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剑离风》45.第 45 章

    沂宣觐见的时候，頡奉殿里还有两人，他微微一怔还是举步进来。
    见过礼，旁边立着的二人也忙过来行礼，却是天子任命不久的御史大夫和参政。
    天子含笑道：“听闻王爷身体欠安，这几日一概免却早朝，不知近来恢复可好。”
    沂宣口内应着，眼光却直视到天子的面上，一张年轻的脸，由于长年的宫内的生涯显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成和暮色来。
    天子兀自问着平闲家常，其余两人皆插不上嘴，等沂宣一一做答毕，场面就稍微一冷。
    沂宣从袖中取出奏章，天子坐得高早一眼瞧见，面上一寒，眼神向在一旁坐着的两人瞥去。
    “臣知近日圣上事必躬亲、政务繁忙，闲杂小事必有所遏止，故尚书府驳回臣的奏章也情非得以。但臣认为，还是应该圣上亲自看过再做定夺的好。”
    天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依旧嗯了声，借机下台。
    内侍呈上奏章，天子作样翻看，半晌回道，“有关册封老王妃一事……”转头向御史。
    御史立刻心神领会，“回圣上，听说老王妃患了失心之症。就现在的情形而言，恐怕连册封大典都无法出席，”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看了沂宣一眼。
    沂宣正垂着眼睛，开口道，“本王这些日子不在朝中，还没有来得及恭贺御史大人。”
    这句来得实在突然，这新任的御史一愣，拱手道，“谢王爷……”
    不料沂宣这边还有后话接上，“听闻御史喜欢京曲，刚好本王也有这嗜好。京里班子中有个伶香戏捧得一个好旦角，是本王心之所好，正想着请了来与御史大人同赏，”抬眼向御史看过来，眼神清冷，“不料前些日子听说被人霸占不成硬是给逼……”
    御史早已汗湿后背，偷瞄了眼座上的圣上，见他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此一说也面上一怔。
    “啊呀，”御史猛的打断他的话茬，“怎样了？”
    沂宣淡淡瞥过一眼，“恐怕硬是给逼得移作他处了吧。”
    “那……太可惜了……呵呵……”干笑着放下一颗心，回首道，“回圣上，王妃病情如今虽无法速愈，御医却有言，假以时日能不治而愈也未尝可知……”
    “大人此言差以……”参政立起身，拱手欲言。
    沂宣声音压过来，“本王亦未得恭贺参政大人。”
    参政一转身，“王爷休言此，这官职位子本是圣上所属，等哪日卑职家中得了幸事再恭贺不迟……”
    “本王所言及的就是参政大人的家事。”
    沂宣手指轻扣，话音扬高，“大人公子此番科考高中三甲，难道不是可喜可贺的吗？”眼睛一抬，锋利目光扫来，“主考官程大人……还真巧啊，跟尊夫人姓氏相同，可有什么渊源？”
    参政立在当场，手也来不及放下，微抖两下。
    “王爷说笑了，贱内……当然……”
    “是吗，随口一问，圣上也不会见怪的。”
    天子在旁点头微笑，“今日旦说无妨，不必顾虑。”
    只是这一段说下来，参政大人白了面孔，怏怏坐下，有什么话也只得吞了下去。
    “圣上，如今德誉王爷为国捐躯，抚恤家眷也属朝廷分内之事。老王妃受丧子之痛而失心，如若朝廷不闻不问，难免让前方将士寒心。”
    天子稍有些不耐，咳了一声，又咳一声，身边二人始终噤若寒蝉。
    抬头盯了沂宣面颊，见他表情坚定的等待着，强捺着嘘了一声，敷衍道，“如此那早朝再议吧。”
    这样算是隐晦的应了。
    ……
    沂宣在长长宫道上走着，身边赶上的脚步声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那杂乱的急促脚步是属于那个满面英气的三王爷。
    “自请宗正，这下尝到苦头了吧？”林胧赶上来，与他并排走着。
    “想做成的事情，也并非要必在其位才能得长所愿。”
    “可花费的心思足以车载斗量。”语含讽刺。
    沂宣不回头，嘴角却涌上笑意。
    “悉力尽忠，以事圣帝，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如今区区一奏功请封就要兴师动众查询圣上面前红人底细，真是精力非常人能及，忍耐非常人可比。”
    沂宣终于忍不住，“胧，你今日到底想说什么？”
    林胧眼神灼热，对向沂宣的目光热切又兴致满满，“没什么，只是，早该你的，你却放弃了的，如今可曾后悔？”
    沂宣一愣，思忖片刻，缓缓摇头。
    就在他愣的当神，林胧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等的就是那一刹那的犹豫，那一刹那之后，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辩解，都是无谓之论。
    圣上早已不再信任你，聪慧如你，何尝察觉不出？只是有些什么必然要牵绊的东西让你始终不肯面对，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吝推动你前行，哪怕最后落得埋怨和舍弃，但这一刹那，你的心中，必然是想要的，只要察觉这一点，那么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