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8.第八章

    范天格心急火燎赶到县医院。程主任早在门口等着，哭丧着脸迎上来：“我不知道他是齐局长的儿子……”
    范天格打断他：“情况有多糟？”
    “还在抢救。我真不知道他是齐局长的儿子。要不然我不会……”程主任有点站不住了：“这万一……小范，你一定要帮我！”
    范天格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他给齐一飞打电话的本意是想让齐一飞在齐乔正面前参程主任一本，没想到这年轻人太冲动，干脆直接来了新夏。程主任刚从餐馆里出来，正惬意的打着酒嗝，一个帅气高大的年轻人笑容可掬的上来问他：“请问你是不是程自发？”程主任没在新夏见过这样的人物，愣愣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年轻人脸色一变，扑上来二话不说，挥拳猛打。正巧和程主任一起喝酒的是县公安局的龚副局长，一看这还了得，直接打电话叫人来把齐一飞拖回公安局动了私刑，人打得半死不活了才问姓名来历。不问而已，一问吓了一跳，顿时都慌了手脚，连忙送人来医院急救。程主任又打电话找范天格，想要他给齐局长求情。
    “你原来是他的秘书，老上级面前，你一定要帮我通融。这都是误会！”程主任冷汗直冒，顶着两个被打得青紫的熊猫眼可怜巴巴看着范天格。
    范天格看着手术室红的刺眼的急救灯，腿上有点发虚，连忙摸着椅子坐下。
    果然冲动是魔鬼！本来是芝麻大一件小事，却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闷头抽完一根烟，镇定了一下情绪，才对程主任说：“现在有三件事可以做。第一件事，通知齐局长家人。这件事我来。”
    程主任连忙点头：“多谢多谢。”
    “第二件，你赶紧想补救的措施。”虽然不想帮程主任，范天格还是建议说：“有什么门路赶快找。齐局长底子硬，路子多，你要是不找人罩住你，辞职、离开新夏都不算完。”
    程主任又点头不迭：“那第三件？”
    “烧香求菩萨，”范天格冷道：“求齐一飞平安无事！”
    程主任躲到一边给他的政协委员叔叔打电话。范天格也开始拨齐家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齐一菱。
    齐一菱浑然不知出了事，还跟他开玩笑：“哟，范局长今天有空打电话来，有什么指教？”
    范天格喉咙有些发紧，干咳了一声：“齐局长在吗？”
    “爸爸出差还没有回呢。”齐一菱随意问他：“找他有事？”
    范天格就有些明白了。难怪！肯定是齐一飞急着出气，等不到齐乔正回来，直接杀来新夏。
    “那么庄阿姨在吗？”他问。
    齐一菱十分聪明，马上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不对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飞飞？”
    范天格又干咳一声：“你先别急。是这样。一飞今天来了新夏，是出了点事。他现在在医院。”
    齐一菱出乎意料的冷静：“我和妈妈马上过来。”
    一个小时不到，她就和庄梅出现在县医院门口。庄梅披头散发，六神无主，看到手术室紧闭的门就开始大哭：“飞飞，飞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天格连忙在一边扶住，用眼神示意程主任过来。程主任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齐夫人……事情是这样的……”
    他不敢撒谎，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个大概。庄梅听到抓齐一飞进了县公安局就脸色发白，眼露凶光喝道：“那个公安局长在哪里？”
    龚副局长喝得醉醺醺的，正在隔壁病房的病床上睡觉。程主任当然不敢说，满头冷汗，恨不得跟庄梅跪下：“我真不知道他是齐局长的儿子。他跳上来就对我动手，我没有机会问。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放屁！误会？哪里来的误会？”庄梅气疯了，扑上去对着程主任劈头盖脸的打：“我儿子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跑来这里找你的事？”
    程主任不敢还手，一边躲一边叫：“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那个林臻是他女朋友。”
    庄梅一怔，停下来：“林臻？是林臻起的事？”
    范天格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看看程主任，还是忍住了。他和齐一菱一起上前劝庄梅：“庄阿姨，你先别着急。先坐会儿消消气。一飞他马上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庄梅扑上去，拉住走出来的大夫：“我儿子，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大夫答道；“病人胸腔内的出血已经止住，不过脑部受了震荡，现在仍然在昏迷，还没有脱离危险，必须继续观察。”
    庄梅心痛如绞，大哭：“我的飞飞。”哭了半天，才想起来吩咐齐一菱：“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他明天就回来！”
