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幽白]岛国恩仇》33.第三十二章：大扫除•深夜难眠

    星期天，静流决定大扫除。雪菜和桑原都来帮忙。雪菜拿着抹布，细心地擦拭着桌椅；静流拿着扫帚清除房檐下、柜子后、墙壁上的落灰和蛛网；桑原在擦玻璃和门。
    “真是的，怎么就不能让那个家伙也来帮忙？”
    “剥落列夫先生是客人，总不好让人家来帮我们收拾房间。”雪菜说。
    “客人怎么了？他也住在这里。”
    “好好干你的活，哪那么多废话？”静流一声呵斥，让桑原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桑原又喊起来：“我已经擦完了！”
    “那就去拖地！”
    桑原嘟嘟囔囔地去拿拖把，开始拖地。
    “有意见吗？有意见就大声说！”
    “没有！没有……我哪敢……”桑原苦着脸说。他很怕静流的拳头再次落下来。
    其实桑原身高1米90，体格强壮，论打架姐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桑原决不会去和姐姐打架的。他和静流整天吵吵闹闹，互相揭对方的不是，但若哪一天听不到对方的埋怨了，却一定会感到很失落。这种打骂之中的亲情，仿佛菜肴里的辣椒一样，很刺激又让人欲罢不能，辣椒吃多了是会上瘾的。
    库洛洛不为人所注意地观察着他们。
    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样交往，团员对他基本上是恭敬加服从，很少有异议。而骂他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能有个人在生活中这样斗嘴吵架，是不是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原先怎么就没发现斗嘴吵架也是很有趣的呢？
    原因很简单，他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呆超过一个星期，他知道有些人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的原则，在斗嘴吵架中表现感情，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新鲜的，很无聊，人们总喜欢做无聊的事。除了追求利益，其他就是做些无聊的事。他不屑于与他们一起无聊。
    但如今他也很无聊，不能去别的地方，无事可做的日子实在太无聊，无聊到要把这种无聊戏一直一直观察下去，竟从中发现出有趣的东西来。
    就像吃辣椒，一开始只是觉得辣，怀疑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吃多了才觉得辣椒中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直到发展到哪一顿不吃辣椒都觉得吃得不香。
    只有看多了无聊戏，才会在无聊中发现有趣。理论上理解某种行为，并不表示就在实际上明白了某种行为的全部意味。
    静流吃力地搬动一个柜子，柜子比她还高，她摇摇晃晃，柜子的重心脱离了平衡位置，向她倒下来——
    没有预料中的撞击，一只手扶住了柜子，库洛洛的身影出现。静流很感意外。
    只听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桑原的拖把把茶几上一个装饰品碰掉了。而他本人已经扔下拖把奔过来，满脸惊恐。
    嘴上说姐姐真暴力，真不像有血缘关系。但那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亲情，总在不知不觉间表露无遗。那种担心，是出自本能，那时节根本没有什么利益的东西混杂其中，来不及。
    看到姐姐没事，桑原的表情放松下来。接着对库洛洛，有点尴尬，想道谢又不甘心示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千变万化，终于还是白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便走。
    库洛洛把柜子放到正确的地点。没有多说什么。对亲情，他早已忘却。自己的亲人很早就已不在，收养他的人家整天算计他花去了他们家里多少钱，算计着怎么能让他补回来。如果说这只是因为不是亲缘关系的话，那么当他看到那么多由于财产或地位或其他什么原因而谋害自己的亲人的事例之后，他就能更加肯定地承认：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也许，亲情之中虽然经常混杂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但也有那么一点纯粹的东西吧？
    只是他还没看出来纯粹的感情有什么用。感情这种东西会影响理智的判断，会导致冲动的行为，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世界上有那么多愚人都把感情看得那么神圣，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内心里没有利益的驱动，而且经常会受到感情的欺骗。
    但是再怎么说，库洛洛本人不了解亲情，因此他来谈亲情是怎么样的，资格总嫌有一点不足。理论只是理论而已。这些日子他已经遇见太多用自己的理论不能解释的东西了。
    一开始他不能接受，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自从自己受伤被救之后，一切就显得不一样了。
    “我也来帮忙吧。”他放下那个柜子之后说。
    为什么呢？也许只是看到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只有自己置身事外，有点不自在吧？也许只是太无聊了吧？
