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清早醒来的时候,眼角两鬓及脑下的枕巾都已经湿透了,冷的钻心。坐起身,怔怔得,仿佛还在梦中一般,司徒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听见心脏怦怦得跳动着,隐隐得传来疼痛的感觉。
“叩叩”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将他彻底地惊醒过来。他穿着拖鞋奔到厅中打开大门。
“你……”昨夜梦中的人,现在真实地站在眼前,让他一阵恍惚,怀疑现在是梦是醒。李锦年看着睡了一夜的男人依然憔悴的样子以及微微红肿的双眼,剑眉不自觉得深深皱起,抿着嘴,绕过兀自发呆的男人,李锦年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将手里的食物放在餐桌上,进卧室叫孩子起床。随着温和的呼唤声,两个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卫生间梳洗。
男子布好早餐,抬头发现司徒平安还站在门口没有移动,“你还站着干什么,不是早上有课吗,来吃早饭吧。”
“你……那么早,有事吗?”司徒平安走到餐桌前,两个孩子梳洗完后,都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餐。李锦年抬头看着司徒平安,看到他有些红肿的眼睛,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先吃早饭吧,等会我有事要和你说。”司徒沉默,两个孩子察觉大人间异样的气氛,也抬头看着他们,司徒平安妥协得坐下,李锦年将一份早餐递到他面前,“这是在你家门口的早餐店里买的。我路过,想你们还没有买就买了上来。”
“……谢谢。”司徒平安垂下眼,默默的道谢,然后走进了卫生间。出来时,他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的早餐,司徒平安安静地坐下吃早饭。咬了一口油条,顿了一下,“上午,我可能抽不出时间来,下午可以吗?下午我有时间,不过要麻烦你来学校找我了。可以吗?”李锦年看着男人的头顶的发旋,胸中逐渐升起一股郁气。皱着眉头应了一声,便不再想与对方交谈了。
“忆锦,好了吗?要出发去上学了哦?”司徒平安边穿鞋子边叫着屋里准备的儿子。
“来了,爸爸。”忆锦背着小书包,走出卧室,牵起爸爸的手。两人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两人。“那么,思年就摆脱您照顾,麻烦了。”司徒平安淡淡地向对方说着歉意的话,然后拉起儿子上班去了。李锦年从早上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中午,项棋走进数学办公室,就看到那人趴在案上,轻轻地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推了推看上去很疲倦的男人。司徒平安从半昏沉中清醒过来,抬头就看到上方项棋眼中的关切。
“昨晚没有睡好吗?那么累?”说着将食盒推到那人眼前。“再怎么样,都不能不吃饭呀。喏,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我帮你带了来。”
司徒平安紧皱着眉,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说:“我实在吃不下啊,谢谢你,又麻烦你了,我等会吃吧,现在实在不舒服。”
项棋拖了把椅子在他身前坐下,“怎么了,昨天还是好好的啊,今天怎么就不舒服了?”项棋有些心急,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帮他解决痛苦,一时有些惊慌无措。司徒平安瞧见他慌乱的样子,不忍地露出安慰的笑容,只是衬着苍白的脸更加憔悴,“我没事的,只是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昨晚又没睡好,所以今天才会这样,过会就好的。”说着抬手又按起了太阳穴。
项棋看着他按得毫无章法,赶忙拉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技巧得揉压。司徒平安感到舒服一些了,原来紧皱的眉也松开了些。“不愧是专门学过的,我自己就没有你按得舒服。”看到司徒平安明显松下来的表情,项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调侃到:“那是,也不想想我可是专业的大师,有钱都请不到的,能让我帮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司徒平安听了,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心底想可不是吗,能遇上项棋,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原本压抑的心情渐渐回暖,身体也随着疼痛的缓解慢慢放松下来,睡意逐渐笼罩。看着司徒平安放松下来,要睡着的样子,项棋也不在开口答腔,怕打扰了他的休憩。一时,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安逸与淡淡的暖意。
