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重生]》33.大雪

    沈言的日子不好过，秋辞回家后,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先是小鱼都死掉了, 然后冯美芸又骂了她一通，责怪她不回家。
    秋辞也觉得自己之前有点没分寸, 所以不敢说什么。不过, 母亲的情绪却让她感到奇怪, 不是一味的凶，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秋辞便问冯美芸：“妈，你怎么了, 好像从美国回来变了一个人。”
    “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冯美芸含糊其辞。
    “是和慕叔叔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他很好，”冯美芸幽幽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太好了。”
    她的心情很难形容，大概是一种由衷的失落, 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是为了什么。
    慕泽远在美国有家有业，生活富足，也大方带冯美芸见了不少朋友。他对她是真的好, 毕竟有年轻时的情分在。
    可冯美芸却深深知道往日不可追, 从前是再也回不去了。十六七岁的时候, 她貌美如花，心比天高, 无数条件优越的追求者围在身边, 她都无动于衷。
    她只想成名, 当影星，赚大钱。在那个好莱坞大片流行的年代，去美国也曾经是她的梦想。
    可惜，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二十年后，旁人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她却只能在好莱坞门前当个游客。她什么也没有。
    这种感觉在南港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南港是个年轻的城市，灯红酒绿，人流杂乱，节奏快到没时间思考人生。要离那种生活远了，闲下来放个假，才能深深体会到热闹背后的寂寞和不安。
    而且，和慕泽远在异国他乡的朝夕相处，也让冯美芸越来越感到彼此间的差距。自己毕竟是个没上过大学，连英文都不标准的人。
    重遇初恋千载难逢，冯美芸却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秋辞还小，不懂这些，母亲不说她就当没事了。
    “妈，要是你没事的话，我有件事想说。”
    她走到客厅的沙发跟前，冯美芸正闲坐着，手里拿着毛衣针和线团，也没有在打。那些东西还是秋辞之前买来给沈言织围巾时用过的，冯美芸是不会打毛衣的。
    她百无聊赖地揉了揉手里的毛线团，问：“什么事？”
    “前段时间有位平城来的律师找我，她说秋家想要给我钱。”秋辞把赵澜的名片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小心翼翼地说。
    冯美芸拿起名片，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句：“谁？”
    秋辞的声音越发地小：“秋家……”
    这两个字一说清，冯美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秋辞小时候被打怕了，生怕母亲又一提起秋家就发火，她这几天原本情绪就不好的。于是她颤抖着小细腿，几步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你等一下，我拿来给你看。”
    拿来了赵澜之前给她的文件后，她几乎是扔到了冯美芸面前，不敢离她太近。
    冯美芸盯着那些东西认真看了一会儿，眼睫毛长长的，弯出一个妖娆的弧度。都看完后，她唇角微微动了动，冷笑一声：“这是要打我的脸吗？”
    秋辞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着头。
    冯美芸问她：“你什么时候收到的这些？”
    “上个月……”
    “日期怎么是去年的？”
    “啊……”秋辞没想到她看得那么细，只好承认了，“是去年。”
    冯美芸顿时脸色更差了：“你不告诉我？我那时候还没有去美国吧。”
    “没……但是，你太忙了，那个人说不让我告诉你。”秋辞低声解释，没想到越说越乱，这话一下子点着了冯美芸的火。
    “不让你告诉我你就不说啊，她是你什么人？你是让人灌了迷魂药了吧？”
    “妈……”
    冯美芸根本不听秋辞的话，只是一股脑儿地发泄情绪：“你是不是已经背着我拿了钱？啊？你想回秋家去是不是？我白养活你十八年，人家给一点点钱你就想走了？果然是没骨头的小东西，不要脸，忘恩负义。”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回去，只是这毕竟是一笔不少的钱，我们就不商量、考虑一下吗？妈，你别这么激动好不好……”
    秋辞无力地跟母亲解释，可惜冯美芸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三两下就把秋辞拿给她看的东西全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之后又用手在她身上噼里啪啦地打，毛衣针戳到秋辞胳膊上，疼得她到处跑。终于躲回了自己房间里，把门锁紧紧地上了。
    冯美芸在外面骂她，口不择言，甚至说：“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
    这虽然是气话，但也少不了有几分是真心的。当初她一念不忍，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就把一切都给了她。将近二十年，她简直把她当命一样地在养。
    如今别人有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她只有秋辞。秋辞却今天跟着男人跑了，明天又要拿秋家的钱……
    从前冯美芸对女儿发火，都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过，还经常会后悔。这回心里却像是真的生了裂痕，有点伤着了。
    秋辞也被她伤着了，而且比她的伤更深。她窝在床上呜咽着哭个不停：“我又没有求你生了我，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兴……”
    如果有的选，她也想做正常人家的女儿，从小被父亲疼母亲宠，当成全家的掌上明珠养大。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十八年，最后还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嫌弃。
    她有什么错，不过是投错了胎，不巧做了秋成宇和冯美芸的女儿。
    秋辞把头蒙进被子里，哭着给沈言打电话：“沈言，我妈不要我了……”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无尽的忙音。即便接通，也只是他的语音信箱：“I’m una.vaible now. Lea.ve me a message and I will give you a call back at my first veniehank you.”
