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41.纸鸢

    “格格，爷来了.”小雪对我福了福身，然后看了我一眼，调皮地一笑.
    这一个月来，胤祯天天都会来，我们又回到了相敬如宾的日子.每次他来也都是喝杯茶，或是和我说笑一番，我明白胤祯总是想尽办法逗我开心，渐渐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对于那件事，我也渐渐释怀，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只是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双酷似胤祥的眼睛，还是会莫名失神.
    胤祯跨了进来，还是带着笑意，最近他眼里总是带着柔柔的光泽，嘴角总是噙着笑意，看我的眼神也越发清澈.
    “爷.”我对他福了福身.
    他愣了愣，轻轻握住我的手，“叫我胤祯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眼里写满了期待和有些不安，我又渐渐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叫我胤祯.”温柔的语气里含着些许霸道，我咬了咬唇，抬起头，他的眼神一黯，英气的眉宇渐渐紧锁，我还是点了点头.
    看我点头，他嘴角突然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笑意映进眼里，浓黑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孩子般满意的神情，看得我有些失神，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笑起来那么好看.
    他突然从头打量起我，突然说，“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转头看向小雪，小雪向他点点头，胤祯转身，跨出房门那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快些，我等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小雪拉到梳妆台前换了一套平常少妇的紫色衣裙，简简单单地挽了个发髻，看起来也清爽怡人，我一向不喜欢浓妆艳抹，看起来更加清新.虽然不知道胤祯要带我去哪儿，但是这阵子也确实有些憋坏了，就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管胤祯带我去哪儿，反正我只管自己散心.
    等整理完衣物，候在门口的小成子便引了我出去，胤祯看到我，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小成子此时牵来一匹高大挺拔的白马，毛色纯正雪白.
    胤祯翻身跃上马背，然后伸手把我也拉了上去，我一下子失衡倚在胤祯怀里，刚想坐直，胤祯两只手环过我拉住了马缰绳，又被他按了回去，虽然有些不舒服，可还是无奈地靠在他胸膛上.
    没想到胤祯并没有带小成子，只是和我共乘一骑.第一次靠胤祯那么近，觉得尴尬异常，想稍稍离他远些，可他嬉笑着的声音响在我耳畔，“别乱动，惊了我的宝马我可不负责任.”然后，得意地轻笑了声，我朝他翻了翻白眼，也就安静地放弃了挣扎.
    他夹了夹马肚，白马渐渐地小跑起来，身子在马上上下起伏着，胤祯又连续夹了两下马肚，马渐渐又小跑变为驰骋，快步地跑起来.自从上次去北巡就再没骑过马，开始有些紧张，可渐渐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四月的春风柔柔地拂过面颊，胤祯带我出了城门，沿着城郊小路，一直跑进一片密密的芦苇丛.
    此时的芦苇并没有开花，在微风的吹拂下，长长的苇秆轻轻地摇曳着，广袤的芦苇丛，直直地指向天空，有些单薄有些寂寞地浅立在土壤里，带着春天特有的泥土味顺着春风围绕着我，我有些失神地靠着胤祯的胸膛，脑子却不断闪现梦里胤祥带我在草原上骑马扬鞭，肥绿的草原和满眼绿意的芦苇交替在眼前，紧紧闭上眼睛，想略去眼前的画面.
    马儿顺着芦苇丛中的一道小径，瞬时豁然开朗起来.面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光，在风下泛着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湖面安静宁人，看着看着，眼前朦胧迷惘起来.
    “吁……”胤祯勒了勒马缰绳，马渐渐听了下来，自己先翻身下马，然后伸出手拉我，看着胤祯映着阳光的眼神，眼前确是胤祥清亮的眸子，努力去忽略心里微微泛起的痛，咬了咬牙，并没有管胤祯伸出的手，而是自己踩了马镫跳了下来.
    胤祯尴尬地收回自己手，眼里一黯，我径直越过他向湖边走去，静静地看着偌大的湖面.
    “怎么了，不开心？”胤祯走到我身后，温柔地问我，“还是，不喜欢这？”
    我摇了摇头，失神喃喃着，“这湖太大，大的让人迷失方向.”说完，才回过神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向胤祯，他眼里闪着什么光点，我对他一笑，一屁股坐在了湖边的空地上，随手抓了根芦苇拿在手里晃着.
    “这儿很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胤祯看了我一眼，也坐到了我身边，看着湖面，清澈的眼底迷上层淡淡的雾气，“小时候，经常和云儿来这儿，她说看着这湖心里会宁静起来.”他淡淡地说着，仿佛又陷入了什么回忆，然后眼神一闪看向我，自嘲地一笑，“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想来这块芦苇丛该留下他很多的回忆吧，我静静地看着他，可是他脸上却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说着云儿如同只是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罢了.
    “你想她吗？”心里的想法突然脱口而出.
    他摇了摇头，“小时候的事别提了，她现在很好.”然后突然直直地看向我，清澈的目光突然灼热起来，我尴尬地别过了头，我突然读不懂胤祯的眼神了，最近他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而且每次见到我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明的满眼的疼惜和情意，可是，他不是喜欢云儿的吗？
    突然，天边突然出现一只风筝，白色的纸燕被一根绳子牵着，在蓝天上在飞翔，在春风的吹拂下，它仿佛穿越过一道道浮云，划过一道道痕迹，看得有些失神.
    ……
    “灵儿，我把风筝放上去后，你就快跑放线.”胤祥说完就跑到风筝那头，眼里映着阳光，“我放咯.”他用力将风筝往上一掷，我就拉着线快速的跑起来，一边提着线一边跑，一边放线，顺着风的力度，风筝一点一点飘上了蓝天.很快风筝就越过紫禁城的宫墙，我开心地看着它在蓝天上飘荡，“哈哈，十三哥，你看，它飞的好高！”
    ……
    “你想放风筝吗？”胤祯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回过头看他，没等我回答，他突然站起来，“你等我一下.”说完就跑开了，消失在芦苇丛里.
