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城墙,古老的残垣断廊,仿佛诉说着曾经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激烈的对决、生命的厮杀。
而今夕阳下,静谧的背后也隐藏着滚滚乌云、隆隆雷声吧。海燕可以面对暴风骤雨,高呼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只因它毫无牵挂。
人呢,多了份责任、多了份牵挂;反倒不如它们来得勇敢、决绝。••••••也许某一天,自己也能如海燕般冲出樊笼;只可惜,那不是现在•••••也许,自己终注定老死宫中,不为其他,只因心中的那份永无止境的不舌与牵挂••••••
静悦站在城楼上向远处望着,心中连连慨叹。来此已有五日,也不见双方有何动作,只不知这看似平静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静一,三哥我带着你和扬儿来这里,可是观风景散心的!你别一副心事忡忡的,好么?”看着妹妹舒展不开的眉头,赫连逸诚悲从中来,闷不可遏——不知何时,那个爱哭爱笑、憨甜天真的小妹,不再任性、不再娇笑,笼罩在她身边的只剩下叹息和无奈。
“唉!”看到外甥也耷拉着脑袋,似假还真地叹气,他哭笑不得道:“小祖宗,你又添什么热闹啊!”
“叹息啊!”扬儿摇摇头,闷闷道。片刻,便又精神烁烁地问道:“咦,母后不也是么?”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感叹?••••••你若是再填乱,舅舅就把你递还到你母后怀里,你们只一块儿叹去吧!”说着,逸诚便装着要将扬儿递出。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母后也累了,扬儿才不要让母后抱呢!”扬儿紧搂住逸诚的脖子不放。
“好啊,我说你这个小家伙,今儿见了我怎么这般殷勤,原来是打着这个小九九儿呢!”逸诚恍然大悟道,“合着你心疼自己的母后,便来累舅舅?”虽嘴上这么讲,心里却替妹妹甚感安慰——在宫中,有一个好儿子,便是中福分啊!
“嗬,舅舅最棒棒啦!”扬儿忙用湿忽忽的小嘴儿,在逸诚的脸颊处蹭来蹭去,转移话题。“舅舅,我要站在那上面去。”扬儿忽停止了对逸诚的摧残,指着城墙道。
“这••••••”他转头看向妹妹。尽管妹妹强烈否定他用尊称唤她,尽管妹妹让他对扬儿直呼姓名——但这也仅限于私下里。无论他们之间如何亲近,外甥终归是太子,是鸾渊的储君;扬儿可以胡闹,但他却不能任意而为。
“三哥,你就把他抱上去吧!既然他自己要求,那就让他看看自己国家的山河。••••••有你在呢,怕什么?”静悦看出兄长心中的犹疑。
“也好,咱们扬儿勇敢着呢!”逸诚看着外甥渴望的目光,狠狠心应下来。
“扬儿,只一条你记住:上是应你的要求上去了;但若是因害怕想下来,那却是不能!就是隐,你也母后隐够一盏茶的功夫。”
“哦••••••”扬儿只顾着兴奋、新奇,没注意静悦的话。可站到上面,他便有些腿软。
“母后••••••” 他企求的望向疼爱自己的母后,希望可以换来一点点的同情。
“小妹,他还太小,你看••••••”逸诚心疼道。
“不行,这就为着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静悦果断道,“扬儿,母后今儿就是要让你知道:无论你多小,都不可以凭一己之欲而任意妄为;刚刚母后给过你机会,只是你被心中的想法迷住,根本没听进去,也没有珍惜。••••••今日,母后可以再给你机会,可以原谅你;可是他日,若你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别人会给你机会吗?••••••你要记住,不管是谁,都要深思而后行;都要为他的决定,而付出应有的代价!无论是谁,都一样!不会因你是平民还是帝王而有所差异!••••••你可明白?”没错,她是宠扬儿,但她决不会因宠溺而误了扬儿!
面对母后少有的疾言厉色,扬儿忍住眼眶里几欲流出的泪花,瘪着嘴,点点头。
见儿子已听进去,静悦换上笑颜,走上前拉住小手,温和道:“来,母后陪着你!••••••你看天上的云和刚才有什么不同?”
