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7.第七章

    范天格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家里面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几只鸡尖鸣着从他脚边飞奔开去，然后，便是林臻的声音：“伯母，我不吃鸡肉，真的！”
    范天格连忙推开门。林臻和范母正扯成一团，看他进来，就像见了救星：“老范，快来拦住你妈。她非要杀鸡给我吃！”
    范天格忍住笑，上来拦住母亲：“妈，你不用忙活了。小林马上就走。”
    林臻和范母都大惊失色：“去哪？”
    “回市里去。”范天格左右环顾，找林臻的行李。
    林臻大声反对：“我不回去。”
    “那就回县城。”范天格冷着脸说：“反正不能在这里呆着。”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呆着？”林臻看范天格去拿自己的行李，连忙上前拦住：“你自己也说了，找大学生来实习，是要来乡村学校里教书。我来教书，又有什么不对？”
    范天格无言以对：“总之就是不行!”
    林臻也倔，抱住行李就往地上一坐，也不管有多脏：“总之我就不走！”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沉默的僵持着。范母终于看不过去了，过来圆场：“城里孩子喜欢新鲜，想过过乡下日子。你就让她玩玩呗。她过不下去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妈……”范天格心想，这哪是玩玩那么简单？把林臻搁这儿，那其他的大学生怎么办？到时候报告怎么写？为什么林臻会来这里？为什么会对她特殊对待？难道要他写程主任骚扰女学生作风有问题？就是不写报告，机关里县城里别人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林臻哪里知道这些厉害关系，只知道顺着范母的竿子爬：“就是啊。既然说是暑期实习体验生活，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到这里来体验体验？”
    范天格无可奈何，只好让步：“只给你两个星期。两周后回市里去。”
    林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范天格严厉起来：“我现在是你领导。你要服从上级分配。”
    “多好的领导，”林臻小声说：“为了不得罪那个老家伙，宁愿牺牲我……”
    这件事正正触到范天格的痛脚。他本来就有些懊悔，应该程主任回来第一天就跟他谈调林臻的事情，可是碰巧自己出去开会，只耽搁了一天，结果就闹成这样。
    他看着林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林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后悔，拿了行李就要溜：“我去备课。”
    范天格一把拉住她：“听好了，只给你两周。”
    他开车又回了县城，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直不痛快。偏偏程主任这个始作俑者还老往他面前凑：“小范，我办公室里差个实习生。反正你办公室里不缺人，把你的那个大学生调过来用几天如何？”
    范天格努力按捺住怒意，语调平静道：“老程你有所不知啊，我其实也很差人手。前几天我还想把你那个实习生调过来帮忙呢，没想到她先走了。对不住啊老程。”
    程主任有些不敢接关于林臻的话茬，又闲扯了两句就讪讪的走开了。范天格心里骂娘，却脸色一片的平静看文件。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受不了身边那两道目光的注视，抬起头来：“有什么事？”
    何若如看着他，脸颊绯红，目光倾慕而感动：“谢谢你。”
    范天格心里明白，嘴上却说：“我什么都没有做。谢我什么？”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做！林臻那小姑娘都敢扇他的耳光，我却在和他陪笑说对不起！
    范天格自己都奇怪心里这股邪火到底从何而来。从前虽然也看程主任不顺眼，倒没有恨到这种听到他的声音就想握拳头的地步。他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惹来麻烦在他眼里不是侠气，是愚蠢。可是他现在就有这种蠢蠢欲动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危险！冲动是官场第一大忌！
    他的理智这样劝着自己，可是情感驱使着他打通了一个号码。
    “一飞啊，是我。对。你这周末还来吗？还来？啊，没事没事。我就想和你说一声，林臻她已经不在县城了。喔，其实没什么大事，有些误会……是不是她上次说的那个变态？当然不是，我说了都是误会。我们这里有个程主任，平时对女性比较热情，所以……别冲动！你听我说，林臻她没事，就是不想再在我们这里干下去了，所以去了莲湖乡做实习教师。就两周，两周后就回市里去。你问程主任叫什么名字？他叫程自发。这个，我说过了的，误会，哈哈，都是误会。林臻现在怎么样？挺好。你这周还来？嗯，那好，我们周末见。”
    他挂了电话，心情终于有些好转。
