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七月》3.第三章

    一晃到了七月末，按绿银珠的计划，此时是最好将柳嫣嫣送进唐门的时机。柳嫣嫣只是一颗棋，一颗破绽百出的棋，但绿银珠要赌一赌，赌那个男人是不是毫无破绽的人。
    晨曦洒进东窗，林中的大屋渐渐明亮暖和，最后的一丝寒气也被驱逐在人们建筑起的城围外。绿银珠看着墙上的大挂钟，佣人们已将两位小姐的行李都放到了客厅里，柳嫣嫣和李冬袖从楼梯走下来。
    柳嫣嫣走上去抱住绿银珠，眼中朦胧着湿意。
    “傻丫头哭什么，你这是去享福。”绿银珠堆起笑脸，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背，抬起她的脸说道：“记住姐姐给你说的话，其他的都别害怕，一切有姐姐和二爷给你们撑着。”
    柳嫣嫣点点头，擦着腮边的眼泪。
    冬袖看这两人好似真的情同姐妹，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来。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让绿银珠第一次让步，见绿银珠携着柳嫣嫣的手将走出大门，才唤住绿银珠。
    “绿总管。”
    绿银珠转回头，含笑看着冬袖。光线合着她的笑容，让冬袖看得不真切，像梦幻一般。
    “先把柳小姐送上车。”绿银珠对一边的佣人说道，回头向冬袖走来。
    看绿银珠越走越近，冬袖吞了吞嗓子，小心谨慎地瞥了一眼出门的柳嫣嫣，说：“绿总管真是很疼柳小姐，好像比亲姐妹还亲。”
    绿银珠一怔，相继笑笑。“要是你想，姐姐也会这般对你，可冬袖不希罕，不是么？”
    冬袖回她一个傻傻的笑容，心里纳闷这似是而非的话，绿银珠可一点也不含乎，到是让自己混身难安，觉得绿银珠无时无刻不鬼怪。也不想跟她兜圈子。
    “我想打一个电话。”
    绿银珠眨巴眨巴着眼，只看着冬袖笑，还换了一个姿势。想想说：“如果我说不呢？”
    冬袖状似认真的想想。“你可以杀了我。绿总管养我这些时日算是心血白费了，我只要一个电话，没有别的，这和总管不相冲突，甚至没有威肋不是吗？”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绿银珠淡淡的说。
    “总管，我不会告诉他我在哪。”冬袖看绿银珠正想转身便急急的叫起来。“你们把我抓到这里这么多天，以后还要让我照顾柳小姐，就算我去了那里心里也只想着怎么逃出来。绿总管大概不想为我这无名小卒操心吧。”
    绿银珠望着冬袖一会儿。“想打电话？”
    “杀了我，”冬袖像鼓起了很大勇气，直视着她。“要不然给我电话。”
    绿银珠对一边的侍者说道：“听见没有，给这位小姐一点时间打个电话。”
    那侍者一愣，仿佛想说什么，却被绿银珠举手打住。“我们总该给这小姐一个妥协的理由。我喜欢合作而不是协迫。你看，你开始学会怎么跟我相处了，我想以后我们都会愉快起来。”
    冬袖僵硬的脸找不到一丝胜利的感觉，只见一个侍者拿出手机递给她，看了一下绿银珠，拿着手机转过身去。手机响了很多声才有人接，冬袖捂着话筒，离着屋里的人有五六步远才出声。
    “喂？”
    线那边的人好像愣了愣才回答，温润的男声，不含一丝杂质。“我几天打电话到家里都没人接，你在哪？”
    “你现在能不能回来接我？”
    对方沉默了会。“等朝圣祭奠过后我就回去，你在哪？”
    “现在不能来吗？”冬袖知道自己有些失望，其实她早就想到了。
    “……”隔着海角天崖的距离，冬袖仍能想到九都犹豫的神情，虽然最后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要你说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冬袖顿感无力，闭着眼，很久。在犹豫时，有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却花很长的时间，像是一场震痛过后。其实脑中空白，早已知道了对方希望的答案。“那算了，过段时间我们再联系。”
    听冬袖的口气，那边的人露出少许忧色。“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你别担心，也不用急，等祭奠过后再来找我。”冬袖紧握着话筒，从未知道自己也如此儿女情长，变得面目全非。“我知道，只要你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我，我也会回到你身边。你知道了吗？”
    手机里传来几声低笑，听着，冬袖默默关上了手机，一扫心中的郁闷，只觉得什么都是空的。冬袖把手机交回给绿银珠，便走了出去。直到冬袖走远，绿银珠才把手机交到下人手上。
    “查查，她刚才给什么人打电话。”
    “是。”
    去云湖时。
    柳嫣嫣拿出一颗扣子，铜扣上面一幅龙欲腾翔的图腾，刻在铜里，栩栩如生。柳嫣嫣指着图腾说：他们把它叫权！
