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15.第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我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到了二楼的餐厅，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还是端了一碗粥，慢慢地喝着。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胃，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不是自己的，只有身体，例外。
    “早呀”，高展旗坐到了身边，我把盘子往里挪了挪，让他有更大的空间。高展旗侧过脸来看了看我，问，“怎么？昨晚没睡好？”我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可能是太久没有出差，认床。”高展旗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同志，这里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你呢，可不能先倒下来哦”。我快速地用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背，疼得他嗷嗷大叫。
    8点50分，欧阳部长准时出现在大厅门口与我们汇合，一起出发到海岳酒店。海岳距离这个度假村不远，我略略估算了一下，走路也最多15分钟。也难怪，这片海岸是酒店扎堆的地方。一路上，欧阳部长就和我们反复交待：要强势，但是要留余地。这应该也是林启正的指示，我猜想。
    电梯直达9楼的小会议厅，对方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从一进门开始，我就惊讶得不行，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熟人：宋无双和方天诚。原来，承建商聘请的律师居然是他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双方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现实世界，都是为了别人卖命的，怎么可能幼稚到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宋无双和我们点头示意，方天诚则特地跑到我跟前，微笑着伸出手，“我们又见面了，邹律师，多多关照。”我有些被动的也伸出手来，职业性的笑容也挂在脸上，“是我们应该请你和宋律师关照才对。”
    在一旁的高展旗也不甘寂寞，也凑过来和方天诚说话，引用他的理论，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朋友。稍稍寒暄之后，利用一些空档，高展旗在旁边捣捣我的手臂，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和双诚的人挂上钩了？”我也压低声音回答，“上次去香港培训的时候，方天诚和我一个团。”高展旗笑得开心，“交情怎么样？双方律师关系不错，那私下和解的可能性就大了。”我瞪了他一眼，然后依旧疑惑，“这个承建商怎么从我们省里聘请律师？”高展旗立刻悄声和我解释，“这个承建商的老板就是我们省里的，听说和省建委有点关系，不然怎么能接到致林的工程。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他们连检测报告都是从省里开的，你忘了？”我“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一沾到林启正的事情，就反应迟钝？昨天那个检测报告的事还看不来吗？
    会议正式开始，承建商那边也不是大老板出面，是一个客户部经理，姓纪，50多岁的年纪，一看就是老江湖了。这种会面，老板都不会出面，为后头拍板留着空间。
    这位纪经理的态度极好，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他一再表示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很遗憾，公司也在努力的弥补，想要一个双赢的局面，云云。反正就是废话一大箩，始终不绕到正事上去。欧阳部长也不含糊，一步一步地话赶话，让对方表个态度。会议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还是在那里绕，我和高展旗对视了一下，大体明白了对方的战术。
    会议进行了3个多小时，到了后半段，基本上都是双方律师在短兵相接了。宋无双名不虚传，火力很猛，方天诚则是适时提出一些补充意见，弥补了前者后劲不足的缺点。这样一攻一防的战略，让我和高展旗都有些疲于迎战的感觉。
    欧阳部长和我们从海岳出来的时候，大家面容都有些沉重，说实在的，我们有些低估这个小小承建商的实力了，对方把资料准备得滴水不漏。一回到度假村，我们也没有心思休息，来到了3楼一间会客室，这里已经被改成了临时会议室。欧阳部长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连连吸了几口香烟，问，“高律师，邹律师，依你们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高展旗也收起了一贯的做派，表情沉稳，“部长，对方现在摆明了是拖延战术，非要把这个事情导入法律程序，那样对我们太不利了。一旦进入法律程序，咱们这边的别墅审批就要冻结。对方现在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是我们的死穴。”欧阳部长很气愤，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扔，“这帮王八蛋，不知道打哪借来的胆子”，我吓了一跳，从来都是好脾气的欧阳部长也有这样的时候？高展旗也愣了一下，接着又说，“这次来三亚，和承建商那边咱们也接触了不少次，他们那些水平，咱们都是见过的，这回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有高人支招似的，您觉得呢，部长？”高展旗这个人虽然油滑，但是看问题的敏锐度还是够的，欧阳部长也点头，“你也这样想？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有这种感觉呢。”
    他们两个在那里商讨的时候，我没有插嘴。我人刚到，很多事情都没有他们熟悉，先聆听比较重要。可欧阳部长显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转过脸对我说，“邹律师，我刚刚看你和对方的律师好像有些熟悉？”我明白他的潜台词，立刻撇清，“也就几面之缘，工作圈子就那么大。再说，高律师也认识他们。”我可不想被指派上演什么“无间道”之类的工作。听我这么说，高展旗也配合点头。欧阳部长“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的样子。
