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李锦年口里叼着烟整个人陷在沙发中,深沉地望着落地窗外,窗外天空已经收尽最后一抹晚霞,倦鸟也早已归林,可是他迟迟不愿回家,他不想回家面对一屋的冷寂,可是去司徒家面对司徒平安,却又觉得心绪烦乱的不行。面对着他,自己就变得不象自己,总觉得有一份不明的熟悉感,就像当年面对着他的姐姐一般,不,要更强烈,只觉得心思蠢蠢欲动,仿佛有什么欲要破体而出。深深地吸了口烟,再慢慢得吐出,却无法连着心中的烦躁一起吐出,消散。
沙发对面的一张豪华乌木办公桌上,一个冷俊暗沉的男子一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不停地敲击,一边不时拿眼瞟着沙发上一整天都不对劲的人。
“阎枫,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李锦年掐灭了手中的烟,处于背光的脸看不清表情。阎枫敲打键盘的手顿了几秒,然后接着未完的工作。
“有。”冰冷的声音,简短的回答,沉如子夜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温柔。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阎枫停下了手,转身看着整个陷在阴影中的李锦年,不觉也有些心思浮躁。并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感觉要怎样告诉那个和自己一样困惑的人。而李锦年再没有开口追问,其实也没有奢望阎枫能回答,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不懂感情。
在公司门口与阎枫道别,李锦年今天没有开车,也不想叫车,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寂静的人行道上。心情烦躁得想要朝天狂吼,想要肆意破坏。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现在还在别人家中谈笑风生吧。李锦年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得吸一口,然后吐,看着灰白色的烟在眼前慢慢地飞散,嘴角牵起,有淡淡的沧桑和习惯性的讥讽。黑暗中,他注视着烟头一闪一闪的火星,脑海中无法自制地想起傍晚校门外司徒平安温柔亲切的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却不是对着他的。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从未有过的嫉妒,嫉妒那个能让他笑得那么温柔的人,那个人是叫项棋吧,现在平安还在那个人的家里吧。
平安,平安,不知不觉间这个名字就填满了心间脑海,待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司徒平安家的楼下了。抬头看他家的窗还透着灯光。他回来了吗?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李先生?”几日来困扰着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李锦年转身,那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正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回来吗,他和那个项棋两个人一起呆那么久?
“李先生,你怎么在这站着,要上去坐会吗?”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司徒平安半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情绪。
又是这样客气而疏远的口气。李锦年觉得有什么就要在胸□□炸了,暗暗的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侧的双手握紧松开,再握紧松开。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尴尬难忍的沉默中。两个人就这样堵在了楼道口,引来进出的住户好奇的视线。最后还是司徒平安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李先生,我要上去了。你路上小心。”司徒平安打算饶过他上楼,却不料被他突然擒住了手臂,如触电般的,司徒平安惊恐的甩开了李锦年的手。那样避如蛇蝎的举动让李锦年压抑了一天的烦躁彻底炸开了,他出手如电再次拽住了司徒平安的手臂,强拉着他来到了公寓楼旁边的小公园,将他压制在长椅上,牢牢得盯着他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忽闪忽闪就好象受惊的小鹿般,惊讶恐慌,吸引了他的目光,李锦年不受控制的慢慢靠近那诱惑着他的唇,却在发现对方眼中浮现的薄薄的泪光时停下了动作。松开钳制着对方胳膊的手,李锦年颓然地坐在了司徒平安的身边。昏暗中他看不清什么,却清晰地听到司徒平安的泪点点滴滴落下的声音。
“为……什么啊……”司徒平安低低的声音苦涩得让人心颤。“李先生,李锦年,你把我的脑子搞混乱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我们面前啊?为什么,为什么……”司徒平安抱住头痛苦地□□。
黑暗中,李锦年听着身旁不时传来的□□,一天的心烦气躁奇迹般的消失了,只剩下心脏随着身边的声音一缩一缩的疼着。李锦年按着心口,眼中是满满的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感觉,是喜欢吗,可是为什么和以前都不相同,从来没有那么疼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烦躁不安,不是吧,那是什么呢?
