他爬上马车才松了一口气。林冷一个翻身躺在了我刚铺的衣衫上，显然的表明了他今夜的眠处。我拾起衣物刚要铺地，听林冷带有些命令式唤道：“过来一点。”
    依言挪到了他的身边，因为才睡醒，我静静的坐下，看着篝火，决定守夜。
    “相思公子。”
    我侧过脸，看向林冷。
    “西都花街上有名的‘相思公子’莫言思。接下来的日子，你就负责照顾他了，直到我们能安全到达苍州。”
    林冷单手撑头，侧着身子，不紧不慢的出声：“莫言思……莫言相思，多可笑的花名。不过……”
    他声音一转，带了一些嘲讽，“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送的远远的，让他做一个男倌，任人糟践，却又不舍得伤他，杀他，还命人保护他，命人将伤害他的人碎尸万段。叶玄衣，你相信会有这样的人么？”
    我看着他那双笑意浓浓却十分冷漠的眼睛，摇了摇头。
    人，可以狠心的伤害爱着自己的人，
    却，怎么舍得，让深爱的人受半点伤害。
    “我也不信。”
    林冷又恢复成仰天的姿势，闭上眼睛，许是累了。
    “所以，我只是在赌……”
    看着林冷仰面而睡，一会儿过后却又慢慢的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像个孩子一般。我轻笑，才肯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被篝火熏的有些发热，目光移到了不远的马车上。
    相思公子，一个被自己的爱人送去做男倌却又细心保护的人，真特别……
    林冷为劫他还受了伤，可见那些守卫并不是花街的普通打手之辈。
    林冷说过要带着莫言思到达苍州，而苍州就是苍冥城的所在地。
    想来，在林冷的计划里，这个相思公子又必然是哪位上位大人的那方引子……
    真是可怕的燕舞楼……
    看似无依无靠，买卖消息的江湖组织，
    实际上最让人忌惮。
    毕竟，一个再强的人，也有弱点。
    而他的弱点，可能是他的家人，他的爱人，也可能是他的过去，他的背景。
    越是有秘密的人，越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