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七月》6.第六章

    看着他一步步逼进,冬袖尽管装着平常,也禁不住退一步。
    “去哪?”
    暗沉的噪音,如同那天桂花荫下笑容,冬袖想起这个男人来了。忙解释道:“对不起,我迷了路。”
    男人挑眉淡道:“三天在同一个地方迷路?”
    冬袖心一紧,莫非这些天他都看到了?慌张的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走着走就到这里,一回神才知道走错路了。”
    黑夜里迷蒙般谧静,尽管秋虫作耳不绝,风粒尘落尘扬,冬袖仍感像死一般的寂静,心一鼓一鼓,冷汗冒出了皮上。
    “听她狡辩,还不如试试。”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几乎近至耳后冬袖才转动身。一条纤秀窈窕的身影浮光掠近,月光下眉影红妆的妖娆,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女,一张生气勃勃的脸。冬袖只觉后肩一麻,刺痛火速蔓延整快皮肉。
    “咦?她好像是平常人?”瞪着冬袖一张雪白泌出水的脸,少女奇道。望向男人。“狄扬?”
    月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男人淡道:“小姐,在动手前你怎么不问我。”
    “哼!”少女瞪着杏目,仔细勾过的红唇,更是娇艳欲滴,玲珑可爱。
    狄扬瞥开眼看向那张清秀的脸,额上沁出了汗水,密浓的睫毛轻浅的颤动。狄扬自己不觉的放轻声音,对那个曾让风将裙片吹得高高的女孩说:“不用担心,一下子就不会痛了。”
    冬袖抬起眼帘,淡淡的笑。“已经没事了,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能就这么放她走,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少女叫道。
    “雷千秋!”狄扬提醒她别乱来,女人千般人样,怎么雷七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少女扬眉怪叫。“狄扬,你这好色的个性是怎么让你当上青帮龙头的?”
    狄扬心想小孩就是小孩,口无遮拦,总喜欢折腾别人的好事。冬袖吸着气悄悄的往旁边退下,刚动一步被那叫雷千秋的少女扯住手臂,身子像风中的落叶,抖擞落地,冬袖咬牙,硬是不愿哀叫一声。
    雷千秋惊讶一跳。“这人怎么像只风筝,轻飘飘的,我只是轻轻抓了她一下,我发誓!”
    狄扬冷睨了一眼雷千秋,蹲下想扶起这可怜的姑娘,谁知一看,她面色几乎透明得快要化成水似,额际的发线湿渌渌的贴伏着,碰着她才知道她身体微微颤动。
    “怎么样?”狄扬皱眉捞起冬袖汗湿的身体,唇色发白,面色竟安然如常的宁静。狄扬寻着她的背后看去,被雷千秋刺中的地方没有出血,狄扬相信雷千秋还有分寸。视线飘下,落至她娇小的手,却发现她的小手变得乌青僵硬,青红的血经紧绑突现,左右两只手既然大小一。“怎么回事!”
    狄扬大手一撩起冬袖的袖子,整只左手都乌青僵硬得可怕,股肉和皮肤像水蛭紧紧的吸附在骨头上。
    “……背后。”冬袖缓缓转动着身体,想将背后给狄扬看。
    狄扬眉头深皱,她的声音那么盈弱浮散,胜不起秋风轻扬,片刻缈无踪影。她缓缓靠向自己,一种似有若无的香,若浅水的涟漪,轻轻的勾起,轻轻的悸动。狄扬一震,垂着眼将她领襟解开。平日熟练的动作竟禁不住轻颤,甚是粗鲁的动作扯开、褪开她肩上的遮物。
    后肩的穴道深深的留着一个指印,竟有半寸之深。青经突露,将左肩和左臂的肌肉收紧,那僵硬的皮肤,那青红交错的血管,让人触目惊心。
    狄扬忍不住怒火上扬,深吸了一口气,却仍免不了一丝火气遗漏。“雷千秋!看你干的好事!”
