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40.番外 胤祯（1）

    “啪！”重重地一巴掌甩在了灵儿脸上，一道红红的掌印那么触目惊心地凸现在她白皙的双颊上，我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扬起的手，我竟然打了她！
    我以为她会嚎啕大哭或是破口大骂，可是，都没有，她只是用那样绝望和空洞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那一瞬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光明，仿佛站在面前的她会随时消失，我呆滞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束缚了手脚，只是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发抖.我很想一把搂住她，把她抱在怀里，跟她道歉，可是看着她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重重地推开我跑开了，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到天地的一片灰暗.
    太医诊断从水里救出来的小云，说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动胎气，我才舒了口气，却看到小雪跪在门口.
    当小雪哽咽着告诉我“格格不见了”的时候，我仿佛被一道闪电直直劈中，身子震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的，当时的我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仿佛发了疯似的冲出府门，冲进了大雨里，大雨把我淋得体无完肤，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只是巨大的心痛如海水般吞噬了我，心仿佛被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我紧紧握着拳头，大声地在空荡荡的街上喊着，“灵儿，你在哪里？！”
    耳边回荡着小雪的话，“格格心里的委屈比谁都多，只是她总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只有小雪知道，格格其实心里比谁都苦……”“多少个夜晚，格格哭着醒来，可是在人前还要装作开心的样子……”“爷这些年那样对格格，格格没有一句怨言，她那么善良又怎么会害侧福晋肚子里孩子，格格还帮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绣衣服，她怎么会把侧福晋推下水？”……
    一句一句，几乎把我的心撕裂成碎片，我怎么会不知道小云不是她推下去的，我又怎会不了解她的委屈，今天我质问她的时候，哪怕只要她的一句解释我就会相信她，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那么倔强地咬着嘴唇，即使嘴唇咬着血丝，她也不肯解释一句！
    令我真正生气的是那一句“我根本不想当十四福晋，我喜欢的是胤祥，我要做的十三福晋！”，是的，我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好像在她面前，我从来都没有控制住过自己.
    因为我不了解她，因为我读不懂她.我不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那年北巡看到萤火虫如孩子般兴奋的她，和十三哥在一起时那个快乐幸福得如同百灵般的她，那个讲着让我喷酒的笑话放肆大笑的她，那个在阳光下露出不经意间稚嫩的孩子气踢着毽子活泼灵动的她……可是明明她还是当我掀起盖头，那个眼里写着满满不快乐的灵儿；那个在洞房之夜在我的臂弯里又哭又笑，却喊着十三哥名字的灵儿；那个可以对我的冷淡毫不在乎的灵儿；那个会告诉我要认命，却依旧可以用倔强的眼神告诉我并没有认命的灵儿；那个会跪在额娘面前替我纳侧福晋的灵儿；那个会因为一碗长寿面而流眼泪的灵儿；抑或是蹲在雪地里眼里满盛着哀伤的灵儿……
    我策马狂奔在大雨中，眼前满满是她的身影，她那双明亮灵动的双眼和那双哀伤惆怅的眸子交替在我眼前出现，我终于了解，原来她早就住到了我心里，灵儿，我想我真的喜欢你了.
    我发疯似的骑马踏过北京城的每个角落，我期盼着可以像上一次那样在某一个转弯的角落，看到她无助的身影，她单薄娇小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走在路上，全身冻得青紫，她毫无察觉面前那辆要撞上她的马车，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从马飞出去用力把她拉到边上，可是她却那样无助地看着我，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突如其来的心痛让我用力把她搂进怀里.
    我的目光不停不停地搜寻着，反反复复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大雨把我的视线弄得模糊，可是我还是相信会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我想这一次我会更加用力牢牢地把她搂进怀里，我想我这一次再也不会放开，即使她心里还有十三哥，即使她看到的是她伪装的笑容……我不愿再放手，我不愿再一错再错.
    我终于了解这一年多来，她早就深深住进我的心里，只是我一直以自己的冷淡来和自己较劲，因为不甘心娶她，因为以为我不喜欢她，我一直用云儿来欺骗自己，可是当她真正消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习惯了她时而平淡时而放肆爽朗的笑，习惯她那双交替着光芒和忧伤的眼睛，习惯那个受了委屈却装作满不在乎的倔强的眼神……还是八哥说的对，那年北巡我已心动，只是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相信.
    “爷——”突然，身后传来小成子的声音，我放慢了马速，小成子敢了上来，“四阿哥府来人说，福晋在四阿哥府.”
    “真的吗？”我的声音听起来竟那么兴奋，因为知道了她的消息，不管她在哪，只要她平安，一切都好.
    我再也听不到小成子对我说了什么，只是想快些到四哥府，快些见到她.
    来到四哥府，四嫂把我领进了厢房，看到她那么无力地躺在床上，身子紧紧地蜷缩在被子里，心痛再一次无以复加地侵袭着我，她的眉宇间紧紧地锁着，荡漾着浓浓的哀愁，我把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可是我明显感觉到双臂里她冰凉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
    我吻着她的额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除了一句“对不起”，她只是沉沉地睡着，突然觉得她的额头好烫，才发现她发烧了，我恨死我自己，恨不得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都由我来背负，我不知道她娇弱的身躯里承受了多少，可是她却从来都是那么忍着，受着，挨着……
    把她抱出四哥府，四嫂准备了马车，四嫂把我送出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张纸条，叹了口气，“好好待她，她是个好女孩儿.”
    马车上，“休灵还禛”四个字着实把我震惊，四哥刚劲的四个字，一把把身边的灵儿抱在怀里，紧紧地恨不得揉进心里……
    回到府里，她还是沉沉地睡着，她似乎一直在做梦，她喊着各种名字，有我知道也有我不知道的，只是为什么似乎梦里她也如此无助，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守着她，只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
    她始终没有醒，天亮了，她还是睡着，我去上朝了，第一次心不在焉，连皇阿玛的问话也没听到，八哥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说，“八哥，我早该相信你的话.”
    回到府里，只觉得头疼欲裂，原来我也发烧了，我想这样至少可以和她一起承担.一觉睡醒，却发现她坐在我的床边，我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我问她，“你陪我一夜？”
    她只是平淡地说，“我们扯平了.”
    真想把她搂在怀里，可是她却冷淡地走开了，话到嘴边竟只是一句“对不起”，她顿住了脚步，没有说话，只是踏出了房门，门外的阳光照着她的背影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