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全身心投入写报告的展昭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门外边的人用很不自然的声音告诉他说有个穿着一身白西装的男人在楼下等他。然后门外窃窃私语地声音透过门缝一直进入自己耳朵,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隐隐约约感觉到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很长时间以前,这一切都发生过一样。
于是一种奇妙的兴奋感充斥了展昭的身心,他在出门之前还特意对着玻璃仔细审视反光映出的自己,又不太满意脸上的憔悴与苍白,用手心搓了搓脸颊,果然红润多了;才下定决心打开门,步履轻盈的向楼道走去。
留下的同事们都觉得展昭今天的举动着实奇怪,等他的身影慢慢隐没在阴影中时,便又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通知展昭的那个人先开的口:“哈,咱们处长还真是有魅力……男女同吃,这次来的还是个大款呢!”
“你真是思想肮脏,别拿处长开那种玩笑。两个男人……”
“对方可是开着克莱斯勒900c来的,那气派,那阵势,那长相……男人又怎么了?”
“处长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就是,就是,小李,你别老瞎说。”
“我根本没瞎说,这年头的政府还不是得靠有钱人供着,多少大款的儿子都能买到官做,甚至一当官就是局级。瞧瞧咱们处长,有能力,有文凭,有相貌,就是没有钱。这不,辛辛苦苦的工作,到最后评优的时候还不是被庞局的儿子顶了?再说咱们副局……”
说的正在兴头上的小李根本没注意到黑着一张脸的副局就站在自己身后,但看着大家的表情由轻松便为严肃,也知道大事不好,只能僵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还好包副局是典型的外表严肃可内心很慈爱的人,只是摇着头拍了拍小李的肩膀。
“有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叫做‘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小李啊……以后要慎重。”
“谢谢包副局教诲,我下次绝对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看着点头又哈腰信誓旦旦做保证的小李,包副局也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却不禁为展昭担心起来。
小展啊,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听说有个穿白西装的人在楼下等你时,你有多么的兴奋。那么神采奕奕的你是自病了3天以后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慎言慎言,怎么跟小展死过一次似的,真不吉利。
透过昏暗的楼道向外看,那唯一的出口渲染着明亮的白色,张狂而刺眼的白色,温柔而体贴的白色,骄傲而任性的白色。
就像某个逝去的人。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人似乎还活着,就活在身边,每一缕阳光似乎就是他,甚至于空气中,他都能够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
于是展昭想,难道这就是深入骨髓的思念?
他茫然了,就算是思念,作为一个同性朋友的他会那么思念一个逝去的人不是很奇怪吗?最起码,从男人那个角度来讲根本说不通。
不知不觉已经很接近光明,展昭刹那间释然了。或许他已经明白自己对于那个人的心情,抑或许他只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去面对将要面对地一切。
但是,不管怎么样,当展昭真的走出黑暗,面对光明的时候,那个叫做白锦堂的男人好像一颗石子,砸在他犹如深潭般清澈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展昭,好久不见了。”
“你是……白……”
“锦堂,玉堂的哥哥。我在他的葬礼上见过你。”
一切突然回到那个冬天的下午,展昭不知所措的站在过去的教学楼下,看着过去的白玉堂和他的哥哥并肩走来。
“展小猫,我哥哥,白锦堂。”
“展昭,久仰大名。我老听玉堂提起你。”
“你好,白锦堂。”
十(下)
白玉堂很奇怪的发现作为第一次见到自己哥哥的展小猫同志居然看上去好像早已认识白锦堂很久似的,而且,平时对谁都是满脸“闷搔”的笑容的猫儿竟然用很戒备的眼神看哥哥。
瞧猫儿那眼睛瞪的,本来就够大的了,再那么一瞪。哈哈,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想着想着脸上就隐隐浮现出邪邪的笑容。
想来展昭也注意到了,凭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感觉到那只臭耗子没想什么好事,指不定又在心里怎么毁自己呢!暂时忽略白锦堂,狠瞪了笑的在他看来十分变态的白老鼠一眼,暗示:你再胡思乱想在心里毁我,就别想再到我家躲人。
却丝毫不起作用,那个只活在展昭记忆中的耗子昂着头,挑眉看他,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展小猫,白五爷不怕你,反正你这只猫从来都不舍得赶我。
死耗子,你不信是不是?
