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14.第十三章

    吃完晚饭，我就跟着高展旗到了他的房间，讨论这个案子的细微末节。这里的设施的确都很完善，每个套房里都包含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厅。我坐在沙发上，高展旗从手提箱里拿出厚厚一叠的资料，摆在面前的小圆桌上。
    我摆摆手，干脆利落地指示，“尽可能简单扼要的和我说一遍吧”，这么多文件，看到天亮也不一定看得完。
    “简单说来，就是当地验收部门来验收房子的时候，发现了一栋问题房屋，所以扣着房屋质量保证书不发，所以，按照购房合同，12月份就无法把房屋交给业主。”高展旗开始描述。我有些错愕，“以致林的影响力和公关能力，再不济，用钱开路，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呀，尽快整改了不就结了？”
    高展旗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我面前摆了摆，笑话我的简单，“这个办法连你都能想得出来，林启正怎么会不懂？就算他不出马，这种事情，他手底下的人也会办理，你以为他们是吃白饭的？现在问题是，这件事情被通报到了北京，你也知道，这里原来就是一片烂尾楼，这种改建项目，中央部里都很关注。这个事，现在地方上是压也压不住了呢。”
    我一脸好奇，“那是谁给捅上去的？地方上？不可能吧？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地方官员都来了，这种有利于房地产，有利于旅游开发，有利于政绩的事情，根本就是多赢嘛，他们不给解决难题？”
    高展旗耸耸肩，“这个事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不过谁知道呢，这年头，树大招风，地方上一旦利益分配不好，也可能内部操戈的，而致林这么大的项目，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说不好。”
    “那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购房者的索赔？”我接着问。高展旗点点头，“那只是一小部分，那能有多少钱呀。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原本一向态度良好的承建商，突然之间，发生了180度转变。他们原先已经答应了我们对其的索赔项目，只是金额上有点小差距，但是问题应该不大，因为这个楼盘里的5期工程也是他们中标的。可是，现在他们突然不认账了，认为那栋房子的问题不是他们的，而是原先烂尾楼时遗留的问题。他们还出示了一份检测报告，是我们省建委给开具的，上次我回去，就是去取证这份文件的真实度。”
    “他们疯了？这样做，后面的工程他们不想做了？再说，海南的事，怎么会由我们省建委开证明？”我这一惊可不小。
    高展旗也皱着眉头，“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个索赔，不过是让他们的少赚一点，而且致林也并没有不把5期给他们做的意思，毕竟那栋问题别墅只是个别情况。至于我们省里出示的那份报告，从法律上来说，还是有其法律依据的，可以成为第三方的中立检测报告作为证据，这也是我上回回去时，得到的答案。”
    我吸了口气，“那么致林独自先行赔偿，先不追究责任，把问题解决，争取12月可以按时交房，最多推延个几天，应然没有多少钱吧。”
    高展旗苦笑，“谁不知道这个解决办法呀，我和欧阳部长都已经打算这样实施了，林总也要这么办，上个星期，他已经去过一次北京了，据说部里的关系已经疏通好了，房屋质量保证书可以先期发放，问题朝向大好结局就一步之遥。可前天，承建商居然提起告诉，称致林根本就是店大欺客，而且还声称自己是被迫偷工减料，整个别墅都存在质量问题，并不是他们一家的事。”
    我正在喝水，听了高展旗的话，一口差点呛着，高展旗赶忙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我，“你也吃惊了吧，这个小小的承建商居然敢这样，不仅自己往坑里跳，还想把致林拖下去。”我一边用纸巾擦着嘴，一面咳着说，“他们是向谁借了这个胆子？”高展旗也是无解的表情，“现在这个事情还被压着盖着呢，要是传出去，可了不得，不管是真是假，整个度假村还卖不卖？致林房地产的声誉还要不要？”
    我突然觉得身体发凉，难道蚂蚁真的能绊倒大象？高展旗还在继续，“刚刚你没来，欧阳部长和我说了，林总这回去北京，那边说了，只要能把这个案子压住，他们还是会责成当地尽快把质量保证书发出来的。所以这个案子，我们不能输。尽可能不上法庭，厅外和解。退一万步，就是开了庭，一审必须定案。至于他们继不继续上诉，我们先不管了，先把案子结了，保证书弄下来才是关键。”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有些担忧地看着高展旗，口气有些迟缓，还带着些探究，“那如果输了，治林是不是要受很大影响？”高展旗愣了一下，然后正色一字一顿地说，“那当然。不过最惨的可能就是林启正，他的这个楼盘如果做砸了，致林他是难交差不说，连他岳父那边也说不过去。”我的目光不禁暗淡下来，看向桌子上的那叠文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重到不行。
    高展旗难得的安静了一会，才幽幽地开口，“邹雨，你在担心他，对不对？”我猛地抬起头，有些恨恨地盯着高展旗，他，凭什么就一语中的，把我心里最隐藏的部分给剖开？高展旗躲闪开了我的目光，也学着我的样子盯着桌子上的文件，继续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林启正带的致林部分业务和他岳父的公司原本要合并的计划不知为了什么搁置了。这个楼盘可以说是他孤注一掷的决策，如果失败了，他岳父的公司能伸出多少援手还两说着呢，生意人，哪个不是唯利是从，亲情是放一边的？而且我听说，林启重回来了，这次林启正要是完了，致林怕是又要变天了。”
    高展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眼也没有看我，仿佛那些话是对着那堆文件说的。我的心情也从刚刚的气愤转为感谢，我知道，高展旗这是特意告诉我事实的真相。然而那种感激也就存在了一下，就立刻被一阵强大的担忧多掩盖。启正，这一关，你到底能安全渡过吗？
    从高展旗的房间里出来，我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高展旗也少有的不再和我开着不咸不淡的笑话。下了楼，我一个人从会所里出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毕竟对于这个度假村，我还不熟悉。在大厅门口立了一会，决定朝着海浪传来的方向走去，那是找到大海的方法。
    高大的棕榈树和椰子树在海风的吹拂下婆娑着，发出沙沙的声音。远远近近的别墅坐落在树丛间，有一些窗户灯火通明。他，应该是住在这某一栋的房子里吧，现在是不是还在开会？我在心里猜想着。
    从一排矮矮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那里穿过去，果然，我看到了海岸。今晚的夜色不是很亮，弯月如钩，海水在夜色里成了黑乎乎的颜色，一阵一阵的拍打着沙滩。夜晚的海风还是很凉，站了一小会，便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转身就打算往回走。可是就在眼角一扫间，我又看到了他。
    林启正离我还有一段距离，隔着那么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站在沙滩上，背对着我，手插在口袋里，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茫茫的大海。我忽然想起了之前邹月对他的评价：他有一颗孤独的灵魂。这一刻，我觉得那句话挺贴切。
    我很想、很想朝他走去过，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大海。这种念头几乎把我燃烧起来，冲动得无法自已。我只能在心里重复：邹雨，都坚持这么久了，你不能放弃你的誓言，难道你忘了邹月的死吗？忘了他已经有太太了吗？再坚持一下下，你一定可以的！
    我的理智终究战胜了我的情感，没有让自己朝他的方向迈过去；可是我的情感也没有输得寸土不留，我站在这里，看着他孤独的背影；他立在那边，给了我一个背景，孤独地望着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