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重生]》41.十八

    沈言当天回家，参加了生日的家庭聚会。因为是二十周岁, 比以往要隆重些, 沈家父母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到家里来。
    沈言全程温和有礼，进退有度, 倒是很给他们挣面子。不过背着人的时候, 就一杯接一杯地偷偷喝酒。
    等客人都走后, 他喝得有点醉了。沈含扶他回自己房间里，在楼梯上，听见他很轻地说了句话。
    “阿辞, 我为你白搭了一条命，你就这样对我。”
    沈含听到什么要命不要命的，有点震惊：“我的天，说什么呢, 喝得也有点太多了吧。”
    她安置好弟弟后，下楼去送客人。刚好见到梁家的车子, 梁芊芊踩着小皮靴走出来，有人替她拉开车门。
    十一月深秋，夜晚微凉, 她微笑目送梁芊芊离开, 想起刚刚在宴会上和她的对话。
    沈含听说梁芊芊已经提前收了英国大学的offer, 家里都为她联系好了，明年就去。
    中学最后一年, 别人埋头苦读, 她随便挥挥手指头, 就抓了一把录取通知书。还有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各种聚会。
    沈含称赞她：“小芊芊，越来越美了，听说了你的好消息，要不要将来找个英国男朋友回来？”
    梁芊芊朝她一笑：“含姐姐，我不找男朋友呀。”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她们都是情商高的人，高手过招，好像不需要什么铺垫暗示。她明白梁芊芊什么意思，梁芊芊也明白她什么意思。
    沈含为了梁芊芊好，还是耐心地叮了她几句：“芊芊，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什么事情都明白，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梁芊芊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沈含的好意并不接受。沈言晾着她一个青梅竹马的千金小姐不理，去和身世不清的女孩子出双入对。她追了这么久没下文，和她关系近的好朋友都看了多长时间笑话了，还用得着沈含再说一遍？
    现在她要出国，沈言要继续留在这儿陪秋辞，道理明摆着，她不能做什么，也是烦了。不过，报复的心总是有的。
    梁芊芊今天已经约了陈安琪十二月有空去酒店喝茶。沈言跟秋辞同居，大学里许多人都知道，沈家不知道，有点说不过去。
    她关注秋辞很久了，之前早就背着人查了点东西出来。她也了解沈家父母，绝不会跟他们多浪费一句话。
    他们只需要知道沈言背着他们交女朋友就好了。而那个女孩子，门当户对什么的，都先不用说。她是林珊妮的干女儿，就这一件事就够了，不知道陈安琪……会怎么想呀。
    ///
    沈言那天出门前，把公寓的门窗都锁了，不让秋辞出去。秋辞被他临走前的举动吓到了，难过地躺在被子里，四肢无力，一直到中午才起床。
    起身后她清理了地上的东西和碎瓷片，发现出不去了，但并没有报警。她冷静了一点，知道即使现在走了也没有用。她没有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那些重要的东西。
    趁沈言没回来，秋辞试着在家里翻找她的各种证件，并给母亲打电话。冯美芸没有接。很多东西沈言也都存在了银行保险柜里，她没能拿到。
    所以她知道还是得和他谈。不过了沈言那一关，没有人会好过的。更何况她母亲还在他手里，下落不明。
    秋辞当天没有出门，连课都没去上。当晚沈言没回家，她彻夜无眠。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回来。这是他生日后的一天，他们在一起一周年，本来是要一起出去的。
    秋辞等到晚上，还是给沈言打了电话：“沈言，你回来开门行吗，我要上课。”
    沈言说：“不用，我帮你请假了，你哪儿也别去。”
    他还在记恨她，语气里满是报复的意思。
    秋辞受不了：“那我报警了。”
    “你敢？你不想见你妈了？”
    她顿时一口气喘不上来：“沈言，你别这么对我行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他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
    秋辞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后，“嘟”地一声挂断了。