“恩,••••••它是红的耶!”扬儿挂着泪珠的笑脸,顿时因这一发现而露出笑容;他那“扑扑”乱跳的小心,因母后在他身边而踏实下来。他愉快地和母亲欣赏晚霞下的那片天地,早将不久前的恐惧感抛之脑后。
“咦?三哥,你这是做什么啊?”静悦回头,见沉默多时的兄长正在拭着眼眶,调皮的问道。
“啊?••••••啊!还不是因伙房炸辣椒,呛着了,咳咳咳••••••真是的,怎么到现在还难受呢?”逸诚尴尬的找着借口。
“哦••••••”静悦和扬儿撇着嘴,互相望望,皆摇头失笑。
“三哥,炸这许多辣子做甚?”静悦见三哥憋红了脸,便解围道。
“过两天可能就有仗打了,咱们鸾渊人喜辣,见了辣子比见着肉还亲呢!••••••这不战前鼓舞士气么!”逸诚提到作战,明显兴奋起来。
“这也能行?”静悦有些诧异。用辣子鼓舞士气?这是什么方法?
“当然,••••••他们松猎国,对辣子可怕的很!——你瞧,这不咱们就更胜他们一筹?••••••唉,若是用辣子能作成武器就更好啦!护城时,咱们就所向披靡啦!”逸诚玩笑着道。
“那有何难?到时候,你就命人将辣子做成浓浓的辣椒水。对着攻城的人就泼!保证辣得他们睁不开眼!呵呵呵••••••”静悦说笑着和三哥胡闹道。
“说不定,这还真是种好方法呢!”逸诚笑着道。
静悦笑着瞥了三哥一眼,道:“时间差不多了,三哥你将扬儿抱下来吧。”她抚着重回到地面的儿子,循循道:“扬儿,你看:这一盏茶的时间没有变,因为母后希望你知道什么叫‘言必信,信必果’;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同样的时间,你用不同的心态去对待,感觉也就不同?”
“恩••••••扬儿都忘了怕呢!”扬儿又边举着双臂要逸诚抱,一边回答母后的问话。
“也该回去了,••••••三哥你一会儿不还得去巡视?”静悦给儿子整整头发,抬眼道。
“好,那我先将你们送回去。•••••走喽!”逸诚将扬儿抱到肩上,颠着他,向回处走去。
渐渐黑蓝的天空下,传来阵阵如铃般悦耳的笑声。
••••••
进入洛河郡后,她们便被南宫鸿羽安排在一处精致的院落中;院子中间的大厅,是平时南宫鸿羽办公的地方;左、右两侧内厅是供他休闲和书画的。•••••院子左边有两间厢房:内间由静悦母子居住,而外间则是由南宫鸿羽独占。院子右侧的数间房屋均由厨房、储存室、太医房等组成。••••••平日里,除门卫端站两旁以外,就是两队巡视兵,分别在院里、院外巡逻,倒也不觉嘈杂。••••••若不是,南宫鸿羽以“作‘夫妻恩爱’的样子,给百姓看”为由,封了内室的外门;使得她们母子进出必经过外室,想来她们会更开心些。
••••••
“母后,咱们进去吧!”看着小舅舅的身影隐进黑幕中,扬儿越过行礼的门卫,欢快地向院中跑去。
“慢着点儿,小心摔喽••••••”静悦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扬儿“哎呦”着叫了一声,便没音儿了。吓得她,忙快步跑进去。
(外间室:)
近前,只见扬儿惊惶的坐在地上,不敢喘大气地自揉着变红了的鼻子;而他斜前方站着的南宫鸿羽,则皱着眉头地冷眼瞧着扬儿,没有半点伸手之意。
“扬儿,你还坐在地上?”早已见怪不怪的静悦,快速地给南宫鸿羽行了个礼,走到儿子身边,俯身问道。
“哦”扬儿自己滚着身站起来,躲到母后身侧。
“你呀,瞧瞧!都脏了不是?下次,记着小心些。••••••来和母后进房去,给你洗洗!”说着,静悦欲拉走扬儿。
“皇后,你就视朕若无赌么?” 南宫鸿羽见那母子将他做透明人般对待,沉声问道。
“那臣妾是不是该替扬儿,向皇上道歉呢?”静悦想到刚才那一幕,心中就恼;若不是自己进去,他还想扬儿在地上坐多久?
