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七月》4.第四章

    在云湖东园，要想从这里逃出去要比逃出绿银珠的手心更难，不过冬袖和火房的老头相处得不错，几次拿起电话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朝圣要到秋收之后才结束，冬袖算着日子，想起云九都曾那般表情那般说过，若不是放不下，他早就上班布□□宫归依去了。
    柳嫣嫣的人缘比她更好，东园里上上下下都讨尽人情，情势像是调转了过来，绿银珠还说让她看着柳嫣嫣，此时她都要依着柳嫣嫣照顾。
    一天晚上，柳嫣嫣鬼鬼祟祟，穿着白色睡衣爬上冬袖的床。冬袖睁开眼看着她，眼中是疑问。柳嫣嫣靠着她躺下，冬袖不自觉的往床里面移了一些。
    “过几天我问问娇姨，看能不能把你调回来了。你现在一回屋子就睡，我一个孤孤单单的都没人陪我说话。”
    冬袖盯着白色的帐顶，说：“恐怕不好，反正我现在也不用动手劈柴了。”
    柳嫣嫣疑惑的问。“那火房是做什么的？”
    “柴火，还有炭。现在不用我动手，就帮忙扫扫地，也清闲得很
    “让我再想想办法，他明天就到了。”柳嫣嫣也望着帐顶，不知为何叹着气。
    冬袖一愣，稍后却多此一问。“谁？”
    “萧子邪，他们明天就到。今天我听负责东园南角的侍女们说，她们收拾出十二个主子房，不知道同来的还有谁。”柳嫣嫣细的也没打听，也不敢打听，怕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
    萧子邪，绿银珠所说的柳嫣嫣命中的男人。冬袖只觉得绿银珠心狠，把柳嫣嫣推进这一大家子，要应付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萧子邪他有妻子的。”
    “我知道。”
    “萧子邪的前妻死后不到半年，就取了唐家的表小姐，身边的女人用十根手指也数不完。”
    “这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他的前妻也是唐门的人，还是个给他做了踏脚石的女人。”柳嫣嫣心想冬袖既然也听到些传闻，想来她自己心里也有个醒。
    “你认定了？”
    柳嫣嫣望着白花花的沙帐，直直的，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原来只是个赌徒的女儿，萧子邪这三个字就是我命中的贵人，没有他，我也没有今天。”
    冬袖想了想，在脑海中摇着头，翻身拥着被子睡去。柳嫣嫣将手放在冬袖的肩上，摇了摇。
    “你一定要帮我，我有些害怕。”
    冬袖没回身，从鼻子里哼了个声音。“嗯。”
    “你别睡，这样的机会以后不多，我们来聊聊。”柳嫣嫣总算是一展笑颜，拉着冬袖转过身来。“说说你的事，你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我听绿姐姐说你有个要好的情人。”
    冬袖平躺下来，瞥了柳嫣嫣一眼。
    “你和他有多好，是不是很亲密。”
    “很一般。”
    “怎么会？绿姐姐说你还想着他来找你。”
    “真的很一般。”
    看冬袖淡淡的语气，平稳的语调，眼睛里没一丝作假。柳嫣嫣惊道：“难道你在绿姐姐面前是装出来的？”
    冬袖有些困了，哝哝着什么自己都没听到。
    柳嫣嫣笑了笑，冬袖眯着眼睛不过半会儿就睡着了，柳嫣嫣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睡着了的冬袖，心想这女孩还真是幸福。柳嫣嫣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到清明都没能合上一会儿眼。
    唐门的唐主来了，所有的人的重心放到园子东角去了。
    那天，柳嫣嫣起得很早，脸上没有一宿未眠的痕迹，甚至比往日更胜几分娇嫩美丽。柳嫣嫣回头望向，冬袖的睡姿很安祥，乌黑的长发散肩上胸前，就像醒着时那么整齐。柳嫣嫣不觉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冬袖文静的脸蛋越看越觉清秀，好像睡得很沉又像很轻，或者只是闭上了眼睛。轻柔中，沉静着。
    打理好自己的装扮，柳嫣嫣匆匆离开了睡房。外面的姐妹们果然都起得很早，一向指挥她们这帮姐妹的娇姨见到柳嫣嫣，着实有些意外和欣慰。
    娇姨是个四十左右的美丽女人，细致紧滑的皮肤，风姿不减当年的模样。在冬园她是女侍总管，算是园子的半个管家。她将几个新来的侍女叫至跟前提醒了一番，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又重复了一遍，把几个姑娘也弄得神经紧绑起来。
    柳嫣嫣尽管压抑自己的心情，可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脸上禁住一丝红晕，羞恼得要死。总算盼着人到了，可是，她们这些新来的侍女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接近，甚至连唐门几个主子的影子都没看到，远远的，柳嫣嫣只记得那时蝶影花香，微风拂过，树枝条儿轻盈摇曳，却觉几分萧瑟。