    从前最亲密的时候，他也问过她类似的话。她总是轻咬着唇，被他逼着在他耳边回答，一句话没说完已经面红耳赤。
    其实，只要他高兴，他是肯疼她的，她想要什么都愿意给。但他不高兴的时候，全世界都像欠了他的一样。
    秋辞不懂沈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欠了他什么。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这么多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还有理所当然。难道她上辈子还欠他一条命不成？
    二人在电话里的交谈不欢而散，沈言怕秋辞真的报警，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所以后来还是回去了。
    夜已深，秋辞在卧房里睡了。两天一夜的不安耗尽了她的精力，她睡得很痛苦，不断被噩梦包围。
    她在梦里失声惊叫，无意中喊了沈言的名字。之后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身后有人，一双坚实的胳膊将她拉进温热的怀抱里：“阿辞，我在。”
    秋辞一下子醒了，看见沈言，又马上把他推开。
    沈言喝了酒，见她这样，气得不肯放手。于是不管不顾地勉强了她。
    “阿辞，人都卖给我了，没点自觉么？”
    这样短暂的拥有，如同饮鸩止渴，更加消磨彼此。
    秋辞挣扎了几下后，最终是放弃了。她乖乖地听他的话，甚至连句话都不说。
    一直安静到第二天早上，他睡了又醒了，她才低低地开口问他：“沈言，能让我去上课吗？”
    他不说话。
    “你说什么我都会做的，让我去上课吧。还有，我想见我妈。”秋辞声音平和，吐字清晰。
    沈言翻身起来穿衣服，说：“那件事跟我没关系，不信去问。”
    秋辞答：“我知道了。”
    沈言心情也没有多好，只是她给了台阶，不得不下。
    他说：“送你去上课，别迟到。至于你妈妈的事，再说吧。”
    ///
    这样表面平静，暗中却相互折磨的生活一直过到了寒假。秋辞很少再跟沈言吵了，除非到了忍不了的地步。
    她又像从前一样地顺从他，可从前是因为她喜欢他，现在是因为什么？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而沈言怕秋辞离开他，干脆一直压了她的东西不还，也不让她出门。一来二去，恶性循环。
    阳历年过完，沈言在假期里抽空处理好了冯美芸的事，把她接回南港住了，在他家酒店公寓里给她租了房子。安不安全的事，他也只能继续尽他最大力了。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秋辞一整个寒假在家里闷得发疯，沈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喜怒不定。好的时候依旧黏着她，像去年寒假里那样柔情蜜意，时常令人恍惚。坏的时候又冷冰冰的不理人，不然就是口不择言，凶得秋辞害怕。
    农历年前，秋辞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前沈言离开前经常反锁门窗，不过后来发现秋辞拿不到她的那些东西，其实并不会走，也就放松了些警惕。
    这天秋辞在家看书时，有人敲门。她一开门愣了愣，面前是位富贵的中年女子，面相十分眼熟。
    秋辞说不了谎话，脱口唤了一声：“沈太？”
    陈安琪看着秋辞，眉心紧了紧，也很快想起来了：“你好，我们见过面吧？”
    一年多前在仁华书院，她们见过一次。她果然就是那个挽着林珊妮胳膊的女孩子，消息不假。
    秋辞温顺地点头。陈安琪又问：“你住在这儿？”
    “是。”
    “和沈言一起？”
    秋辞脸色有点微微的僵，迟疑片刻，还是如实答了：“是。”
    又说：“您找他么？他现在不在。”
    陈安琪说：“我找你。”
    秋辞心里有点慌，面上牵强地笑了笑，请陈安琪进来。
    “好，您进来坐吧。”
    陈安琪缓步进门，挑着眼睛四下打量秋辞和沈言的小公寓。
    秋辞心灵手巧，从前把家里布置得很温馨，重新养了小鱼，在温暖的地方放了玫瑰花。不过后来和沈言闹翻后，就没心思打理了。家里的花有些枯，但房间里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整洁。