“皇后的确应该好好教育太子;一个储君,做事怎可莽撞?今日是撞到朕的怀中,若他日也撞到别人身上,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是臣妾的不是了。••••••臣妾这就将扬儿带回去教育。”懒得理会他,静悦温顺地拉着扬儿施礼道。
“啊?••••••噢,那倒不必如此着急。••••••乐砚,带太子回房!” 南宫鸿羽又回身对后面的太监道:“小贵子,你去准备桌酒菜,朕要和皇后痛饮一番!”他笑呵呵的吩咐着。
“奴才遵命。”
这番异常在别人眼里,也许会理解为夫妻恩爱;但静悦不是别人,她太了解南宫鸿羽了,因此心中多了一份戒备。
“皇后,不必如此防范,朕又不会害你!” 南宫鸿羽失笑道:“哎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朕的皇后就不再对朕真心的笑啦!••••••朕可记得——以往皇后见朕,那可都是欢天喜地的,总能弄些个新奇的玩意儿给朕解闷儿;再不就,和朕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那些日子可真让人怀念啊~~!”
见皇帝一副装蒜的嘴脸,静悦心道:你装糊涂,我可好心帮你记着呢!她冷冷地开口道:“从三年前开始的。”
“你••••••”没料到静悦会如此不给面子,南宫鸿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皇后,你就非得如此大煞风景么?••••••不过,朕更喜欢你现在这么有性格的样子。”说罢,便凑到静悦脸旁,故意大声地呼吸着。
那不断袭来的热气,扰得静悦心躁万分,便起身躲开。
南宫鸿羽也不阻拦,只随她意。
“皇上,饭菜已备好!”此时,小贵子率一干丫鬟将酒菜摆好,垂身待命。
“你们都下去吧,不唤你们就别进来。”
“是。”躬着身,丫鬟、太监规规矩矩走了出去;之后,屋内静悄悄的,气压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静悦回身坐到窗边的睡榻上,手轻抚着茶台的盆景上那有些微黄的枝叶。
半晌,南宫鸿羽突然怒吼道:“进去!”
静悦诧异的抬头望去,只见内间的房门留着缝隙,一双眼睛“眨啊眨”的观望着外面。她不禁抬手掩唇,笑了出来。
“乐砚!若是再让朕知道太子没有休息,就拿你的脑袋问罪!” 南宫鸿羽冷着声高嚷道。
“奴婢有罪,奴婢遵命!”内间传来丫鬟颤抖的回答。
静悦朝着那双眼睛示意,它才不情不愿地消失在门后。
“皇后,似乎很开心啊!” 南宫鸿羽平复好情绪,又见静悦嘴角残留着一丝笑意,便阴阳怪气道。不等回答,他便起身走了过去,站在静悦身后道:“今儿,朕听说,皇后携太子与赫连侍郎出去观景了?”