    冬袖和平常的时候起身，外面清静许多。到火房的路上，明显的少了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都挤到东角去了。火房的老头仍蹲在门口，一副悠闲相。
    冬袖看到老头，就问他。“今天做什么？”
    “还是砍柴。”
    “哦。”一听老头这么说，冬袖的肌肉更觉紧绑，虽然这几天轮不到她动手，可是从那天起肌肉一时酸麻的刺痛，像针扎着全身。
    中午饭过后，东角那边就来了人。招老头到一边说了会话，就离开了。老头沉着脸回来，一声不响的跑到火房里，不知从哪翻出了工具箱。
    “咦？去哪？”冬袖看老头好像不太开心。
    “去，拿些上好的木条。”老头见冬袖一脸着糊涂，心中才悟到，这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上好的木来着。把工具箱放在地上，自己跑到仓库里找。
    过不了一会的的功夫，老头手里捡着一些木块，冬袖拿起工具箱只好跟上去。老头领着冬袖走了十几分钟路才进了园子的东角，冬袖这觉得东园原来这么大，以前怎么没留意到？
    侍女活动的范围本来很有限，特别是她们这些新来的，要是弄做了方向，说不定明天就在东园里消失也没准。
    冬袖一路东张西望，好像对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奇。进到一处树林子园，桂花树开了几簇淡黄的小朵，香气初盛，不似九月里那么浓郁。榕树下有个秋千椅，千年的茂树遮着阳光，透着叶子空隙一缕缕阳光穿过，犹如绿野仙踪，梦幻般的林子秋架。
    冬袖四周看看，没有其他的人才跑过去，刚想坐上秋千才发现一角脱了个口，支撑不住，斜斜的挂着，无法平衡。
    老头走过去蹲下，让冬袖把工具箱放下，一锤一钉的钉了起来。冬袖惊讶道：
    “火房里的人还干这工作？”
    “这有什么，能者多劳，再说这秋千还是我做的，都十几年过去了。”老头停下来摸索着上面的木痕，老眼里有些苍桑，莫名的感叹。
    冬袖震惊，望着老头久久回神，只道：“这秋千坐着一定很好，不知道最高处时能看到哪？”
    老头比比远些的桂花树顶，笑道：“可以看到整个桂花树顶。”
    “就这个？”冬袖不相信，那秋千椅顶多只能摇晃着几下人。
    老头沉默了会。“这个不行，开始时只是块木板和两条绳子，听说小姐把它荡到了很高很高，快飞起来似的，吓坏了所有的人。后来来人让我把它改成现在的样子。”
    “真可惜。”冬袖不由叹道，摸着绳索，抬头望向桂花顶。“荡到高处的时候，风会变大，感觉像浮在空中，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却能看到很远很远。”
    冬袖莞尔向他笑笑，老头怔了怔，这丫头自己是越来越喜欢。
    冬袖在一边帮着递东西的小忙，老头利落得十几分钟就修好了。冬袖第一个坐上修好的秋千椅，脚尖顶着地，然后椅子摇晃起来，忙回着头对老说不够。于是老头帮忙推了一把，谁知冬袖还觉得不够，老头把冬袖推得越来越高。
    青蓝的身影在树影中飘浮，越来越快，秋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穿过树影的阳光拥在青蓝色的身子上，一屋薄薄朦胧的莹光，浮光掠影划过，有些而飘渺的影子。老头后怕着叫不要再往高处了。
    “再高一点，让我看看桂花顶上有什么。”冬袖笑着说，使劲往高处去。
    老头摇手让她下来，让她别把两手放开。
    冬袖没理他，很卖力的正要荡到桂树顶时，冬袖晃眼中多了一条影子，黑色衬衫的男人，拿着外套一手挂在身后，嘴里叼着根烟，微眯的黑眸正盯冬袖身上。冬袖纳闷，寻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被风吹起的旗袍，露出一大截的白腿。
    冬袖放开了手，按住旗袍将腿遮住。老头立刻惊呼起来，冬袖觉得身子更轻盈，几乎像在飞，回神才发觉自己真的飞了。
    不知道摔下去是怎样的滋味！冬袖闭上眼想。
    浮流的桂花香气，树间的蝉鸣声，阳光落在脸上的是温温洋洋。
    冬袖倏地睁开眼，身体上下弹滑，向上看，原来自己抓住了树枝，挂在半空。向下，看到老头和一个男人站在下面，动作真快，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身下，他们脸上是惊讶过后的平静。
    冬袖放手，轻盈地落地，自己愣愣的说：“十分。”
    老头急极好笑，原来还想教训这丫头的。
    “疯丫头玩够了？还不走！”老头冲着冬袖粗声粗气。冬袖想了想，点点头，迟钝地跑去拿起工具箱，跟着老头身后离开。临走时回头望了望榕树阴下的英俊男子，两人相视，男人朝她一笑。
    冬袖心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