    齐乔正第二天傍晚才赶回来，齐一飞还没有醒。
    庄梅已经快崩溃了，跟齐乔正哭诉完发生的一切，看到跟在齐乔正后面的林学忠，不禁有些怨恨：“要不是因为林臻，飞飞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林学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丫头……叫她不要来新夏，她非不听话！”拿手机出来就给女儿打电话：“闹这么大的事，我叫她过来！”
    范天格再也忍不住了：“老林，不用打电话。这事和她没关系，是我……”他看看齐乔正：“是我告诉齐一飞的。”
    齐乔正脸色慢慢变了：“是你？你要齐一飞来找程主任？”
    “我无意中说漏了嘴。”范天格心里七上八下：“我也没有想到……”
    齐乔正终于露出怒容，拿手指着范天格：“你！你！”说不出话来。齐一菱连忙上来劝架，拉着齐乔正坐下。齐乔正坐在齐一飞床边，背对着范天格，再也不理他。范天格无可奈何：“我给你们安排晚饭。”默默出去了。
    庄梅有些迷惑了：“小范这是为什么啊？难道也为了林臻？”
    齐乔正哼道：“哪有那么简单？他是自己想对付程自发，拿我儿子当枪使！”
    庄梅大怒：“我们以前对他不薄啊。他怎么这么对我们？”齐乔正又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心事深得很！我不要他，是对的。”
    齐一菱在一边劝解：“说不定不是因为他呢。上周末我们一起吃饭，林臻抱怨受人骚扰，飞飞也在。”
    “你别帮外人说话。”庄梅不满意，正想再说两句，床上的齐一飞睁开了眼。
    范天格在餐馆里点了外卖拧回医院，在门口遇到林学忠：“老林你去哪儿？”
    “接林臻过来。”林学忠匆匆忙忙道：“齐一飞醒了，想见她。”
    范天格还有公事，不能老在医院呆着。等他忙完回到医院，林臻已经来了。她坐在齐一飞床边，看到他进来，只是挑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
    齐一飞头包的像个粽子，可是看起来精神不错。范天格问他：“感觉怎么样？”
    齐一飞还没说话，庄梅就道：“轻微脑震荡，断两根肋骨。你说感觉会如何？”
    范天格能明显感觉到庄梅和齐乔正的敌意，心里苦笑，活该，自作自受。下回看你还当不当好打抱不平的英雄？其实那天他给齐一飞打完电话就有点后悔。即使齐一飞跟齐乔正说了又如何，齐乔正不会为了儿子的个人感情问题大动干戈撤程主任的职。可是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就觉得一口气非要出一出不可。结果让齐一飞受这么大的罪。
    他心里内疚，把买的水果和高级营养品放在齐一飞床边。庄梅就笑道：“你收入也不高，以后就别破费了。我们家不差这些。你还是自己拿回去吧。”
    范天格有些尴尬，幸亏齐一飞解围：“老范，上次在你这儿吃的那个枣不错。下回给我带点儿。”
    庄梅气得半死，她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样，胳膊肘老向外拐。正气着，没想到齐一菱又来一句：“老范，我们今晚都不回去了。你给爸爸妈妈和林叔叔林臻安排个地方休息。”
    范天格连忙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不早了，齐局长庄阿姨忙了一天，都累了吧。我送你们去宾馆。”
    正巧护士也进来赶人。齐一菱就说：“我留下来陪房好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别熬夜。”
    齐乔正和庄梅已经累得够呛，看齐一飞情况稳定，就准备走。林学忠也要走，林臻却没有动：“我也留下来。”
    大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都有些意外。齐一飞却挺高兴，咧着打破的嘴角笑嘻嘻道：“好啊。来来来，好好来服侍我齐大爷。”
    “齐大爷你个大头鬼。”林臻瞪他一眼，想到大家都看着她，不好再挖苦两句，只说：“菱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留下来帮忙。”
    范天格心想，搞笑，齐一飞吃不得动不得，躺在床上连个婴儿都不如，用得着两个人来照顾吗？再说，你又不是他什么人，那些需要贴身的事情，不方便！难道你还伺候他吃穿上厕所？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道：“那多麻烦你。”
    林臻瞥他一眼，不说话。几位大人就离开了。
    去宾馆的车上，庄梅说：“林臻这丫头挺懂事。”她一向对人刻薄，很少说人好话，这句话让林学忠简直受宠若惊：“哪里懂事？都被我和她妈宠坏了。”
    “我觉得挺好。”庄梅看看齐乔正：“小姑娘我们看着长大的，单纯，聪明，和我们家飞飞性格也蛮合得来，不错。”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林学忠不说话，齐乔正却道：“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我们不要管太多。”
    林学忠赶紧附和，又扯了些其他话题聊着。范天格却没有心情加入谈话，只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车外，月色还是和那晚的一样。可是，再也不会有那晚的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