“来此多日,臣妾也未曾观看过周围的风景;想出来一趟也是难得,便趁着兄长闲暇,出去散散步。”静悦低目,盯着盆景淡淡道来。
“哦,看得如何?我洛河郡的风景,可入得皇后之目?” 南宫鸿羽揽住静悦双肩,问道。
“呵呵,皇上抬举了。••••••这各地皆有各地的风情,都是难得。”静悦不着痕迹的躲开,起身欲走。却不料,胳膊一紧、一阵旋转,落入到南宫鸿羽的怀里。
“朕曾闻,皇后最喜春、秋两季:只因春乃生命原始,万物生长之时;秋乃收获丰硕,天地结果之际;因此,这一开始、一收获,两个季节深得皇后之心。••••••别否定啊,那可是皇后亲口对朕讲的。••••••你看,朕还记得呢!你说,你该如何奖励奖励朕呢,恩?”说着,他便抱着静悦坐下,顺便将头埋在静悦肩胛处;一双大手紧紧箍得静悦不得动弹。
“那、那不过是臣妾年幼时的浅薄之话,••••••这一年四季皆有长处,都应喜之、敬之。”肩部的痒感令静悦不安;满脑子想着推开他的办法。
“哦?那皇后也得挑个最爱的,给朕说说。” 南宫鸿羽双眼烁烁闪光的盯着怀里的佳人。
“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静悦本不想接话,但碍于他眼中的□□,还是决定找些有的没的的先聊着,好趁机脱身。
“哦,皇后好才情啊,竟能将如此深奥的道理,说得如此简洁。朕着实佩服啊!” 南宫鸿羽有些惊异的看着静悦。
“皇上说笑了,臣妾愚钝,怎会有如此见地?此诗不过乃臣妾幼时所闻,因年少无知,未放在心间;现今才觉,其中讲的乃是箴言良语。”静悦躲开他的眼神,徐徐道。
“那能想透也是极不易的!” 南宫鸿羽看出静悦的疏远,柔声道:“皇后,和朕回到重前不好么?•••••” 静悦不语,将头扭到一边。
南宫鸿羽板正静悦的脸,令她直视着自己;一字一句道:“花前月下,谈风吟雨;闲来共钓池塘,无聊对决棋盘;舞剑放筝,弹琴吹箫,岂不其乐无穷?”说罢,便侧头靠近静悦。
看着南宫鸿羽靠近,静悦忽然发现他的嘴唇极薄;从前听说,嘴唇薄的人,人性也是极为淡漠无情的,可他的无情只对自己罢了;对司空倚柳,应算的痴情了吧!••••••由此可见,一些规律、老话也是不可信的。
本欲吻上静悦的南宫鸿羽,看着她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自己的嘴唇,笑道:“皇后?••••••眼见不为实,何不全情投入的试试啊!”
“皇上,说的极是。” 静悦倾身倚在南宫鸿羽的胳膊上,绽开灿烂的笑颜。一时间看得南宫鸿羽竟也眩了目。她双手抵住南宫鸿羽的胸膛,一使劲儿,将他推倒在榻上。在南宫鸿羽等着静悦后续动作时,她早趁机跑到酒桌前坐下。
“皇后,你••••••” 南宫鸿羽气结地眯上眼睛,看着正怡然自得的饮酒品肴的静悦。
“皇上,何必呢!••••••何必非要将我的伤口再挖开,再往上撒些盐呢?”连饮数杯的静悦,微醺地盯着手中转动的酒杯,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其实,说不恨您、不怪您,那是假话;可我的恨,我的怪,不是因为您的不爱;而是您的欺骗。您知道吗,是欺骗!”静悦将头转过去,看着冷脸旁观的南宫鸿羽。
“可同样,我也是敬佩您的••••••,知道为什么吗?”静悦边问,边拨开菜盘,将地上的酒壶悉数放到桌上。
南宫鸿羽慢慢踱过来,亦坐下;接过静悦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道:“朕之文治武功?”
“呵呵,文治武功之德,前人后辈层出不穷。此非您之特色,更不足以让我钦佩!”说着,她又给南宫鸿羽斟满,道:“是您的专情。••••••从古至今有专宠的皇帝,不在少数。••••••但能爱到疯狂的,只您一人耳。”静悦叹口气,道:“我真的羡慕她,能有个一心一意爱她的人——也不枉此生。••••••这是我从小的愿望,却也是奢望。”自嘲般的笑笑,接着又神秘兮兮道:“您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什么?”南宫鸿羽边饮边颇有趣味的问。
“世间污浊之事甚多,但我最恨两件••••••一为:欺骗;一为:背叛。”她瞄了南宫鸿羽一眼。
“您不用这么怪异的看着我,••••••不怕您笑话,不自量地说,我是最懂理的人。什么是‘先来后到’;什么是‘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什么是自知之明’,我都懂。••••••因为懂,所以我只想引退到一处,做个净眼旁观的人。••••••您的权宜,已经将我置于介入你们爱情的境地:让我日日心痛,还要笑对着所有的人;让我苦着,还要对自己说——赫连静悦,插了进去,是你的错,人家是相恋多年的恋人呐!••••••难道您就不能放过我?••••••难道您想背叛自己和司空皇贵妃之间的誓言?”