    秋辞抱着手机，听这句话听了无数遍。他的换气和停顿，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记住了，还是找不到他的人。
    沈言的声音并不像他那张天生风流的脸一样薄情，反而是温柔中带着一点轻飘飘的随意，就像他琴键上弹出音符，可以轻而易举地蛊惑人心。
    他前两天预感到不对劲以后，已经发了消息给秋辞，说他家里有点事，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联系不到她。虽然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秋辞心里还是难受。
    为什么他找她找不到的时候那么疯狂，不允许她消失一分一秒，就算翻遍港城，也要把她翻出来。而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出现，就这样突然地杳无音信了。
    寒假后开学的第一天，沈言和秋辞都没有去上学。秋辞是因为心情不好，请了一天假。
    茉莉联系不到她，也没见到沈言，便觉得怪怪的。正好在学校里碰见了梁百川，她就问他知不知情。
    梁百川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沈言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
    刘英俊幽幽地说：“这俩人同时不来，该不会是私奔了吧？”
    茉莉听了，在一旁点头：“嗯，一定是私奔了！！”
    后来秋辞照常去上学，沈言还是没有出现。梁百川有点担心他，妹妹又央着他打听，他就找了沈容和沈含问。他们从小念差不多的学校，相互之间都认识，辗转问了一遍，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梁芊芊听说后，对梁百川说：“哎呀，三哥好倒霉，我或许有办法帮他。”
    梁百川不信：“人家的哥哥姐姐都劝不住，你能帮什么？”
    “那可不一定，我神通广大，”梁芊芊机灵地眨了眨眼睛，“你能带我去他家吗？”
    “去他家？你确定？”
    “确定，”她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生病了，还不许你去看看他吗？”
    过了一阵子，梁芊芊真的打扮漂亮，和哥哥一起去了沈言家。
    沈言快足不出户一个月了，跟父母也僵着，陈安琪开始有点心疼了。正好梁百川来，她就让他去看看沈言，劝他几句。
    梁芊芊就在茶室里和陈安琪说话：“陈阿姨，您错怪三哥啦，他没有女朋友的，沈容哥哥之前见到的那个女生——是我呀。”
    “是你？”
    “是。我们一起通宵去玩的，还有好多朋友呢。后来我困了，就睡在那里了，我哥哥也在的。”
    她胡乱编了些说辞，替沈言圆谎。正好沈容之前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来，他又不知道秋辞是谁，只说见过沈言和女孩子在一起。梁芊芊这么一说，倒也没有什么漏洞，陈安琪就信了。
    她略松了一口气，语气有点埋怨沈言：“那他不早说。”
    梁芊芊是从小和沈言一起长大的小姑娘，就像他的妹妹一样，和她一起玩当然不算什么了。
    沈家父母是老脑筋，不喜欢儿子太早谈恋爱，显得轻浮。尤其沈言本来就已经够任性的了，他们生怕他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好的人，惹一身桃花债回来。
    他又是小儿子，父母一直拿他当孩子看，所以打算等他将来长大一些，再帮他挑一挑。
    梁芊芊听陈安琪这么说，双颊恰到好处地红了一下，说：“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说？”
    陈安琪见她这样，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微妙了。
    梁芊芊从长长的睫毛底下偷瞄到，连忙又此地无银地跟她解释：“不过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我还小呢，妈妈让我好好念书。阿姨，三哥也是有心念书的，您跟沈伯伯就——原谅他吧。”