对。
你等着。
想打架啊?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展昭不和耗子计较,耗子的心眼就跟针眼似的那么一点点。
切,你怕了。怕了就好。
展昭暗骂一声死耗子,便别扭的不再看那只能把他的耐性全部磨光的白老鼠,泄气地责怪自己真是没救了,连一个活在过去的耗子都对付不了;却无意中看见白锦堂意味深长的微笑,总觉得对方很不简单。
“玉堂,我记得你说在这附近有一家小吃店很火,老这么在寒风中站着想必都累了。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去那里吃东西。顺便好好聊聊。”
白锦堂的提议一出马上得到某只耗子的双手赞成,而展昭很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拒绝。
*******************************************************************************
面对面坐着的白锦堂和展昭同时看向那个毫无风度的大吼着要20串蟹棒,10串腰子,15串豆脬以及许多连他们听都没听过稀奇古怪的小吃的某个号称风流天下,英俊潇洒的男人穿着一身刺眼的白色休闲西装挤在穿着随意的顾客当中;两个双方了解不深的人居然同时在想:我不认识他,别说他是我弟弟(朋友)。
似乎都意识到对方的想法了,白锦堂和展昭相视而笑。
“展昭你跟我弟弟认识很久了吧?算是很铁的哥儿们了,最近听说他在追一个女生呢,你知不知道这事?”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他没跟我提过。”
“那就拜托你问问他,女方要是人不错的话,就劝他定下来吧。老是这么风流天下怎么行!”说是这么说,白锦堂的脸上还是宠溺的表情,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吧!又或者说,如果白玉堂从政的话,极可能会成为壮大白氏的助力。作为白家的小少爷,应该多为家族考虑;适当的时候要为家族的利益做出一定的牺牲。就好像他一样,为了继承家业,发展白氏,即使放弃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情感也在所不惜。而唯一可以劝动弟弟的人,就是这个如同猫儿一样的清秀少年。
“我会尽我所能。只是……”
苦涩的回答着,一想到白玉堂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觉得莫名的悲伤。
“展昭,我比你大,又是白玉堂的哥哥;虽然第一次见你但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了。不知道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可能考公务员吧,然后做一个人民的公仆。”
白锦堂一怔,笑了笑。
这个人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人选。对方既想要从政,又是弟弟的好朋友;而且,从弟弟那个角度来看,两个人的关系不仅仅局限于“铁哥儿们”;这样的资源浪费了实在可惜。就算两个男人相爱舆论不好,但是就商界来说,有钱就是老大,谁管你是什么呢。至于政界,白玉堂还不一定就能爱一个男人一辈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风流天下的白少爷腻了;到时候就算政界都知道,被甩得正好是展昭,就算前途尽毁,也是对方,与白氏无关。
一个计划就已经在白锦堂脑子里成型,前前后后能想的都想了,彻彻底底的把展昭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展昭看着白锦堂的笑容,一股寒气打心底冒出,总觉得白玉堂的死跟眼前这个慈爱的兄长脱不了关系。
展昭看着那个同样是一身白色西装,同样张着一张俊美的脸,同样站在楼下靠着车等待的某个男人;恍若隔世,似乎做了梦;直到后来那个男人微笑着叫出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其实,即使再相像,即使再一样,即使……即使……,那个人走了,就是走了,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问:“白锦堂,你有事吗?”
被叫做是白锦堂的男人笑了笑,眼前的这个青年那种眼神让他回忆起某个人整天挂在嘴边的词语“猫儿”,就是“猫儿”。感觉上很亲近,其实很疏离;感觉上很温和,其实很戒备;感觉上很快乐,其实,很悲伤。他知道那个青年因为什么而悲伤,但是他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出了迷惑。展昭,你连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得不知道呢。我那个笨弟弟爱上你还真是自讨苦吃,连命都搭上了……白锦堂嘲笑的想着,他不悲伤,也不能悲伤,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白锦堂就回答说:“我弟弟遗产书上写着要把白氏集团中他的股份的三分之一给你。”
“给我?为什么?”
“他做什么事总有自己的原因,我又怎么知道?”二弟,你是想给那只猫留条后路吧?