    雷千秋张目结舌,她的指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都不敢相信。狄扬拦腰抱起冬袖,看了一眼雷千秋便抱着冬袖离开。
    “……你带我去哪……”冬袖幽幽地问。
    “去找唐靖,他能帮你减少痛苦。”
    东角的一隅,
    狄扬用脚踢开古木琳琅雕漆的屋子,屋子明亮,环视一周发现屋中没人,走进去将冬袖放在一处贵妃椅上。
    “你等一下,我去找人。”说完,冬袖看着他离开。
    左手几乎不能动,一动就抽着神经的疼。冬袖坐直起来,手从袖子拿不出来,只好站起来在屋中找到一把剪刀,从袖口剪到领处。
    冬袖放下剪刀,老老实实的等人,大约十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人来,连狄扬也不见回来。看四处无人,就到屋中几个柜子看有些什么能缓住疼痛的东西。里面的房间有褥在帐,还有行李,这房间里有人住,冬袖转身离开。
    刚从房间里出来就撞上了两双眼神,狄扬和一个戴着眼镜的高瘦男人,三人都怔了怔。冬袖走过去低着头,在唐门,下人如非允许是不能平视看着主子的。
    “看看她手臂。”狄扬看了眼娴静的冬袖,淡淡地说。
    高瘦的男人没什么表情,那张脸像常年的僵木,走过去让冬袖坐下,伸手将她的左臂缓缓抬起,发现这姑娘混身颤了颤。琢磨的按了几个地方,冬袖豆大的冷汗从额尖滑落。
    “你说是雷千秋伤的?”高瘦的男人凝眉看向狄扬,问道。
    狄扬也不能肯定。“雷千秋是什么本事我们都知道,怎么伤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高瘦的男人怀疑的神色闪过,刚才还在帮云夫人检查身子时,唐主也在,这狄扬跑进去的神情可不是这般平常。
    “唐靖,你到底是看我还是看她?”狄扬见他盯着自己,不耐的说。
    唐靖摇摇头,回神见这女孩闭目凝神,暗赞好忍耐,不由动作更大了些。冬袖突睁开眼望向那张僵木的脸。
    “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很痛。” 缓缓轻细地说,脸像整张沁到水里,下额角都滴着冷珠子。
    唐靖摸摸鼻子,这小姑娘到让他不好意思,不敢再肆意挑衅。看到她背肩上的指印,想了便问:“你以前有没有受过伤?”
    冬袖想了想,过了几秒又想了想,一句话甚至用了一分钟再想。“……有。”
    “是什么伤?”
    “不太清楚。”
    唐靖愕然,心知道这女孩有心隐瞒。“有中过毒?”
    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两人都弄不明白她的意思。
    “中过,不过解了,我想……应该不是毒素引起的。”冬袖轻轻的说,好像怕谁听到。
    “你怎么知道?”唐靖看那只手都青里透黑,认定中毒的可能性较大。不过雷千秋断然不会对一个侍女下毒,这症状很可能是由千秋引起中毒后遗症。
    冬袖吁吁。“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狄扬眉间松了松,唐靖却蹙了起来。冬袖想抽回手,冷汗流得跟水珠似的,只听她说:“我自己可以缓过来,你用针灸吗?”
    唐靖放下冬袖的手,回身到里屋去,过了一会拿出一小黑木盒。冬袖想自己动手,却被唐靖拦住了,准备好后便让她坐直。
    一根没入皮肤里,两根、三根……
    冬袖瞧着左臂一眼,这时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叫唐靖的人,眉高目秀,下巴有团胡渣,过于清瘦。唐门的主子大都姓唐,不过这是三年前的事,至从姑爷当家后,唐门里的外姓人多起来。下面侍仆难敢有不满,忠心的奴才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心里谁又知道是怎样的心思。
    都说唐门变天,天下也会跟着翻个天。
    冬袖又瞥向一边的狄扬,见他浓眉拱起,却很冷漠。狄扬望向冬袖,两人视线交错,弹指风华,好像多了些,又好像错过了。
    冬袖调回目光,盯着手臂上的银针。
    唐靖花了两小时才使她的手臂恢复,虽然仍是一恻一恻的痛恸,总比先前好上许多,后肩的深凹指印也消失了。冬袖连声道谢,唐靖却仍是张麻木的脸。
    “你以后每天来这里一趟,我空出时间帮治疗到完全恢复。”
    冬袖在门口,回头怔了怔,几乎弯了半身向唐靖鞠躬。
    狄扬看着失去纤影的门,左顾而言他。“你对她有意思?没见你对哪个侍女这么好心。”
    “是啊,我也没见过。”说着,唐靖眼中有丝奇色望向狄扬。
    狄扬冷瞥他。
    “找个人盯着她吧。”唐靖淡道:“你自己小心,刚才摸她的骨,发现她根骨奇佳,肌理张驰有度。”
    “你说她学过武?”狄扬却没想到,脑中浮现那张小小净净的脸。
    “嗯,受伤以前可能不在我之下。”唐靖的武功并不高,允其量也比那雷千秋高出那么一层。“这伤几乎把她废了,不过不管是什么毒,她现在都正在恢复,大概还需要半年。”
    狄扬一阵沉默后,说:“我会找人去做的。”这些事,狄扬要比唐靖在行。
    唐靖点点头,看狄扬,他有些落寞,不知怎么会想安慰他,道:“不见得所有的人都是敌人,你不要想太多。”
    狄扬冷冷盯着唐靖,相当不快,甚至谢也不谢一声就离开,背影萧萧如雾里。
    悲凉的一声叹息,唐靖摇头。
    这些男人,越是高傲就越放不下,何苦来着,还不如他,什么都不想也不念,到落得个自在清闲。人活着难,为什么这么难?没人知道,求多失多,看到萧子邪,他就想活得简单,哪怕是笨到极点,也不想活得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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