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剑离风》46.第 46 章

    所谓黄雀，并不一定要在螳螂和蝉之后才登场。
    沂宣和参政御史三人先后告退，林胧不待圣上传唤就从后殿走了出来。
    天子依旧坐在高座上，面无表情，看见林胧出来，突然换上了满脸的戾气。
    “你也听到了，他管得到宽呵……”喉头一顿，这话就哽住。
    “圣上，他二人自幼亲厚，有此想法也自是情理之中。”林胧宽慰着。
    “哼，他已是一个小小宗正，竟还有这般能耐……”怒不可遏。
    当时情景答应得迫不得已，如今却越想越气，天子又金口玉言不得反悔，更是一口气出不来，伸手一把将案上铜壶扫下，哐的砸到殿上，又顺着台阶滚得叮当卟落。
    这声音在寂静的殿内甚是刺耳，连天子也一愣。
    “恐怕在京中，这朝堂之上，他想做的事连朕也无可奈何了。”依旧恨恨。
    “圣上想要调配他离开京城也容易的很啊。”林胧轻描淡写开口。
    “平叛大营群龙无首，由左路将军暂行招讨总统领一职，平叛军也是他一手整编的，自然责无旁贷，”林胧眼中光波一转，“何况，德誉王爷在平叛过程中殉国，对他而言又自有不同意义。想必不会推脱。”
    “把军权交托他手？”天子看向他，目光狐疑。
    林胧淡淡微笑，“圣上莫不是忘了，平叛军自陵城一站鲜有建树，如今左有施凉，右有徐清扬，这些日子以来竟是败逃居多、取胜却少，今日龟缩入城，疲于守备，任叛贼挑衅而不敢战。这样一个烂摊子，收拾起来也颇费脑筋。
    “虽是如此，平叛大军几十万官兵……”仍不放心。
    “圣上，臣早已有言，德誉王爷在平叛过程中殉国，而德佑王爷入军，首件大事自是全力以赴的……”面上的笑就有些诡异，“而且，有臣在，圣上只要密诏一封，还有什么不得安心的吗？”
    宫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天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林将军，朕信得过的只你一人。至于德佑王爷……”
    林胧眼神一恍，心内接着道，至于德佑王爷，我当然是信的，自从他亲手射杀了列横，自从他毫无保留说出了叛军医友的藏身之地……
    平叛大营招讨总统领一职三易其主，可称为本朝军史上的奇事一件了，而沂宣再度进了中军帐，不免唏嘘，从一开始到现在，经历了几载春秋，很多的人事，已今非夕比、物事人非。
    虽然一直关心平叛军军情，但真看了奏报却也吃了一惊，沂宣细细研究一番，暗自冷笑。唤过身边忙活不休的月澄道，“你去把张曛叫来。”
    月澄领命出帐。沂宣却分了神，这次把月澄带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又想起林胧的话，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今年本欲令月澄科考谋得一职，顺利留在京中，却不料又被匿名参奏，提的不过还是那挡子旧事，幸而被林胧提前截下，未到得圣上手中，却也很是头痛了一番。
    匿名者终究是个隐患。
    而林胧，果真是权高势大方得随心所欲，竟敢截留奏章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叹了口气，朝中实在混乱，可平叛军中，又能有几时的安逸？
    张曛进帐时手中捧了大大小小的文书若干，沂宣心内赞了一声，不愧是跟随沂湛行军多年的人，自己想看什么已不必多言了。
    接过他递上的东西，一件件翻看，心内的迷茫一点没有消除。抬起眼来看向张曛，他脸上竟有隐约笑意。
    索性停了手，等他解释。
    张曛这才一低头，“王爷来此，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三字满满发自内心的真诚感慨，让沂宣听得也动容。既而触动心绪。
    半晌才想起正事，含蓄问道，“最近的作战计划可是左路将军拟定？”
    张曛抬头，脸上惊讶而疑惑，“这不是王爷您的指示吗？”
    沂宣一向擅长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领会猜测，张曛的反应直接，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心内略一思考，露出了知晓的表情，点头而过。
    暗想道，林胧，你的确手握重权，且胆量不凡。
    那边张曛简略汇报战情，从部署到行军，一步步，无不精确而全面，虽与沂宣猜测不全符合，却也相差不远。
    一抛手中文书，“从今日起，军中曲制、布营，一概换新，官道、主用一干事务皆听中军号令，军情不得随意向外传送，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