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联邦都羡慕我有花》40.开学第一课（2）

    当裴袅睁开眼, 面前还是一片黑暗。
    但这种黑暗又似乎有所不同，不是浓重的压抑的那种，而是平静甚至祥和的。
    卡拉馆内的风慢了下来的，柔柔的，在肌肤表面平添几分细小的痒意。
    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一些碎屑似的光点, 荧荧生辉。这些光点分散在整个馆内, 从裴袅眼前，从还闭着眼睛的学生身旁游走几簇，最后在中央聚拢, 凝成小小的一团，然后炸裂开，托着长长的轨迹。
    整个卡拉馆因此明亮起来。
    “孩子们，看看吧。”
    在坠落的光点之下, 老师像披了一身星辰。
    成千万亿的彩色光羽由馆中向四周迸溅，每一粒光的运动似乎都清晰可辨, 裴袅伸出手想要接住，可那些光粒又像细沙一样从指缝漏了下去。
    “真好看。”舒可的眼睛紧盯着面前, 眼眶里盈满了亮闪闪的东西。
    当光粒充满了整个空间，细碎的斑点却又开始消散，没等到学生惋惜，那些残余的亮点慢慢有规律地组成一个个形象。
    “人！”
    在悬空的状态下, 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身边是同他一般打扮的人类, 其中还有长发的女人, 怀中搂着一个光屁股的婴儿。
    似是听见学生的呼唤，男人的目光有实质地环顾了卡拉馆一周，最终落在脚下的艾弗里身上。
    平白出现的人类形象太过真实，视力好的几个种族甚至能看见他们的眼睫，看见脸颊上细小的茸毛，看见几人嘴巴开合时露出的口腔内部。
    可艾弗里轻轻挥了下手，这些形象很快又散成了光点。
    “对于幼崽的心理安全教育，需要基于幼崽对于自身的了解。”
    “相信幼稚园时期，相应老师已经和大家简单介绍过一些，但今天，让我们一起更直观地感受一下。”
    光点重新聚拢，这次是一个胚胎的形象，随后心脏开始发育，再是脑部，五官，其他器官，不久胎儿成型，连小鼻子都看得见。之后，手指冒出粉嫩的指甲，毛发渐长。
    胎儿会皱眉微笑，手脚调皮地动作，偶尔张开小小的嘴巴，打一个可爱的哈欠。眼睑下是转动的眼珠，很快，它便睁开小眼睛又闭上。
    接着，不再只有孩子，襁褓将它裹得舒舒服服的，一双手温柔地抱住它轻晃，一对夫妻显现出来。
    “每个幼崽都是奇迹的产物。”老师说着，手中简单的几个动作，光点飞快地消散聚拢。
    在众人眼中，一个幼童由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到第一次离开父母去幼稚园，而后进入更高学府，成年，觉醒血统，恋爱，结婚，孕育，衰老，平静地逝去。
    “我们希望所有孩子的一生都是这样幸福或许有些平淡地活着。”
    光点随着生命的流逝，散落成一个亮圈照着卡拉馆。
    “但生命的脆弱多有不幸。”艾弗里的声音有些沉重。
    一个被做了遮掩的名单投射在空中，上面记录了因为抑郁症，狂躁症而毁了一生甚至失去生命，以及因为精神压力而自残自杀的幼崽名字。
    长长的姓名栏，以最简单的方式呈现在学生面前，触目惊心。
    “我们一直都在考虑，我们这么爱我们的孩子，努力地要给他们一切，为什么他们会不快乐，为什么得到的却是这样令人痛苦的结果。”
    “当联邦成立，当我们有了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我们最先想到的便是我们的未来何处安放。所以，我们制定了相当严苛的法律。”
    “幼崽拥有绝对优先权，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侵犯这种权利。按照道理，我们应该已经给孩子们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生存空间。可是，为什么，他们反而不幸福了？”
    “我们在自己身上苦苦寻找原因。”
    “我们拼了命提高自己。”
    “后来，我们才意识到，或许真正让孩子们幸福的是他们所感到幸福的东西。”
    一张张童稚的笑脸掠过，明亮的笑像是小太阳，让人的心里暖烘烘的。
    “但遗憾的是，我们同时发现，现在的孩子大多连感受幸福的能力都在慢慢迟钝。”
    光点像尘埃散落，艾弗里站在其中温和地张开怀抱，像是要揽住所有的闪亮：“心理教育第一课，感知幸福。”
    .