李锦年站在数学办公室的门口,看着室内两人温馨的互动,不禁握紧了拳。项棋转身就看到门口脸色有些阴沉的陌生男人。尤其是对方盯着他的目光让他不禁后背发凉。“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见对方迟迟不开口,他只得顶着慑人的目光发问。对方听了,只是点点头,让他无意识得舒了口气,才回神就看到门口的男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然后在他的目瞪口呆下,越过他,朝司徒平安走去。他连忙转身想拦住不让那男子打扰到司徒的睡眠,却已经来不及,那男子已经走到了司徒的桌前,而司徒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他认识司徒那么多年,从来没看到过司徒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有些苍白的唇抿得死紧,眉间几道深深的褶皱,仿佛要将两道眉拖到一起打个死结。原先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现在已经不复困顿,反而透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和决绝。
“你来了。”仿佛过了很久,司徒才从嘴里挤出一句生硬的客套话。
“找个地方谈。”李锦年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司徒默默地跟上走在前面的男人。
“司徒……”项棋心中不安,拉住了走过他身边的司徒平安,却被他手心的湿冷吓了一跳。司徒平安看着项棋不安担忧的神色,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却不知道自己僵硬的笑容只能起到反效果。看着对方越加担心的眼神,司徒终于收起不自然的微笑,“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只是和他有事要谈,一会就回来的。”说完又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如果我上班前还没有回来,你就帮我请假吧,麻烦你了。”说完,司徒抽回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司徒……”看着司徒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感觉手心对方留下的冷汗,项棋心中的违和感更重。为什么司徒会那么紧张或者害怕,为什么自己看到司徒消失在门口就好像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似的?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对方的眉宇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呢?
司徒平安跟着李锦年坐车来到了某家宾馆。当下车看到门口某某宾馆的字样,司徒不觉一愣,随即又为自己脑海中冒出的想法感到好笑,转念想到等会要谈的事情,沉重的心情使得那一丝的笑意烟消云散。分不清是昨晚睡眠不足还是中午的太阳毒辣刺眼,司徒平安下车时感到一阵晕眩,走路也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李锦年阴沉着脸看着身边的男人苍白泛青的脸色和身形有些不稳的走路姿势,心情荡到史无前例的低谷,而怒火却前所未有的高涨。该死的×××,李锦年心中狠狠地骂着三字经。
“嘭!”巨大的摔门声将司徒平安从一片混沌中惊醒,愕然抬头看着仿佛整个身处黑色风暴区的男人。 “怎么,终于清醒了吗?”男人嘴角牵起诡异的弧度,微眯的眼锐利的刺向司徒平安。司徒不禁后退一步,不自觉的移开了眼,心下吃了一惊。他看过男人不少表情,有面对媒体时的得体的假笑,有面对孩子时的温和耐心,也有面对他时或疏离或深思或浅浅地皱眉,却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明显的情绪起伏,他的怒火仿佛生生的要将他吞下腹。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恐慌和吃惊压下。“抱歉,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可以谈了。”
“谈?”李锦年嗤笑一声,“脸色苍白的像个鬼,脚步摇晃的马上要倒得样子,你这样怎么和我谈!你是想让我谈到一半就帮你叫救护车吗?嗯?!”面对前面男人连讥带讽的质问,司徒低头无言的抿紧了嘴,“那么,你要怎么样?”闷闷的声音从他低垂的脑下传来。闻言,李锦年深吸了口气平复下高涨的怒气,然后猛得拉过前面的男人,将他拖倒在床上,“现在,马上,睡觉!”
“我,下午有课。”司徒平安抬头看着站在床前的男人,“这个月,因为思年生病,我请了很多假,不能再请了。”李锦年看着床上男人眼里的坚持,抬手狠狠地抹了把脸,然后压着他直盯着他的眼沉声威胁道:“你最好马上睡觉,否则你就别怪我对两个孩子不客气了。”然后咬牙切齿得又加了一句,“上课前我会叫醒你,我送你去!”直视着他的眼,司徒平安乖顺地闭上了眼。李锦年有些懊恼地一屁股坐在了床头柜上。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那么生气的样子。”低低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李锦年愣了一下,低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嘴角的微笑,然后奇异的发现原本像要喷发的怒火奇迹般的消失了。
李锦年眼角一跳,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室内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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