    ——姓程的，我不亲自动手，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心情一好，做事就特别有干劲。范天格把手上的事情一鼓作气干完，看看表，竟然已经晚上八点。他想了想，找小王拿了车钥匙，开车回了莲湖乡。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范母看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没事吧？”
    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忽然想回家，随口答道：“没事没事。正好在附近，就回来看看。”他看看房里，没有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小林呢？”
    “去老姚家给他儿子补习功课去了。”范母道：“我正打算过去接。这路，她一个城里娃娃走不好。”
    范天格站起来：“我去吧。”
    他到老姚家门口，正好碰到老姚家媳妇送林臻出门，看到他，老姚家媳妇便说：“老四既然来了，那我就不送了。林老师慢走。”
    林臻和范天格肩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月色很好，照的到处都是亮堂堂的。乡野宁静，空气甜美。林臻却好像兴致不高，闷着头走了很久，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回家一趟。我妈怕你不知道路，非要我来接你。”
    林臻喔了一声，又不说话。范天格只好主动找话说：“学校里都还好吧？”
    林臻淡淡答道：“还好。学生们挺懂事，也好学。”然后就又是沉默。
    范天格心想，这小姑娘怎么总是这么别扭？犹豫了一会儿，问她：“你还在生我的气？”
    林臻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生气？生什么气？你想帮谁，是你的决定。”
    话虽这么说，她想到何若如今天那个电话就不舒服。原来他不是不护人，只是看对谁。可是凭什么会是何若如？
    范天格这时也有些明白过来：“啊，原来是我挡程主任要何若如那件事。”
    “你帮她不帮我！”林臻还是藏不住心事：“重色轻友！”
    范天格有些啼笑皆非，小姑娘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其实也挺不讲道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他懒得解释，只埋头走路。林臻却不饶人，跟在他后面使劲追问：“你是不是喜欢何若如？”
    他不答，走得更快。林臻还在说：“要是喜欢，我帮你啊。她正好挺仰慕你的，尤其你今天英雄救美，感动得她一边跟我打电话一边哭……喂，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你说话，你……啊，什么东西？”
    他听她的声音都变了，连忙停下脚步往回看。林臻站在路中间，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田野里：“那里……好像是……狼？”
    他刚才其实也看见了，是黄鼠狼。小时候他就常见。他看林臻吓得脸色都变了，心里忽然起了恶作剧的想法。他手搭凉棚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说：“好像真的是。”话音刚落，就听林臻一声尖叫，跑过来拉了他就往前奔：“快跑！”
    两人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狂奔。乡野的微风拂在脸上。如水的月色沐浴着自己。林臻纤小的手握着他的手指，他一边跑着，一边轻轻扣紧她的手指，心想，这趟家，没有白回。
    两人一口气跑到家附近，看到灯光才停下来。林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好险！”看他唇角含笑，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啊，你骗我！”伸手就朝他打了两下，看他只笑，越发生气，就又打。
    虽然是打，其实撒娇的意味更多。月色下的少女目光流转，有种动人的风情。范天格忽然有些失神，朝林臻走近了一步。
    大概是月色的原因吧，林臻心想，要不然那个严肃正经稳若磐石的老范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眼神？她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可是又舍不得不看，再转回目光去，天啊，他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
    ——下面该怎么办？
    林臻惴惴不安，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逼近过来。
    四周一片静谧。忽然手机铃声大作。林臻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范天格已经退开，表情严肃地在接电话：“我是……是……对……什么？”
    他绷着脸，又变回平时的样子。林臻有些失望，往后退了一步。范天格一边打电话一边看了她一眼：“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
    林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范天格否认：“一点小事。我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