    没有死板的教材，没有上了年纪的女教师对着屏幕逐字的宣读，艾弗里的开学第一课吸引了几乎所有学生的眼睛。
    光点按照艾弗里的指示拼凑出他想要的效果，或是文字，或是影像。奇特的是，这些影像中的形象甚至能和学生交流。
    所以，当庞大的鱼群冲进坐席的时候，学生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偷偷抱一个。
    但并非所有的学生都在状态，舒可瘪着嘴向裴袅求救的时候，裴袅刚刚手里钻进一尾漂亮的鱼，正托在面前细细端详。
    细小而柔韧的鳞片，尾部散开呈绸状，在她的手心微微地摆动。鱼身有一层淡淡的荧光，衬得女孩的脸庞分外柔和。
    “怎么了？”裴袅偏过头，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小脸，而是对于女孩子来说稍显宽厚的肩背。
    舒可被压在肩背下面，搁在椅侧的手完全动作不得。
    呼吸声，沉稳，有节奏。
    “看什么呢，等会上了课，别让你们看却不看了。”之前缇娜说的话犹在耳侧，甚至，当时她脸上的表情也回忆得起来。
    所以，说这句话的人自己反倒是不看了？
    手心的鱼慢慢变成光点然后不见，好歹是上课，裴袅轻拍缇娜的肩，试图叫醒她。
    “缇娜，醒醒？”
    女孩纹丝不动。
    舒可真的是被气哭了。
    刚刚课上得好好的，这头熊就睡了过去，他没搭理。谁知道，睡着了这家伙还不老实，半个身子都往他身上靠。
    重……重死了！QAQ
    身上也被压得发麻！
    女孩的脖颈就横在自己面前，舒可舔了舔牙齿，闷不做声地一口下去。
    微微的刺痛，缇娜朦胧地掀开眼帘，对上一双含了雾气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清亮的瞳仁里装的满满的她。
    “舒可？”她迟钝地伸手按住颈侧，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湿润，让人不自觉臆.想.嫩红的唇舌印在上面的模样。
    “你……还不起……起来！”小老鼠哭得打起了嗝，眼泪“哗哗”流了一脸，不自觉在缇娜肩头蹭了一下。
    .
    心理健康课程最后，在每个幼崽期待的目光中，艾弗里神色温和地贴出了一张清单。
    让大部分学生都异常眼熟的一张清单。
    这……这不是报告单里夹的那一张嘛！
    假期过长，早忘了把纸扔在哪个犄角旮瘩的幼崽挠头，抱着悔悟的心态，大家赎罪般仔仔细细从头读到尾。
    然后，刻意做了标记的两行字给了大家迎头一击。
    “开学了，同学们的作业准备好了吗？”艾弗里屈指推了下眼镜。
    “今天下午两点钟开始，宿舍将会开放收纳箱，届时同学们直接将作业放置在门口即可，系统会自动进行分类归纳。”
    作……作业？
    “因为不是强制性作业，所以并没有对大家进行硬性要求，但是完成作业的幼崽可以额外获得奖励哦。”
    艾弗里的唇角拉开微笑。
    “现在，下课吧。”
    馆中央的平台缓缓降下，很快，豁口又弥上，再无踪迹。
    座位向两侧倾泻，学生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中走出卡拉馆。
    “小老鼠？舒可？”缇娜把手插.进口袋，面朝着两人，倒退着向前走。
    “怎么，还气啊？”缇娜微躬着腰，脸凑近舒可，看那长长的睫毛，“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缇娜是大坏蛋，惹哭了小舒可，太讨厌啦！”
    高大的女生掐着嗓子，眉毛古怪地皱起。
    裴袅：……这个道歉是认真的吗？
    果然，舒可听了这话，秀气的眉毛竖了起来，眼泪倒是干了，小脸通红。
    他停下来，攥着小拳头，极其凶狠地给了缇娜一个不善的眼神。
    圆鼓鼓的包子脸，看过来时眼里盈着水光，像极了被逗弄到生气却又无力抗争的小兽，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露出收了爪子的软垫。
    缇娜的心又急速起来，越跳越大声。她干咳一声，转过头。
    然而，这个类似于躲避的动作让舒可误认为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扬眉吐气般“哼”了一声，软软的鼻音又让缇娜的心狠狠一颤。
    “嘴嘴还在宿舍，我先回去。”裴袅道，“你们要在学校里再看一看吗？”
    这两天，缇娜忙着补作业，还陪三张嘴玩，还没有怎么逛过。
    “谁和她你们！”舒可炸毛，他伸手扯着裴袅，“走走，不是要回宿舍吗？袅袅，我们一起，让她自己去看！”
    言语举止间尽是嫌弃了。
    缇娜：小可爱这又是怎么了？
    “别急。”裴袅查询着校园服务，预定接驳车。
    下课后，不少学生都已经成功get了这项服务的使用方法，现在同裴袅一起提交请求。
    熙熙攘攘的人潮向各个方向涌动，蓦地，一束视线在裴袅附近晃了一下，最终钉在了她垂首时露出的颈项。
    纤细，白皙，脆弱。
    裴袅察觉到视线，却并没有感知到恶意。她在阳光下抬起头，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微微仰着，纯黑的眸子看向视线来处。
    那里，只有攒动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