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你已经定下来了!”项棋坐在办公椅上,一时无言。他这一个小时的心情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剧烈的起落动荡。而坐在他对面的司徒一直有些神思不属,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变化。“司徒,你没有必要住到李锦年家里啊,忆锦思年也可以和你住一起啊,没有必要搬过去的。”项棋即使明白司徒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但是还是不放弃劝说。即使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抱任何期望,可私心里也不希望让别的人尤其是男人得到啊。
“他们需要适应以后生活的环境,”看到项棋想要说话,司徒抬手阻止,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孩子是可以一直陪着我生活,可是我却不能一直陪着他们。”看到对方疑惑不解的神情,司徒平安继续解释:“我总是要结婚的,虽然我能保证结婚后还是一如既往疼爱他们,可是我不能保证我的妻子也能像我一样心无芥蒂得对待他们。我不舍得让他们受任何委屈。而且李锦年他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不是吗?”说话的时候,司徒平安一直垂着眼睛仿若看着桌上的教案的样子,所以项棋没有看到他眼底的苦涩绝望,而司徒平安也没有看到对方听到自己结婚时那一瞬间的黯然。
项棋看着对方仿佛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两个孩子这件事情呢?”司徒平安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项棋:“就这个周末吧,这个周末是清明,我们要回去扫墓,我打算那个时候再说。而且忆锦是知道的,思年还小,平时看起来也挺喜欢李锦年,这件事说出来其实不会有多大的阻碍。”项棋看着对面的男人,因为刚才对方一直低着头,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对方苍白泛青的脸色,以及眼底的灰暗。“司徒……你不舒服吗?是昨天又没有休息好,怎么脸色还那么难看?”司徒平安下意识抬手抚上脸颊。原来已经那么明显了吗。司徒平安放下手,“我睡不着,你也知道,最近那么多的事情,实在扰得我心烦,这几晚总是失眠,不过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定下来后就会好的。”司徒平安眯起眼浅笑着安抚对方。
“好了,这个就不说了。要上课了,我记得你也有课的吧?”司徒平安拿起教学材料起身,对着项棋招手,“一起走吧。”项棋闻言忙收拾下有些阴郁的心情跟了上去。
安静的教室里,司徒平安站在黑板前面列着课程重难点,下面50多名学生抬头看着黑板上的上课内容。
“老师”突然一个学生出声喊道。司徒平安一顿,转身看着课堂里唯一站着的学生“怎么了?”“老师,你列的这道应用题昨天已经讲过了。”司徒平安闻言,连忙转身看向黑板,然后拿起讲台上的讲义,最后抬起头看着因为他这么明显的失误而集体愣住了的学生:“同学们,对不起,因为老师的失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课后老师会想怎么补偿同学们的损失。还有谢谢同学的提醒。那我们继续上课。”一节课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司徒平安的心情却越来越差了,他开始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可能会慢慢无法胜任现在的工作直到失去这份工作……
踟蹰在市医院门口,司徒平安有些惶恐有些茫然,身边是进进出出的病人和家属,无论欢喜还是愁苦都是匆匆忙忙的,谁都不像他站在门口一站就有半个小时。他知道有些事应该确定下来,无论好还是坏,确定了也就可以安心或者死心。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开进去的脚步。对于医院,他是惧怕的,医院的大门在他看来就像是怪物的血口,它吞进了他的爸爸,吞进了他的妈妈,也吞进了姐姐,最后他自己也逃不开……幸好,幸好这诅咒将在他身上完结,再也不能祸害孩子们了,再也不能。最后,司徒平安还是没有走进大门,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要来的还是会来,而要走的也一样会走。
四月的天,晚上六点天空已经昏暗了。在乳白色的灯光下,司徒一家三口才刚刚吃饭。司徒平安夹了一筷子菠菜放到思年的碗里,这孩子有些挑食。思年扒拉了下菠菜,还是用调羹将它扒进了嘴里,嚼了嚼咽下。“爸爸,今天李叔叔没来,他为什么没有来呢?”思年偏着小脑袋疑惑得望着爸爸,她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看到李叔叔了,小白也很想他呢!司徒平安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夹了一筷海带放到忆锦的碗里,边说道:“李叔叔也要工作的呀,不能每天陪着思年小白玩的。思年是个乖孩子,是不是?”思年认真得点了点头:“思年是好孩子,但是小白很想叔叔,很想和叔叔晚,小白不是好孩子!”桌底下的小白仿佛听懂了般在思年的椅子下绕来绕去咪唔咪唔得叫着抗议。司徒平安被逗笑了,放下筷子,狠狠揉了揉孩子的发顶,笑着说:“思年真乖,小白不乖。下次看到李叔叔,我会告诉他的。”
“啪”一声响,忆锦留下一句吃饱了就噔噔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司徒平安和思年面面相觑。“哥哥怎么了?”“没事,哥哥有作业要做。”“哦。”司徒平安望着忆锦已经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
收拾好了餐桌厨房,放水调好水温,司徒平安喊来两个孩子洗漱,等一切都弄好,也快八点了。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司徒平安坐在孩子的床边,“这个双休日我们要去看外公外婆和妈妈,要在那里住一晚,这次……李叔叔会和我们一起去。”司徒平安说着留意了下忆锦的神色,那个孩子还是沉默着,稚嫩的脸有些紧绷。而思年则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差点将趴在她被子上的小白掀翻到地上。
和孩子们道了晚安,司徒平安走进自己的房间,点亮书桌上的台灯准备明天的教案。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呀咦一声,司徒平安转身看到忆锦推门进了他的房间。“怎么还不睡?”忆锦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怎么了?睡不着?”司徒平安低声地问,却只得到孩子有些乱的发顶,没办法,他只能伸出手去想抬起孩子的脸。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又一滴。司徒平安心一紧,连忙捧起孩子的脸。稚嫩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一双眼睛死命地睁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扁着的嘴抿得紧紧得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司徒平安赶忙把孩子抱进怀里,拿过桌上的手绢将孩子的脸擦干,可是眼泪还是不断地落下。忆锦伸手抱紧爸爸的脖子,梗咽着问:“爸爸,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唔……”抬起头看着爸爸的眼睛:“你是不是……要把我们……还给他,是不是啊,唔……”司徒平安心疼得将孩子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扶着:“忆锦,记住了,要好好得记着,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们。”无焦距得注视着前方,司徒轻声说道:“要记得,即使有一天爸爸无法再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们还是爸爸的孩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要记得,知道吗?”
忆锦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来,注视着爸爸的眼睛:“爸爸永远不会不要我们!”司徒平安点头:“不会,永远不会。只要爸爸还活着,就不会丢下你们。”忆锦得到了保证,又钻进了爸爸的怀里。“现在知道害羞了,你是男孩子呢,还是哥哥,要是被思年看到,看你还能不能抬起头来。”司徒平安抱起孩子,走向卫生间。
夜深了,司徒平安靠着床头,呆呆地注视着窗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有些哆嗦地寻找那个号码,然后拨通,静静等待对方的应答。提示音没有响多久就接通了。
“李先生,你好。”
“……平安?”低低得,沉沉得声音,仿佛还透着一股温柔。司徒平安的心突然之间酸酸的涩涩的,还有些暖暖的。眼眶有些热。他睁大眼睛,前方有些模糊。这一声平安好像将他带回了以前,在那个海岛,无人的沙滩上,他也是这样叫他“平安……”“平安……”
“平安?”
“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我有!”
“我们要去舟岛,去拜祭我爸妈和……姐姐……”
“……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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