    然而他很快就忘了为什么，干活很需要体力，当专注地干一件很需要体力的活的时候，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就不再出现了。
    就像每次抢劫杀人的时候。
    除了抢劫杀人，原来打扫卫生也可以让人不再思考的。很快被周围的环境同化，只想打扫卫生的事，只想打扫得更好一点。
    打扫完毕，竟有些微微地出汗。看着整洁的室内，就像每次面对抢劫来的战利品。然而每次抢劫完毕的那种空虚感，这次却没有出现。
    但也没去想是为什么。
    雪菜捧着地上的装饰品，神色有点黯然。
    这是个带底座的玻璃球，球体内是玉石雕成的逼真的铺着白雪的村落，更主要的是这个球体有个机关，一按就可以在球体内下雪。
    当然那雪是假的，是塑料做的，但那感觉很逼真。
    这本来也就是个平常的装饰品，但它总让雪菜想起自己的家乡，因此她对这个装饰品比较偏爱。
    现在球体碎了一块，她有点难过。
    “雪菜小姐，对，对不起……”桑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那种懊悔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来补偿。他知道雪菜喜欢这件装饰品，自己却失手打碎了它，害得雪菜小姐难过，真是罪该万死！
    “我，我一定给你重新买一个。”他也知道这东西不便宜，是藏马在一次雪菜的生日上送的。
    “其实，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它比较像我的家乡，所以比较喜欢，但也并不是非有不可。”雪菜说。她不想桑原太为难。
    一只手从她手中拿去了那个东西。
    库洛洛看了看这件东西，说：“我可以帮你修好。”
    “真的？”雪菜不敢相信地说。
    “恩。”库洛洛修长的手指，很灵活，做这些手工也不在话下。
    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吧。
    桑原在一旁几乎气炸了肺。
    这个新房客真讨厌！从没见过这么骄傲、这么做作、这么爱卖弄的人！一副小白脸的样子！
    ——————————
    “……昨天又有一家珠宝店被盗，这已经是一个时期以来的第三起了。对于最近一段时期以来在本国整个东南部频频发生的严重犯罪事件，当局认为是一起有组织的团伙流窜作案，严重破坏了当地治安，在群众中间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另有媒体认为这是有针对性的反政府武装所为。当局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诺将尽快破案，整顿治安，严厉打击犯罪活动。本市也已经加强防卫。市政府向全市人民发出倡议，请大家最近一段时间注意门户，谨慎行动，尽量避免单独外出或携带大量现金等……”
    “又是这种事情！抢劫，凶杀，最近一段时间强盗们都怎么了？简直无法无天了！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桑原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抱怨着。
    “好可怕！和真先生最近出去上班也一定要小心啊！”雪菜担心地说。
    “放心吧。我桑原和真怎么会怕那些小毛贼？为了让雪菜小姐过上好日子，我会比平时更加倍努力工作的！”桑原一听雪菜的声音，顿时豪气干云，现在别说让他去跟几个小毛贼打，就算去跟凶恶的怪兽打，为了雪菜小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的。
    谁知雪菜听了这话却低下头来，显得有些难过：“和真先生这样努力地工作，我知道是因为我也住在这里，却没有收入。和真先生为了养活大家，工作得很辛苦。是我连累了大家。也许……也许我应该回去。”
    桑原傻了眼：“雪菜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在这里非常好，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离不开你啊！再说，你的哥哥还没找到呢！你怎么能提回去的话？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不然我要生气的！”
    雪菜眼里转着泪花：“和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桑原傻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哈哈，是，是吗……”
    静流破天荒地没有嘲讽自己的弟弟，她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忧伤。
    库洛洛也没有说话，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
    新闻里播出的抢劫案，他一眼就能看出旅团的作风。这么说，他们也来了？很可能就在附近，不知道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他们活动这样频繁，是不是急需用钱？是除念师提出的条件吗？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干得轰轰烈烈，而自己却只能在这个普通的家里，干坐着，干看着。
    库洛洛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不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我吃饱了。”他撂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上了。