“朕和她的事,无须皇后多管!” 南宫鸿羽有些恼怒地抬眉,道。
“唉!闲事?呵呵,我才懒得管呢!••••••我那好管闲事的心,早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破裂了,现在又能拿什么管呢?”
静悦冷笑道:“我只想管好自己。••••••今天的事,我心中明白的很:不过是因为您心里空虚,才说出这许多感性的话。••••••难听点儿,我不过是司空倚柳不在此处时的替代品!”
“皇后,即使是醉了,你说话也该自重些!” 南宫鸿羽那捏住酒杯的手,关节处皆都泛白。
静悦呵呵笑道:“自重?••••••怕是,我今日信了皇上的话,才是不自重呢!••••••也请皇上您克制些,毕竟现在还是战情紧急之时。当然,倘若您实是难忍,便对下面说一声,相信会有很多莺莺燕燕的供您选择。••••••也许,换作别人会利用这个机会换得一夜缠绵和日后的所谓‘恩宠’。但我决不会为此,自贬身份的!因为,她在您心里是无可替代的。不是么?”
“皇后,你知不知道——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来侮辱朕,会是什么结果?” 南宫鸿羽怒拍桌子,一跃而起。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静悦不紊的斟上酒,起身道:“皇上,这一杯敬您:一则祝您和司空倚柳天长地久;二则,告知您:我——赫连静悦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同样谁也代替不了我,我就是我!”说罢,她仰头饮尽,同时,倒回欲流出的泪。
静悦擦干唇边的酒迹,道:“从此以后,我只规规矩矩的演好自己的角色,除了公开的事,皇上还是不要和我再有什么交集的好。••••••也望您不要教我看不起您!”舔舔干涸的唇,静悦笑道:“夜深露重,皇上歇息吧!臣妾就不叨扰了,臣妾告退!”
静悦施礼退下,单留南宫鸿羽愣站在那里。••••••
••••••
推开门,扬儿便围上前问道:“母后,父皇没欺负您吧?”
看着儿子眼中闪着的关怀,静悦欣慰道:“让我的扬儿担心啦,母后没事的!”还没说完,就听门外传来碟子的破碎声。吓得扬儿忙钻进静悦的怀里。
“不怕,不怕!”静悦边抱起受到惊吓的孩子安抚着,边推开门,冷声说道:“皇上若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帝后的关系是怎样的’,那么这一桌子的盘、碟和整屋的瓷器也够您砸的了!”说罢,便关闭好门,带着扬儿休息去了。••••••
••••••
“皇上,您没事吧?”小贵子外面在担心的问。
“••••••没事!不过是打碎个碗碟,有什么好惊讶的?••••••没叫你,就别多嘴!” 南宫鸿羽狠狠的瞪了内间早已紧关的门一眼,气冲冲的向床那边走去。
••••••
次日午后,静悦陪着扬儿在院子里嬉戏,玩耍。远远地就见三哥皱着眉头,进得院来。
“小舅舅!”扬儿扑上前去。
见三哥的眼神,静悦心道古怪,便挥手唤来乐砚道:“你且带太子去玩会儿!”接着,拉过三哥到院中心的石桌旁坐下,小声道:“三哥,可是有事?”
“这••••••有些事,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问出口。••••••可,我实在担心你和扬儿啊!••••••你且说实话,昨晚可是和皇上吵架啦?”
闻言,静悦心中猛地一惊,忙抬头道:“三哥,你是从何而知的?••••••莫不是他那你撒气?”
