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男,23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奉公守法好公民,从不拈花惹草,被花草拈不算;从不聚众斗欧,小规模不算;从不参与赌博,赌东道不算;从不安慰人,这没有什么可不算……
加起来整整30年的生涯里,遇到胡搅蛮缠女性若干,无一不以与他祖辈友好访谈结束,你爱哭哭爱骂骂,爷我不奉陪,你是骂了我祖宗,那又能把我怎么样?是的,在之前30载岁月中他都是这样清净度过的。所以他想,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岫也是穿越而来,有着成熟的思维,因此哭闹这样小孩子常见的事在她身上极少发生,但这似乎印证了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林岫直哭到岔气翻白眼浑身发抖四肢抽搐她居然还是不停,最后直挺挺倒在李肖怀里。不知这时她还有没有意识去调整心理价位了。
老太太自然又心肝肉了一回,请了世交的太医把脉,太医的表情很丰富,忽然皱眉忽然瞪眼,时而惘然时而恍然,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躬着身子退出来。老太太一把抓着太医的脉门(好准),太医一哆嗦,恭敬地说:“回老祖宗,竟是一门奇症,小姐平日哭泣不妨事,只不能受委屈,若因委屈而哭,半盏茶的时间内必要止住,不然便如山洪崩泄不可收拾。”老祖宗不耐烦:“只说要不要紧,怎样治!”太医略抬身子:“治是治不了的,与性命无碍,只是防着些,再者哭累了吃些汤药将养些就罢了。”
送走太医,李肖跟着老太太进她屋,一进去就被喝命跪下,老太太气得直拿拐杖杵地,指着李肖各种骂,险些要举拐杖就打。李肖跪在地上看地板渐渐形成个小坑,不禁感叹老太太宝刀未老又狠又准。然后想想我也很委屈啊红楼梦里明明宝玉很受宠,怎么到我这全变了呢,还要打我,难道我才是可怜的林妹妹?
说起林妹妹,李肖心里好似打翻五味瓶。在这无聊的宅院生长了6年,忽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两个成年人躲在孩子的皮囊下偷鸡斗狗——是真的偷鸡,斗狗——过了一年,李肖早已习惯了屈从在她淫威之下。她要拔老师胡子,是他下的手;她要吃叫花鸡,是他偷的鸡;她要看钢管舞,他憋红了脸跳;她半夜饿了会到他屋里撒泼,她打碎了东西永远是他顶缸,甚至二叔院里的袖珍金叶榆被他撸光了叶子,为此挨了好一顿打疼得昏迷一整天。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还是她,扁着小嘴,把怀里炒好的榆钱往他嘴里塞。那榆钱带着清凉的甜味,好象她清澈明媚的眼睛。
尽管后来知道了这个妹妹比自己还大上6岁,可面前的仍然是小小的身体,时刻不停想着坏主意的眼睛和动不动就扁一下的小嘴,也许女人真的永远是孩子,因此她藏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李肖总觉得那就是小自己一岁的臭丫头,他尽了一切力哄她宠她。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当妹妹去宠她么?他暗自摇头,心中叹了口气,也许他们的身体被血缘维系,而灵魂却是因为另一种原因才相互牵绊着吧。越是如此,她越该懂他,不是么?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在足够成长前熬过那些无聊的日子,她怎么可以想要离开他。
“混帐东西!还不下去,等着挨老身拐杖不成?”老太太的怒喝将李肖惊醒,连忙爬起身来又行了个礼,发现起码跪了大半钟头,腿麻得走路直踉跄。
春花早候在月洞门外,见他平安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忽又神色慌张地拉住他袖子道:“三爷你快去看看林姑娘,醒了又在那落泪儿呢,别再哭出事儿来。”
李肖一皱眉,快步走向祖母后院,他和林岫的屋子都在这,面对着面。秋月在自己屋门前同林岫的丫鬟云裳不知说些什么,又叹气又吃吃地笑。李肖转向右手边,一掀门帘,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其实那不是茉莉花,只因为白得很美,香气又淡,他们就给它取了名。林岫不爱熏香,但冬天生暖炉不添些香料,碳味就太重。李肖嗅着香味想,林岫今年用的茉莉花,大概就是初夏他们一同采摘晾晒的那一批吧。
走进碧纱橱,就看见林岫散着头发斜靠在临窗椅上,只穿了中衣披着件褂子,一手抱着膝,一手下意识地绕着头发,略抬着脸,视线不知聚焦何处,眼睛被泪水洗过仿似雨后初霁,既深且亮。平日小暴龙的神采半点全无,安安静静。斜阳的光侵染过略显苍白的脸,扫出淡淡红晕。也不知想起何事,毫无征兆地微笑起来。
李肖对着她的侧脸就这么看住了,6岁的林岫即使睡午觉也不消停,说梦话打梦拳,好笑又好气,而此时的她却完全是那个29岁的大女人,周身散发着半熟女人特有的气息,李肖有一瞬间觉得这屋里散发着若即若离浅淡香气的,并不是暖炉里的茉莉花。
想容端茶来时看李肖这么不作声站着,以为又闹僵了,重重叹了口气:“三爷,奴婢就斗胆说句话,无论这回谁的不是,您是个爷,该有担当。这日子一天天过,你们兄妹见不着面的日子还有呢,何苦大家聚的时候不好生聚,等散了才后悔呢?”说完不等人发话,搁下茶盅就走。
林岫这才发现李肖站在一旁,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李肖思量着想容的话,深吸一口气,在脸上堆出平日的嬉皮笑脸来,贴着林岫坐下,林岫居然也不曾说他。李肖推推她:“好妹妹,真是我错了。”
林岫转过头微微一笑:“李肖,我叫你李肖的时候就不是你妹妹了。”李肖点点头。林岫继续看着远方的目标道:“我有个亲弟弟,恰好也小我6岁。我早读书,上初中的时候他还没念小学。那年父母特别忙,整个暑假是我照顾他,临开学我很高兴,新的学校就有新朋友新老师新课程,什么都很新鲜,我并没在意他的情绪。结果我开学第一天放学……”
林袖戛然而止,眼睛仿佛又湿了一层,李肖脱口问道:“怎样了?”说完恨不能打自己一耳光,这分明是林岫的伤心事,只因为自己闹腾才又揭开伤口,忙扳过她的身子补救道:“好妹妹,我又错了,你别难过。你那么聪明,也猜到了我的心思,你可千万别因为我内疚,我已经23岁,不是你那时年幼的弟弟,我Y的就是自私,我Y的也应该在意你的情绪不是?好妹妹从今天起我陪你念书,陪你玩儿,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你想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你说好不好?”
林岫眨眨眼:“我还是等9年吧,我等你也能飞出笼了一起走。”李肖心里一热,嘴上却说:“有你这话就够了,咱们俩也算他乡遇故知,为了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林岫又眨眨眼,李肖忽然觉得气场变了,渐渐的有些熟悉的味道,却又想不起是什么。
只听见林岫说:“那我们拉勾,我做什么你都陪我帮我,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李肖想也没想就把小指头伸过去,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弟弟后来……”
“我第一天放学回家,就看见我弟弟炒了俩菜闷好了饭乖乖巧巧,哪像某些人自私自利还诽谤中伤,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败类中的vip……”
李肖终于明白,那熟悉的气场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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