“两个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吗?”李锦年望着天,眼中倒映着星光。
“不,是姐姐取的。”已经平静下来的司徒平安淡淡地回答,嘴角勾勒着浓浓的苦涩味道。
“是吗……”一时间又只剩下风过树间留下的声音。两个人一个仰着头,一个垂着脑袋,
“我要孩子的抚养权、监护权,这你知道。”
司徒平安浑身一振。
“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你抓牢这个机会。”李锦年起身,“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转身离开。司徒平安抬头,李锦年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渐渐模糊不清。
握住门把手,司徒平安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稳如常。一进门就看到忆锦坐在桌边。
“那么晚怎么还不睡?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司徒平安走到桌边在忆锦的身边坐下。
“为什么不睡?是有事要和爸爸说吗?”
“爸爸……”忆锦喊了声爸爸,又犹豫不决的闭上了口。
“说吧,爸爸听着呢。是不是看上了哪本书想要爸爸买?”司徒平安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发,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凉开水。
“不是……”忆锦偏头躲过父亲的手,双手做着小动作,双腿在椅下轻轻晃荡,不时踢到椅子腿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司徒平安为着儿子紧张时的小动作无声的笑了笑,却更好奇他在这里等他的原因。
“爸爸,”忆锦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漂亮的大眼里有着慑人的决心。“爸爸,那位李叔叔是什么人?”
司徒平安的手颤了颤,差点摔了手中的茶杯,“怎么……那么问?”低头喝口水,润润艰涩的嗓子。看着父亲逃避的眼神,忆锦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是我和妹妹的亲生爸爸,对不对?”司徒平安猛地抬头,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妈妈有他的照片,我看到过”,忆锦垂下眼,幽幽地问:“爸爸,他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回来了又为什么不认我们?他不记得我们了吗?”想了一下又道“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啊,当然不认得我们啊?”忆锦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碰到了胸口。
司徒平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好象要裂开了一样的疼着,他想说些什么,口张合着却最终无言,只能将那小小的身子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背,眼中是朦胧的灯光,“没有,怎么会呢?小宝贝是那么可爱,他怎么舍得不认你们呢,只是他有自己的苦衷,还不能认你们。如果不喜欢你们,他怎么会每天来这里陪你们玩呢?所以,不要怨恨,不要难过,要相信他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这么久才来找你们,才相见不能相认的。”心中除了满满的心疼渐渐弥漫了一股哽喉的苦涩,“他是认得你们的,他爱你们……”他不记得的只有我而已,只有我……。
司徒平安闭上眼睛,仰起头,咽下满眶的泪水。低头才发现小家伙已经睡了,眉间少了不该有的情绪,一派天真安详。他牵起嘴角,温柔地笑了,抱起孩子走进他们的房间。
夜深了,李锦年抬头望着三楼的窗口,那里已经一片黑暗,表示屋主人已经休息,李锦年抬脚捻熄了烟蒂,转身离开。
司徒平安睡着了,眼角有些泪痕,眉间透着丝丝的苦涩,梦中的过往依然纠缠着不放。“哥哥,你在哭吗?”梦中,小小的平安仰着脑袋问坐在礁石上的少年,少年骤然惊醒,转头看着小男孩,“谁说我在哭?你瞎了?!”恶狠狠的口气掩饰着慌张羞窘。“哥哥也是一个人吗?”小男孩天真的问,没有被对方不友善的态度吓着,也不管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拉着人就跑到了沙滩上。梦境一转,出现了一个面容有些惨白,神情疲惫的少妇,少妇目光眷恋着照片中英伟的男子,温柔地笑着叹息般地对他说:“平安,我好爱他,好爱好爱啊……我的这一辈子虽然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很短,可是我却一点怨恨都没有,我很满足,我爱着一个人,为他生下了后代,虽然……虽然他不知道,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满足……”少妇抬头望着他,“平安,我的这一辈子如果真的要说亏欠谁的话,那只能是你了,虽然我是姐姐,可是我没有为你做一件姐姐该做的事,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知道,我恐怕接下来还要麻烦你……照顾,咳咳……照顾我的孩子了。这债……恐怕要一直……欠着了……”少妇眼中有着对唯一亲人的歉疚,却没有一丝悔恨,即使欠也欠得坦坦荡荡,闭上眼时最后又轻轻地说:“我的孩子叫……叫……忆锦和……思年……,锦年……”少妇的声音断断续续终至于悄无声息,她走了,走得安详恬静。
姐姐,姐姐……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忘记他,姐姐,我不想的,不想……喜欢……。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司徒平安的眼角渗出,湿透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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