    过了一会儿，天边那只纸燕突然消失了，我扯了扯嘴角，知道胤祯干嘛去了.
    没过多久，那只纸燕就“飞到”了我手上了，“人家好好的放风筝，你又何必扫人家的兴呢.”
    “只是一些小孩子在放风筝.”说着，一把把线团塞到我手里.
    我轻笑了声，“和小孩子抢风筝，还是个阿哥呢！”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拿玉佩换来的，”然后不耐烦地撇撇嘴，“你放不放啊！”
    我无奈地看了看他，反正他那种阿哥都不在乎什么金银珠宝的，拿玉佩换风筝，亏他想得出来！“既然你都拿玉佩换了，我不放，岂不是可惜了？”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把线团接过.
    “等下我把风筝放上去，你就快点跑啊.”胤祯跑到风筝那头，拿起风筝对我喊着.
    “知道了！”我喊回去，扯了扯线团.
    “我放了！”说完，胤祯用力把风筝向上一掷，我拿着线团一边放线一边跑着，用力扯着线让风筝保持平衡，很快风筝便平稳地飘荡在蓝天上了.
    抬头看它一点一点冲破浮云，高高地飘在天上，我在那一片芦苇丛里跑着，吹风在耳边吹过，闻着青草泥土的香气，我忘却了所有烦恼尽情地跑着，笑着.
    我继续放着线，风筝风筝快飞高一些，牵着连着风筝的那条丝线，用力抬头看着它在天上自由地飘荡，“哈哈，它飞得好高啊！”我高兴地大叫着，放肆地大笑着.
    突然风大了些，风筝开始在天空中颤颤巍巍，我收回了些线又继续跑着，努力让风筝保持平稳，可是风筝好像摇摇欲坠地摇晃在风里，我又提着线跑快了些.
    突然一脚没有踩稳，身子向前一倾，没保持住平衡，一下子扑倒在芦苇丛的地上.
    “灵儿小心！”胤祯大叫了一声，我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风筝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地上，我害怕想提起丝线，可是风筝还是继续坠落.
    ……
    “十三哥，怎么办啊，风筝要落下来了.”看着风筝在天空中盘旋打转地下落，我用力提着丝线，可是却没用，突然手上一松，线团顺着风筝从手上飞了出去，大风一吹，风筝又飞起来，连着丝线一起渐渐飘扬得越来越高，飞出了我的视线.
    ……
    “灵儿，你没事吧.”胤祯跑到了我身边，想要扶起我.
    我用力地咬了咬唇，用力地扯断了手中的丝线，一霎那，风筝顺着风的方向再次飞了出去，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眼前.
    “灵儿，你……”胤祯把还趴在地上的我扶起来，拉进他的怀里，“为什么要扯断丝线？”
    我失神地任由他抱着，眼睛却直直盯着风筝消失的方向，“只有放手，才能让它飞得更高，更远.”是该放手了，再生生地拉扯，只会伤得更重，更疼.
    胤祯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让我靠在他的胸前，他灼热地呼吸吹动着我的发丝，“灵儿，让我给你幸福好不好?”听着他温柔地话语，心里的伤口一下子又疼起来，咬着嘴唇却忍不住泪水，靠在胤祯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原来眼泪真的可以绵绵不绝.
    胤祯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仿佛如哄小孩子般温柔地低语，“哭完了，就好了.”
    我扯着胤祯的袖子，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还是无力地靠着他，疲倦地对他一笑，“我累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说着，伸手搂过我，我靠在他的肩头沉沉地闭上眼睛，眼里的干涩让我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灵儿，灵儿，该醒了.”耳边是胤祯唤我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来天已经微微地黑了下来，“等下城门要关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用力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他把我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马慢慢地小跑起来，夜里的风把我一点一点苏醒过来，我让风吹着自己，好像自己精神些.
    马进了城门，今天大街上却异常热闹，再一想，大概今天有夜市吧.马并没有跑得很快，只是慢慢地在街上小跑着，“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胤祯把马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然后吩咐小二给马喂食，而我却被对面河边的情景吸引住了.
    两个女孩把捧着两盏荷花形状的盘子，上面点了一根蜡烛，来到河边，蹲下来把盘子稳稳地放在河面上，然后对着渐渐漂远的“荷花灯”双手合实，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
    “她们在干什么？”
    “她们在对长生灯许愿啊.”胤祯随口说着.
    哦，那就是长生灯，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等我回过头，胤祯人却不见了.
    没一会儿，胤祯手里也捧了一盏长生灯跑了回来，拉起我的手，把我拉到河边，把灯递到我面前.
    “干什么啊？”我愣愣地看着他.
    “许愿啊.”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戏谑地笑笑，大概在笑我笨吧.蜡烛的灯光在他的眼里跳跃，愣愣地接过他手上的长生灯.
    灼热的烛光闪在眼前，我蹲了下去，平平地把长生灯放在河面上，然后用手推了推水，灯渐渐随着水流瞟了出去，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实，在心里默默念着，“灯啊，你要保佑阿玛身体健康，保佑我身边的人都平安快乐，保佑胤祥得到幸福.”看着灯越漂越远，静静地亮在夜晚的流水里，带着我的心愿，烛火一点一点变小，渐渐消失.
    “许了什么愿？”胤祯带着嬉笑看着我，眼里却闪着光.
    “我啊……”我神秘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胤祯并没有追问，而是笑着看了看我，耸了耸肩，一副不告诉就不告诉的样子，“胤祯，谢谢你.”
    听我这么说，他突然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我们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