    一把七寸匕首，雪亮杀杀，却是一把无锋匕首。柳嫣嫣说每个进了唐家祖祠盘碟上的人名，随着出生都有一把匕首，向征着无锋而厉，也是权力的力！
    柳嫣嫣在路上说了许多话，比她认识柳嫣嫣这段日子以来所说的话加来还要多。冬袖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权力，正如柳嫣嫣美目之中的那点耀焰之火。想起绿银珠的话，冬袖相信柳嫣嫣真是个无法隐藏的人，再美的外衣，再委曲求全的装扮，容易露出自己破绽的人，始终都是下下之策。
    “你放心，只要我们姐妹合心合力，就没有人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柳嫣嫣拍拍冬袖的肩，想一扫去冬袖眉尖的忧虑。最后自己笑了起来。“我好像有点兴奋。”
    冬袖点头。脱离了绿银珠的掌控，柳嫣嫣有点儿眉飞色舞，有点儿兴奋失措。
    车子到了云湖，云湖东南面属于私人产业，唐门的东园就座拥着云湖东南，环水而居，清秀俊林。
    也许是二爷的人都打理好了，冬袖和柳嫣嫣安排在一间可以看到日落的房间里，屋子左右两厢，冬袖住在剩下的北厢房间。
    两人才刚坐住，门口就有一个穿着旗袍的清丽女人叫唤。那女人很年青，和冬袖她们差不了多少岁数，却十分沉练利落，对冬袖她们也十分不客气。
    “你们还有空坐着，园子里人手正差着，大家没日没命收拾，你们到好，这园子里不会又来了两位侍候的主吧。”
    柳嫣嫣两眼含，走上去亲热地拉起女人的手，笑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们是新来的，还有很多规矩不懂，姐姐以后记得多提点妹妹们就是。”
    柳嫣嫣的相貌长得就讨喜欢，再可爱温柔点，的确更容易和人相处。只见那侍女看了两眼柳嫣嫣，也没再多教训她们。
    边走时，还提醒着冬袖她们。“看得出你们也是娇贵的人，可是这园子里的主子们哪个不比我们更娇贵。以后记得多收敛，少说话多做事就是了。”
    冬袖和柳嫣嫣连连点头称是。
    穿起旗袍做起事来很难，也许是没穿惯。冬袖看其他的侍女也这个模样打扮，很是利落，就连柳嫣嫣举手抬足间都高雅优美。所以不到半天的功夫，冬袖就从打理书房降到了火房。
    这一降可能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火房里只有一个看管的老伯，园子里也没什么需要柴火木炭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人在打理，而现在却多了一个李冬袖。这夏天里，本来就没什么需要，冬袖还以为自己捡了个闲差，可谁想到几天下来，自己劈一座小山的柴。
    冬袖抬起手，捏捏自己的腰骨，又酸又胀。望见火房门外蹲着老头，心里有些遗憾，若能易地而处就好了。
    “小丫头可别想偷懒，我老人家还睁着两眼在看呢。”瘦瘦的额，两颧骨突起，下巴还留着银白色的胡子，一身短衣短裤，非常轻闲地摇着扇子的老头。
    “是。”冬袖只好继续举起斧头。不过忍不住问。“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柴火？”
    “为冬天准备，到了冬天你就不用在冬雪冷风里劈柴了。”
    “为什么冬天需要？不是有暖气吗？”
    老头笑了笑。“这你可想不到，这里的房子有一大半是没装暖气的，主子都喜欢格调，哪能让那暖气管子给破坏掉。”
    冬袖讪讪道：“这到是没想到。”
    “不过我老人家也有问题要问。”
    冬袖一时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老头。
    “你说你劈了这么久，怎么一滴汗也没流？”
    冬袖微愣，讪讪笑道：“这你也没想到吧。”
    才刚说完，一双大手拍向冬袖双肩，把冬袖吓了一跳，突然而至的人影，看清楚那张皱纹满面的老脸，才松下一口气。“老大爷，您不知道劈柴是件非常危险的工作吗？”
    老头在冬袖的双肩捏捏，又到双臂，后肩胛，一路顺到腰。“真是一副好材料，可学过武？”
    要不是看这老头没有一点猥琐之相，早就一斧劈下去。冬袖淡淡的叹气。“争强好斗的事我早就不干，修生养性很多年了。”
    老头露出奇怪之色。“东园里的丫头不比祖屋里的人，虽然也会有一两个会些拳脚的丫头，不过要几天连着劈柴，却不露声色的人好像还没有。”
    “这酸，还有这，这里疼，这里，还有这里。” 冬袖指着腰，然后差不多指完全身，再对老头道：“莫非我说疼，老伯就不让我做了？”
    老头想想，看她也是娇嫩的人，让个女孩子几天一直劈柴本来就有些过份。“你把斧头放下吧。”
    冬袖一愣，高高兴兴的把斧头丢在地上，伸展着自己的十指，阳光下指如春笋，白里几道红痕，历历在目。老头看着一笑。“女孩子就是爱漂亮。这女人啊，和美丽到是天生的绝配。”
    冬袖看着这火房的奇怪老头笑了，禁不住，阳光更是妩媚秋扬。火房的老头呆了一呆，这丫头长得眉清目秀到还看得过去，就是笑起来，乖乖，心会蹦跳着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