    破坏秩序，胡作非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一份？
    最近电视新闻里频频报道旅团在周边所做的各种案件。警察不知道，政府不知道，但库洛洛知道一定是他的团员做的。他能感到那些报道在他心里重新点燃了一团火。他突然感到再也无法容忍目前的这种平淡日子了，这种生活简直是□□，在谋杀他的雄心壮志。他感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是堕落到底了。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我果然是不适合过太平凡的生活啊！
    也许他没有注意到，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到旅团现在很辉煌，很好，他本来应该高兴；可是他不那么高兴，他们没有他也照样这样好，没有他也完全可以，那么他还有什么用呢？
    组团时库洛洛曾经对他的团员们这样说道：
    “我是头，你们是手脚。原则上，手脚要忠实服从头的指示。不过，这是组织行动机能的原则，与生死无关。要是头死了，由谁来继承都可以。有时候，手脚也会比头更重要。这点要弄清楚，别本末倒置了。我的命令是最优先的，不过，我的生命却不是最优先的。我也是旅团的一部分，应该存活的，不是个人，而是旅团。不要忘记这个啊！”
    所以现在，他看到旅团正在他所希望的道路上继续前行，适应着没有他的日子，把他的思想传播下去。
    库洛洛是应该为自己的理念终于可以被继承和发扬感到由衷地高兴呢，还是应该为自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一员而感到失落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前者，而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维持在不可或缺状态直到某一天由于死亡才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他知道地球离了自己照样转，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看到这一天的时候。
    他也许察觉到了这些想法，却假装没有察觉；也许他根本还没有察觉；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这些想法。不过，现在的库洛洛，表面上还是认为自己只是因为没有亲身参与而感到不平衡而已。
    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完全了解自己的想法。
    入夜了，屋里万籁俱静。库洛洛的窗帘紧闭，从外面不可能看到屋内的情况；而雪菜他们晚上是不会去打扰他的。因此这个屋里到底有没有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子里一个小小的人影，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像一个蓝色的精灵。
    雪菜今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雪之国的影子不断地闯入她的脑际，长年累月的风霜，白雪覆盖的村落，连绵成一片让她惊心动魄的景象，仿佛一阵狂风带着她旋转，弄的她脑子晕晕忽忽的。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的那个装饰品，还是傍晚的那场谈话。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库洛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看着她微微的笑着。
    “啊，我睡不着，出来转转。”雪菜慌忙说，“剥落列夫先生，你怎么这么晚了也不睡？”
    “我也睡不着。”对方笑着说。雪菜走近他，突然发现他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后梳起，而是垂下来，遮住了宽大的额头，这使他显得年轻了许多，也不像平常那么严肃了。
    啊，其实他也是个很英俊的人呢！
    “先生，你也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吗？……怎么，你身上有一股什么味道？好象是……血腥气？”
    “啊，我今天不小心割破了手。”库洛洛把手指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拿给她看。
    “呀！伤口好深，赶快回去处理一下。”
    “不用了，一点小伤没什么，我已经处理过了，它已经不流血了。”
    不知为什么，雪菜觉得今天的库洛洛不似平常。
    “先生，你为什么睡不着？”
    “谁都会有烦心的时候吧。是不是，雪菜小姐？”
    “是的，我……”雪菜低下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站在这里看一会月亮，又何妨呢？”
    沉默了一会，雪菜又说了：“先生，你今天是不是很烦恼？我能感觉出来，你跟平时不一样。”
    “哦，是吗？你的感觉很敏锐啊。”
    “我每次感觉心里很乱，很烦的时候，如果别的方法排遣不了，我就到山里去。在那里呆几天，就可以把什么烦恼都忘记了。这个办法百试百灵。对了，先生，如果你现在还是很烦恼，我有办法！”雪菜突然顿悟了一样。
    “什么？……不用了，我……”
    “快点，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雪菜匆匆留下一张纸条，就拉着库洛洛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