“你别惊!我今早儿见皇上面色不豫,自己猜的。”说罢,他凑上前来,低声道:“昨晚值夜儿的,是为兄的亲信。••••••听到室内有砸碗碟之声,故而禀报于我。”
静悦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三哥的下眼眶处,各有一小片黑圈儿,想是昨夜担心难眠。
“一夜未眠?”她心下凄然,低头哽咽着问道。
“三哥是男子汉,少睡些是无所谓的!倒是你••••••静一,三哥懂你。可、可你这脾气是要吃亏的!••••••真就不能弯些腰么?”
“三哥,持方枘(rui:四声)欲内圆凿,其能入乎?”
“可••••••可问题是,纵是为了扬儿,你也屈就不得?”
静悦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稚嫩的小脸儿,心中的坚壳有了一丝松动。“只是连累父兄和赫连家了。”
“你别管我们!最主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和扬儿!”逸诚气闷道。“唉,傻丫头,有些东西也是靠你自己争来的••••••”看着妹妹凄然而又倔强的样子,他心疼地叹息道。
这个妹妹虽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其实可犟着呢。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任是谁也拦不住、拉不回的。
“三哥,因为知道身处后宫,最忌奢求。所以,我要的并不多。••••••爱,若想给,便给;不想给,我也不愿争。争来的,我不稀罕;就正如同我不稀罕别人剩下的、施舍的一般。••••••争来的,即使到了手,它也失去原有的滋味了。‘强扭的瓜不甜’,不正是此理么?”
“难道争来的就不是你的了么?”逸诚真恨不得好好给妹妹洗洗脑,真不知她怎么想的?这世上之人,忙忙碌碌的,哪个会不争?••••••不也正是争争抢抢的才有意思么?
“呵呵••••••”静悦仰面看向天空,蔚蓝的屏障上,浮过若干朵洁云。“每个人追求的都不同。••••••我只想要一份真、一份诚;我活得便是个趣味。可争夺于我而言,恰好是索然寡味。••••••我总觉得,这争来争去,争习惯了,人便也成了为争而争的机器了。”
阳光打在静悦脸上,使她仿佛镀上了层金光。那一刻的她,有如虚幻中的仙子——飘渺,不真实。
求真、求诚——这四个字,打烙在了听到话的每个人心底。
••••••
(三日后:)
“哈哈哈~~!”逸诚兴奋地大笑着踏进院内。此刻,正是静悦教扬儿锻炼身体的时间。
闻声,母子二人向外望去,只见逸诚满脸炮灰,身上的战袍也有所破损。
“小舅舅好丑哦!”扬儿刮着脸蛋儿,嘲笑着。
“好啊,小家伙。你敢笑舅舅?看我的••••••”逸诚伸出脏兮兮的手追着扬儿,欲抹到小家伙的脸上。
“呵呵呵••••••”扬儿笑闹着跑到母后的身后。
“乖,别闹。”静悦止住儿子的胡闹,“三哥,你刚从战场回来?••••••乐砚,快去准备些温水,好给侍郎梳洗!”
“是,娘娘!”
“不用,不用!告诉你一声,我就得回去!”逸诚一双大手来回搓着道。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嚷着,扬儿便欲爬到逸诚身上。
“呃,今儿可不行。没瞧见小舅舅这身上脏么?”逸诚夸张地转了个圈儿。
“扬儿!••••••过来坐着听舅舅讲。”静悦拍着身边的座儿道。
“哦”扬儿乖乖地走了回去,却坐到了母后的腿上。
“三哥,你也别傻站着啊,过来坐着说。”静悦招呼着逸诚坐到石凳上,细细聆听。
“今个儿,松猎军想攻城,结果被我用宝贝,给他们喝了一壶!”提到这儿,逸诚便异常开心。
“宝贝?什么宝贝能这般管用?”静悦好奇地问道。
“不记得啦?••••••还是你出的招儿呢!”逸诚讶异于妹妹的健忘,看着妹妹无辜地摇头,他面朝天空翻翻眼皮,无奈道:“辣椒水儿啊!”