“展昭不能要。”
“怎么?”
“展昭不要,也不能要。我与白玉堂非亲非故……”说到一半就哽住了,非亲非故,哈,说的轻巧;两个简单的“非”字就把自己与那个人的关系全部抹杀,如果那个人是风筝的话,他与白玉堂的关系就是风筝线,如今,就那么轻巧的断了。那个人,就真的潇洒的离去,再也找不回来。
“……”
白锦堂微笑着,突然心里生出些需怜悯来;为了这个连自己到底爱着谁都不清楚的年轻人,也为了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弟弟。刹那间觉得自己很老,老到在他看来的婆婆妈妈,悲天悯人。
其实,早在他弟弟写下这份遗产书的时候,那个骄傲张狂的人就絮絮叨叨的说什么“那只猫肯定不会收,大哥你还是把这些钱编个中奖的原因转到展昭母亲的账户上…………”
他也知道那只猫不可能收,但是……或许真的是在商界混的太旧了吧!骨子里还是改不掉商人的奸猾狡诈,就好像当年父亲将他与深爱的人硬生生分开一样,即使是卑鄙的报复,即使报复到本来就无辜的两个人身上,他想,也无所谓了。
“我弟弟再过3个月就要过22岁生日了……展昭,你知道吗?他说他要在那一天把所有的朋友都请到一起,他说他要告诉自己最爱的人他爱他……我本来决定在他22岁生日那天把白氏的部分公司给他接管,可惜……”
越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越能伤人。展昭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很快就释然了,莫名的认为有这样的哥哥的白玉堂或许只有死才是他的最终归宿,可以真正的逍逍遥遥,不被束缚;虽然庆幸的觉得他可以离开这里,但是还是有些难过。
玉堂,你潇洒地走了,剩下的人呢?
白氏,白锦堂,丁月华……
还有,
我……
人这种动物真的很奇怪,有的时候明明难过到想流眼泪,却偏偏哭不出来,反而不受控制的扬起嘴角。
白锦堂怔住了,他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的笑看到呆在那里。
“大哥,那只猫虽然不像五爷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是;他的笑容可是……唉……一个男人笑的那么……嗯……他妈看得我脸红心跳的。”
原本以为自己对于那个不干正事的弟弟没什么感情,原本以为自己心肠够硬,原本以为自己根本把关于弟弟的一切都忘记了;但是在那一刻,随着面对着自己的那个青年灿烂到刺眼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哀伤的笑容出现,那些关于弟弟的一切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在大脑里。
白锦堂记得向来自负的弟弟用手捂着嘴巴,然后眯着眼好像是在臆想的小动作,看上去说不出的风流;他也记得每次弟弟提起那只猫的时候都会做同样的小动作,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描述与那只猫相处的每个细节;他还记得聪明绝顶但就不把聪明用到正路上的弟弟在他第一次去看展昭时候不断瞪他,然后趁展昭不在警告他不许把那只笨猫卷到白氏时发狠的表情……
他记得……
他都记得。
有的时候,他甚至认为那个整天不着家,就知道跟着一只猫东跑西窜的弟弟根本没有离去……没准弟弟就站在自己身后抱着双臂笑容可掬却眼神阴冷的看着自己,因为自己根本就不肯放过那个弟弟牺牲一生的幸福甚至于生命而守护的“猫儿”;
可是,弟弟,既然我选择了白氏,选择了承担起家族兴衰的重任,选择了你根本不可能选择,我也不愿意选择的选择(绕口啊,我都怀疑我怎么能写出这种东西);我就要放弃一切,就好像你为了那只猫放弃一切一样;我们都有不同的立场,就让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完成应该完成的所有……
展昭看着对面拿着筷子挑挑捡捡的白玉堂,再看看坐在旁边用热切的倾慕眼神盯住自己不放的月华学妹;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那两个活在过去的人。
自从白玉堂走后,很奇怪不是吗?他一直固执的认定那个人只是走了,像是找个地方逍遥一生,而不是死亡……
于是他总是在想,白玉堂走后,自己总是在没规律的回到过去;而且,那些过去,他完全没有记忆;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试图逃避什么吧?但是,逃避什么呢?
他隐隐意识到,事情的真相里自己很近,自己却在主观意识上不想去知道。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