    她刚刚来开门时穿着睡衣，毛绒绒的小拖鞋还踢掉了一只在卧室门口。陈安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凉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这儿子果然没有养好，从小骄纵惯了。跟他父亲好的不学，小小年纪倒是会养女人。
    秋辞请陈安琪在客厅坐下，慌慌忙忙地去厨房泡茶，又披上外衣，把随意散在肩上的头发扎了起来。
    在厨房时，她悄悄给沈言发了消息：“你妈妈来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为什么要告诉他，明明他们已经貌合神离，不再贴心了。她平时有什么话，早都不想和他说了。
    大概是今天遇到陈安琪这样气场强大的女人，终究还是怕了。
    果然，陈安琪对秋辞也是没客气的，喝了茶后就直接开口了。
    “你也是K大的学生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沈太，我叫秋辞。”
    “你妈妈是那个冯美芸？”
    “嗯。”
    “冯小姐，年纪轻轻就跟人同住，不好好念书吗？”和善的语气维持了没几句，陈安琪就忍不住了。
    其实并非沈家多有成见，如果换作是别人，陈安琪不见得这么冲动。至少态度会收敛些，愿意多问几句。
    可秋辞不一样，她又不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子。陈安琪对她的印象，早就跟那些趋名逐利、品行不端正的女明星绑定在了一起。
    她是觉得她勾引沈言呢。
    秋辞听出其中意味，抿了抿嘴唇说：“谢谢您关心，我会好好读书的。”
    而陈安琪把她的温顺当作一种虚伪，话音又更重了重：“我明白跟你说了，这是不可能的。回去告诉你那个妈也好，还是阿姨也好，我来过了。如果她们好好的女儿不养，非要走这一步，那别怪我不客气。”
    秋辞听了这话，猛地想起旧年间她住在林珊妮家时，搜索到的那些传闻。
    她很久不和母亲还有她圈子里的人联系了，早都已经忘了这些。现在突然想起来，更加不寒而栗，也立即明白了陈安琪为何会如此对她。
    她见陈安琪误会了，连忙跟她解释：“不，跟她们没有关系，我们早就认识，不是您想的那样。”
    “早就认识？所以去年寒假的那个也是你？”
    “……是。”
    陈安琪抱着胳膊，有点困惑了。
    沈言什么时候这么长情了？从前还为了她和家里反抗，这还是她心性不定的小儿子么？
    她又上下打量了秋辞一遍，还是看不出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沈言着迷。不过是生得美一点而已，沈言身边又不缺这种人。
    陈安琪怕她这孩子是动了真格了，于是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的不安，继续想法子敲打秋辞。
    “小姑娘，年轻和貌美是本钱，别浪费在不合适的地方，你说呢？”
    “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劝你们还是好聚好散。”
    类似话又说了一阵子，秋辞听得也累了。她深吸一口气，字句清晰地答她：“沈太，我明白您的意思。说实话，我也并不想受这个委屈。”
    她这么回应她，陈安琪倒是没有想到。
    “怎么？你愿意和他分手吗？”
    秋辞眼圈儿微微有点红：“想过。”
    陈安琪问了她原因，她就把之前沈言拿着她东西不还的事，简单说了。陈安琪的来意秋辞心里明白，既然沈家厌恶她，想要拆散，就给他们拆好了。
    反正这样拖下去，她和沈言也是相互折磨，如果再加上家里的矛盾……陈安琪有句话说得不错——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陈安琪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好打发，简直收获了意外之喜。
    她趁热打铁道：“既然这样，也别说了不做，我这就请人来帮你把东西搬走，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想办法给你拿回来。”
    秋辞哽咽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可别舍不得。”陈安琪看着她。
    秋辞低下头，忍得很辛苦，才没有掉眼泪。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声音微哑，重复了一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