    我们三个又坐下来讨论了一会儿下一步的几个方案，然后又重新布置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方向。与承建商谈判或者诉讼的事情，还是由高展旗和欧阳部长继续负责，我是机动人员，先负责业主理赔以及善后的各项合同拟定，他们需要人手的时候，再提供支援。
    就这样讨论着，不知不觉过了中午的饭点。三个人又到餐厅，请他们给开个小灶，一人一碗面，可能是饿了，我们吃得有些狼吞虎咽。欧阳部长一边往嘴里呼呼地吸面条，一面和我说，“邹律师，能不能麻烦你把今天早上和承建商会谈以及刚刚我们讨论的事情列一个提纲，晚上我呈给林总。”我点头，因为今天的会议记录都是我做的，整理起来也比较简单。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间，我立刻动手准备资料，一切都很顺利地完成。跑到三楼那里打算打印，却发现打印机坏了，他们正打电话找人维修呢。我不敢等，怕耽误事，想一想，就提笔写在了纸上，然后交给了欧阳部长。
    正待在房间熟悉那些文件呢，高展旗的电话打来，“邹雨，想不想出去走走？”我笑，“原来你在三亚就是这么摸鱼混日子的呀。”高展旗大呼冤枉，“这不是你来了嘛，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我想想一个人待在房间也是无聊，就没有拒绝。
    高展旗领着我在周边转了转，昨天白天只是远远的打量，晚上虽然又出来一趟，可没看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这一片度假村：真的不是一般的高档和气派，连外墙都是清一色的大理石。“这一期是法式别墅，二期是英式的，三期好像是什么歌德式的…反正花样繁多。”高展旗在旁边解释。我除了赞叹无话可说。
    “邹雨，老实说，你有没有后悔过？”高展旗有些不怀好意地问。“后悔什么？”我装傻。“林启正呀。你看看，他多有钱，哎，当初你怎么就那么傻，至少也在这里和他要个一套两套的，现在还不发了？”高展旗不怕死地还真把这话说了出来。
    我停住脚步，并没有和平常一样对他进行武力镇压，只是转身看着他，没有说话。高展旗也被我这个架势吓着了，有些不知所措，“邹雨，你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嘴…”“老高”，我很少这样称呼他，“请你记住，林启正和我除了工作，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更不会有。”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高展旗居然在我的目光下不躲不闪，他的胆子变大了？我略略惊讶。我转过身往前走，表示自己不愿意和他继续这个话题。高展旗赶了两步，和我并排一起朝前，“邹雨…”他那边一开口，我就立刻打断他，“高展旗，别说了，行吗？”我知道此刻我的声音里一定带着一份浓浓的疲倦，不知道是昨天没有睡好还是午后三亚的阳光太大，我微微眯着眼睛，一种从心底攀升的疲备感毫无预警的席卷了我。
    高展旗不再作声，只是陪着我穿梭在热带植物间。“还有个游泳池？”快到海滩的时候，我居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椭圆形露天泳池，一池的碧水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高展旗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这算什么？这里哪栋别墅的后花园里都有一个私人小泳池呢。”我看向距离我最近的一幢房子，可惜后院的一圈围墙挡住视线，看不到。奢华呀，我在心里叹息。
    一阵自行车铃铛发出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我一转身，有些惊艳：一个白色衣裙年轻女孩子正骑着一辆天蓝色坤车朝我们过来，微风吹拂下，一头长发向后飘逸着，最妙的是，前面车篮里还真的插了一大束的鲜花。怎么看，怎么都像偶像剧里的情节，或者说，是那种唯美MTV中的镜头。
    女孩子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对着高展旗嫣然一笑，“高律师今天这么有空？”就连声音都跟黄莺似的，再加上眉目精致，我在心里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造物主的巧手了，当然，还有一份不公平的抱怨。高展旗一下子笑得跟朵花一样，“郑小姐，又去买花了？”这个美女点点头，转眼看我，再笑着转向高展旗，“高律师的女朋友？”高展旗立马有些慌张地摆手，“同事，同事，邹律师。”女孩子落落大方地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最靠近沙滩的一幢建筑物说，“我的家在那里，有空来做客。”
    目送着女孩子离去，我转身看着高展旗，他还在那里望着呢，想想他刚才刻意的撇清，就觉得好笑，以前要是有人这么误会我们，可没见他否认过。“哎哎哎，别再看了，哈拉子都掉一地了。”我在旁边打趣，高展旗回过神，还沉浸在陶醉中，“怎样，漂亮吧？真的和天上的一朵云一样，人如其名呀”。“这个女孩子叫郑云？”我有些好笑的问。高展旗“嗯”了一声。我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可以打击高展旗的时候，“少癞□□想吃天鹅肉了。她人住在这里，那肯定不是哪个富豪的千金就是哪名权贵的掌上明珠。你不会还真的想上演一把男版的‘灰姑娘’吧？醒醒吧，老高同志。”我一边说，一边十万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展旗转脸，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你怎么知道她是富豪千金？难道就不会是有钱人家的外室？”我一愣，“不会吧？”高展旗脸上满带着嘲弄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还真的就是！听说，她是被一个台湾人包养在这里的。其实，这个度假村里，像她这种身份的，多着呢，你很快就能看明白了。”不知道是我敏感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高展旗的话语里有些苦涩。我没有再说话，一旦涉及到这种话题，总是觉得有些闹心。
    我们两个好象一下子都失去了兴趣，不约而同地往回走。远远地，就看到林启正从车上下来朝会所走去，大概是中午又有应酬的关系，步态有些踉跄，傅哥在旁边小心跟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已选择的道路，幸或不幸，都不是别人能够了解的，只有自己才能体会那份甘或者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