“咳、咳、咳!”正喝茶的静悦,被兄长的话吓得呛了水,大咳不止。急得扬儿直拍她的后背。
“好了••••••”静悦摸摸儿子的头,将他重又搂进怀里;缓息片刻,才道:“天啊,我只是和你说得玩笑话而已,你还当真啦?”
看着妹妹吃惊的模样,逸诚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将奇思妙想用于实践——你别管这个想法如何幼稚、可笑;只要你稍加修改,便可至敌于死地的,就都是好方法!——这便是‘兵者,诡道也。’丫头,你学着点儿吧!”
“三哥!”见忘形的三哥,静悦嗔笑道,“我看,你这高兴可不是因着打了胜仗;倒是你整人整得舒服的很吧?••••••那有劳赫连侍郎教教我,这次,你是怎么修改的呢?”
“呵呵••••••”逸诚干笑着道:“不过是给水加些温度罢了!”
“你••••••”看着孩子气的三哥,静悦正哭笑不得时,就见一名士兵被门卫拦在门外。
“你进来吧!”逸诚朝门口处挥手。
只见那士兵在逸诚耳畔低语,逸诚的笑容便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乌云。
看到三哥忧心地望着自己,静悦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她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揪住一样,不自觉地搂紧身前的扬儿。
“小妹,你过来。••••••乐砚,你先看好太子。”逸诚拍拍外甥的头,将妹妹拉至一边,悄声道:“据报,前线上的闻人将军被俘。••••••松猎国欲谈判,很可能要让皇上用扬儿换人。••••••同时,有将士拼死回来报——咱们的援军在两日前,于三千里外遇袭;恐明日是不会赶来了。••••••而且,据说皇上正面色不善地往这里来了。••••••你心里要有个准备啊!”逸诚用最快的速度将话讲完。
这一字一句如把把尖锋,皆刺进她的体内;瞬间她便感觉自己有如冰块儿,凉彻心扉。虽心里早就做了准备;但面对时,却仍难以接受。
逸诚见妹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劝道:“放心,三哥定会保全你的!”
“皇上••••••难道松猎国君的脑子也疯了不成?他、他怎么能肯定皇上会答应?••••••就是牺牲扬儿,闻人将军也定不会被放——皇上不会不知的。”扶着额头,静悦悲切地道。
“恐怕,正如你从前所料。”逸诚低声严肃道。
“天啊!”闻言,静悦后退着打了个踉跄;只觉天旋地转,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三哥••••••”她无助的看着哥哥,绝望地呼喊着。
可当看到三哥表情中夹杂着一丝决绝时,她心中一惊。
“不、不、不,要冷静;赫连静悦你一定要冷静;能救扬儿的只有你自己!否则••••••否则,不仅会连累三哥,就连‘赫连家族’也会搭上的!”静悦强行告诉自己。
她看着不远处正开心笑着的扬儿,想着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心道:“儿子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能救!••••••冷静,一定要冷静;既是连死都不怕了,你还恐惧什么?”
她竭力克制自己,压下那股欲“歇斯底里”的冲动;又抱紧双臂,企图留住体内的最后一点热量。
她来回的踱着步子,意欲捋顺紊乱的头绪;突然,眼中波光一闪,将自己定格在三哥面前,压低声音道:“三哥,你先别妄动。••••••兵法上不是讲‘敌未动我不动,太阳,太阴’么?这样••••••”
她凑近道:“皇上若去,必带亲兵;你先去备一套我合身的兵服,在后院等我••••••若是允我跟去,在重新计议;若是不允,也好先有个准备。”
“你疯啦,还要跟着去?真不要命啦?”逸诚气急得摇着妹妹的肩膀,却换来静悦的冷然,“三哥,倘若真的是要去受死,那我就更不能让扬儿独自面对。••••••”
看着固执的眼眸,片刻后,逸诚冷静道:“你放心,三哥亲自护送扬儿去——定会让他完好无损的回还。••••••实不行,咱们就让扬儿提前登大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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